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程目光一扫,看到他背后不远处的一根叉头扫把,有些无奈。
他想最后搏一把,却连一把像样的兵器都找不到。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难道还能问船家借一把菜刀不成?
他当即身体后撤两步,将扫把抢入手中,朗声说:“不用找了,我陈程在此。既然你们有我的画像,想来我也是逃不掉的。”
他故意把“我的”二字念得很重,这是告诉二女,只有他的画像而已,她们是安全的。
曲非烟聪颖,自然马上就听出了他的意思。马春花没这么聪明,但是走镖的经验不少,如何用重音传递信息也是能领悟的。
不过两人心念一紧,隔着数位女乘客,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不甘心让陈程一个人面对的想法。
只是没等她们说出什么来。这边队列里的其他男乘客就喧哗着闪开一圈,把陈程一个人暴露出来。
虬髯汉子大喝一声:“你就是偷走我家老大宝物的陈程?”边说他还边拿眼睛去看那持画卷的后生。后生目光在陈程和画卷上来回移动两回,点了点头。
虬髯汉子大声说:“东西呢?交出东西,饶你不死。”
陈程闻言有些诧异,他记得在汉水北岸时,石彦明说得是交出东西留你全尸,后来的金人更是直接就要杀二女灭口。这虬髯汉子却是可以饶他不死。难道这些人和金人无关?
他有些疑惑地问:“什么东西?”
为首的阴鸷汉子此时说:“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
陈程现在不怕大家继续说着囫囵话。他怕的是各自打哑谜,结果大家说的不是一回事。
所以他继续说:“你直接说你要什么东西?你连东西都说不出,也好让这么多人看着你是怎么冤枉我的。”
阴鸷中年人冷笑一声:“冤枉?我们沅江六十三家船盟一向光明磊落,怎么会平白来冤枉你。”
那虬髯汉子也说:“一个四寸见方的盒子。”他依旧很大声。不过现在陈程也是听出来了,他是天生大嗓门,倒不是故意要大喝。
虬髯汉子这一说完,那中年人有些不悦地看他一眼,显然是不想他说得这般详细。只是这又是为何,却不得而知了。
陈程闻言,也知道确实是之前那件事,对于为什么对方不提灭口,又多了一层疑惑。只是当下这也不是什么最要紧的事了。
他说:“这东西,我之前就跟人说过了,不在我身上。”
“你说不在就……”那虬髯汉子闻言就是脱口而出。但没有说完就被另一个声音给打断。
“这不可能,我们连阁下的画像都有,怎么会平白冤枉你清白?”说话的是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秃顶老者。他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但就是能压过虬髯汉子的嗓门。
“别跟他废话了,先制服他再说。”中年人一挥手,他身后那些举着火把的船丁就吼叫着冲了上来。
“啊~”
陈程能听到一个惊讶紧张的女声,自然是马春花。
他担心马春花暴露出来,当即大喝一声:“就凭你们想要对付我?”
他自然是吹牛,想的是暂时宽慰马春花别出声。至于他若是打不过,或者直接死了,马春花总不会还傻乎乎地要站出来给她报仇吧?最后悲戚一阵,终于让一切归于时间。
为了不让二女再有异动,他干脆抢先下手,对着船丁就冲了过去。
他握着扫把,心里只想着之前和白猿对练时的光景。至少扫把和竹竿都是竹子做的不是。当他心思进入当时场景,心境也重现了当日悟得武道的境地。
这种感觉可以称之为道境。
道境之下,他觉这些船丁的动作似乎慢得吓人,又荒诞可笑,到处都是破绽。一时间,心中大定,只将那扫把挥出,或刺或斩,似劈似削。
那后生本是用刀的人,见他手上动作毫无章法,也没有什么美感,不觉嗤笑一声,也不说话。心中想的多半是,这等武功还学人放大话,可笑至极。
但很快后生就笑不出来了。陈程的动作简单干净并无花巧,但总是能最快攻入对方难以回援的地方,不多时竟然将众船丁全部打退。
也亏得是他拿的只是扫把,若是一把刀剑,现在这些人只怕全得躺下。
那后生当下拔刀,冷喝一声:“你们退下,我来。”
陈程直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在白猿身上竟然学了什么了不得的功夫。如此说来,今日他若是能将其发挥到极致,也许不用这么悲观绝望。
毕竟他现在有了两辈子第一个的女人,还有了妹妹,心中还有许多宏愿,才舍不得死去。
那后生的抢上来一招“一刀两断”,想要压住陈程的招式。其实陈程并没有什么招式可言,见到对方攻得如此之急,下意识地就将扫把轻轻一横,想要隔开这一刀。
他与白猿对招之时,常常都是这般防守。现在自然也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妥。
可白猿手中的只是竹竿,拿竹竿去隔自然就很容易隔开。而那后生现在手中的却是大刀。这一隔,倒让对方顺势把扫把头给削了下来。
也是他反应迅敏,一见到刀竹相交,就忽然想到了后果。脚步轻挪,避让开了余下的攻势,才没有让自己陷入什么危险。饶是如此,还是显得有几分狼狈。
不过这份狼狈,后生完全看不出来。在后生眼中,他的招式一直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看不懂的样子。既然没有哪一招显得潇洒,这一招自然也就显不出窝囊。
后生一招得手,又是一招“两面三刀”。
前一招讲求的是势大力沉,凶狠直接。这一招讲求的则是虚实结合,练到最高境地,在做出两次假斩,才斩出真正的一刀,所以叫两面三刀。
这是他想到之前的招式被陈程轻松挡下了,于是改换了风格。
结果这种花巧在陈程面前不值一文,陈程对其刀势洞若观火。不过陈程也学了个乖,不再直接拿竹竿去阻隔。
他现在的扫把被削掉了头,可不就是等于一根竹竿,这使得他使用起来更得心应手。
他不去格挡,便挥着竹竿透过后生刀招的空隙,直接反刺向他的肋部。
若是还是扫把,这样刺过去也没有多大威胁。可现在它被斜着削掉头以后,顶端极其锋利。这要是直接刺进去,还不得把后生直接捅穿。
所以后生这一招自己颇为得意的大招还没有用完,就不得不回转过来救援。
那一旁观看的老者则是惊叹一声:“原来如此。”
他这一声,是以为陈程刚才被后生削掉扫把头,乃陈程故意为之,就是考虑到了这个结果。言辞之间不觉对陈程有些忌惮起来。他又哪肯相信,陈程不过无心插柳罢了。
又交手几招,后生是招招被克制,自他出道以来,从未遇到这般境地,心里也有些发虚。
而陈程则是渐入佳境。若不是今日这场交手,他之前的领悟,只会在他后面虚空的修行之中慢慢淡化,最终被一些生硬僵化的固定招式所取代。
恰巧在白猿离开之后,他这层武道修为还存于脑中之时,有了实战演练,便让他融会贯通,俨然掌握了一门属于他的武功。
所以,他之前还要回忆白猿,沉浸入当时的状态,才能应敌。现在则挥洒自如。除了动作招式在外人面前看起来还是平平无奇,甚至有点可笑外,效果却是极好的。
不多时,他一脚将后生踢飞出去,将竹竿指向沅江船盟的人。
他其实就是一个宅男,自然也不是什么张狂的性子。可在感受到一种力量带来的强大之后,他也自信起来,颇有几分中二地说:“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