“李小月,本官问你,今年四月廿九那一日,你人在何处?!”
侍女小月答曰,“回大人,当日,奴婢正陪我家小姐上翠华山取景,就在我家小姐作画之时,我闻到了一股奇香,想要开口之时,便晕了过去。”
“待到我醒来之时,我家小姐已经不见了踪影!”
……
一旁的书吏将杨清源的问话,几人的口供,乃至惊堂木的次数,尽数记下。
“李青凝!你还记得当时发生了何事吗?!”
李青凝落落大方,答曰,“回大人,当时民女在醒来之后,便看到文破军被一箭射杀,随后没过多久,张壮士便过来,将民女救起,带离了现场!”
……
杨清源问完李青凝之后,随后就目标转向了堂下跪着的文五。
“文五,本官问你,四月廿九那一日,你可在翠华山上!?”
“大人,奴才当日确实跟少爷上了翠华山。”
“那李青凝和李府侍女李小月之言,是否属实!?”
“是!”
杨清源随后问文来福道。
“文来福,事情是否如此!?”
见杨清源开口询问文来福,一旁的文颉嘴角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人!你千万不要听信那些人的妄言!他们都是在欺瞒大人,为的就是替张三脱罪,事实并非如此!?”
文来福的话让杨清源面色一冷,随即看向了一侧旁听的文颉。
只见文颉正老神在在,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杨清源知道,这个从太祖时期走来,腥风血雨之中能活下来,只被削去爵位的人,没那么简单。
“启禀大人,当时奴才都看见了!那张三不仅仅射了我家公子一箭,还上前将我家公子全身骨骼尽数折断!手段极其残忍!这些人都是收了李家的好处,才谎言相欺!还请大人明察!”
文来福以头抢地,磕头不止,一副忠仆的模样。
不过他也确实算是忠仆,不过不是文破军的,而是文颉的。
现在的杨清源几乎可以确定,文来福就是文颉故意送进来的,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翻供,还扰乱案情。
文来福心志之坚远超常人,文颉也是老谋深算。
杨清源不查之下,也陷入了他们的圈套之中。
他们一开始就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将李青凝主仆和文五的证言翻过来。
当文五和李家主仆的证言不再可信,案子便会再度扑朔迷离,张三若是被判一个故意杀人,那便再无生机。
而且刚刚文来福还提到了文破军被折断骨骼,杨清源之前看过京兆府的仵作书,上面写明了,是中箭而亡,再无其他伤势。
那么现在文来福敢这样说,便说明文颉已经对文破军的尸身动了手脚。
果然下一刻,文颉开口了。
“大人!本官身为死者之父,听到这番证词,心中愤懑不已,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行事之人,希望大人能重新请仵作验尸,还小儿一个公道。”
杨清源看了文颉一眼,一个武将却有这般心思,附近看热闹的百姓此刻甚至是同情这个人的,毕竟是死了儿子,让人先入为主的心中怜悯。
“文破军的尸身此刻正藏于京兆府的冰窖之中!沈豹、肖韬!”
“属下在!”
堂下站立的两个捕头应声出列。
“你二人持我手书,带仵作前往京兆尹府重验文破军尸身!”
文破军身死已久,尸身必须置于冰窖之中保存,若是运至大理寺,不仅仅容易致使尸身损坏,还会给有心人可乘之机。
杨清源便直接让大理寺的仵作前往京兆府勘验。
大理寺的仵作虽然没有宋惠父的水平,但是也是经过宋惠父的简单培训的,水平比京兆府的仵作,肯定要高出一截,再加上随机抽取,也不担心被人买通。
看着沈豹肖韬二人出行的身影,文颉的脸上也挂起了一丝笑意。
他怎么可能没有准备呢!?
而此刻杨清源也宣布退堂,堂审也因为突发的状况需要延时到下午。
一直到未时三刻,沈豹、肖韬才带着仵作匆匆赶回。
大理寺也再次升堂。
“大人,根据小人最新的勘验结果,死者文破军身上,除了一处致命箭伤之外,身上大多数骨骼都已断裂,显然是遭人重击。”
仵作的结果杨清源早已得知,但是向涉案众人公布这是必要的程序。
也是保证程序基本公正,虽然杨清源的自由心证已经是偏向张三,但是程序上还是要依制。
在仵作读完验尸报告之后,原本一直安坐的文颉率先发难。
“大人!我怀疑京兆府被有心人买通,诬陷我儿,为张三脱罪。”
文颉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直指一言不发的兵部侍郎李澄光。
然而兵部侍郎李澄光依旧没有说话,似乎在说的事情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真的只是来旁听的一般。
李澄光,乃是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于延益的左膀右臂,在朝中三起三落,依旧能坐上兵部侍郎的位置。
其政治水平不是一个半路出家,颇有心机的武将可比。
李澄光的侄子,乃是都察院的御史,此刻正参与文颉一案的调查。
虽然没有明示李澄光,但是却和李澄光说了一句,“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
李澄光宦海沉浮多年,如何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面对一个死敌,不要轻举妄动,无非就是两种可能。
其一,此人的势力庞大,不可力敌,当伺机而动,一击绝杀。
另一种便是,此人已经接近末路,即便不出手,他也难逃一劫。
文颉一个左屯卫大将军,不过是个虚职,无权,无兵,无将,唯一值得忌惮的就是人脉,明显不是第一种。
而这句话又是从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口中说出,那么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文颉已经被都察院盯上了。
虽然都察院平时也会弹劾人,比如什么早朝迟到、礼仪有失、衣冠不整,迟到早退,逛青楼不给钱。
但这些都无伤大雅。
只有当都察院真正动手的时候,你才知道这些人手里的刀有多利。
当年蓝惟庸、胡玉案,最先发难的,就是都察院的这帮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