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个人,其中有一个面容憔悴,瘦高体型,红帽白领,黑衣长履,胸前黑衣白底镌写着一个狱字。
再加上刚才关上厚重闷响的铁门。
所以刚才的人应该是一个狱卒,看样子自己这是在牢房里?可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并且不着寸缕?
坐在担尸架上的尸体,准确来说现在并不能叫尸体,而应该叫做赤裸男人的俊美脸庞浮现疑惑的神情,用他黑色深沉的眼眸打量着周遭一切。
黑暗的环境对他的视线干扰并不强,即便没有任何光线照进这间黑暗的牢房,他还能是清楚看见牢房角落的枯草堆以及一个不知用来存放什么东西的褐色瓦罐。
但比起刚才浮现在脑海的问题,很快又有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萦绕在他的心头。
我是谁?
这个世上堪称最简单却又复杂的艰难问题,就这样浮浮沉沉在他的心头与脑海,如同一层厚厚的阴霾挥散不去。
片刻后。
“他的心脏和脉搏都停止跳动了,怎么可能活过来?你们两个不要跟我开玩笑了!”
即便是隔着这扇厚重的铁门,牢房里的男人还是可以清晰听到过道上混杂不齐的脚步声,以及这道斥责带着一丝恐慌的声音在牢房外响起。
这代表着他的听觉也不错。
随着牢门缓缓被随之推开,昏黄的火光从门缝之中挤进来,照亮了黑暗的牢房,也照出坐在担尸架上赤裸男人的苍白肤色与俊美脸庞。
“老何你看!我没有骗你吧?!他活过来了!一个死人突然活过来了!”
唐飞弘不敢走进这间牢房,他站在门口,声音高昂尖锐并且有些颤抖的对着身前的老者说道。
老者穿着一身灰旧长衫,他的这件灰色长衫虽然破旧有些缝补的痕迹,但是看得出来洗得非常干净与整洁。
而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张符箓,符箓呈现深黄色,上有朱砂镌刻似云雾烟霞的字体,笔画复杂难以释读。
老者见到坐在担尸架上的赤裸男人,他的神态动作并不慌乱,只是轻吐一口浊气。
“灵宝符命.......斩妖缚邪,杀鬼万千.......凶秽消散,道气长存!”
只见老者面色一沉,左手手持这张符箓,右手掐一手决,嘴中念念有词对着赤裸男人猛然呵斥道。
可惜的是人会动的。
当老者喃喃低语之时,担尸架上的男人已经站起身,走到老者的面前,一脸疑惑的将老者手上的符箓‘拿’到自己的手上,微微揉捏。
他不明白这个老人为什么拿着这张黄纸对着自己碎碎念叨。
寂静。
接着牢房内陷入了沉默。
仗着胆子连忙护在老者面前的唐飞弘紧张咽了咽口水,左手用火把挡住面前揉捏符箓的赤裸男人继续前进的步伐,而右手已经搭在自己腰间的刀柄上,随时准备动手。
“老何,你说你验尸的时候是不是喝酒了?这囚犯分明还活着呢。”
一旁的屈寒承倒是不怎么害怕,他一向不信老何画得那些鬼画符的玩意,也不相信会有什么死人复活的妖异事件。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那就是叫老何过来验尸的时候,想必昨夜一时嘴贪,喝多了酒,难得糊涂了一次。
“不可能,我验的清清楚楚,虽然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外伤和骨伤,我也用银针探过他的喉咙,不是中毒而亡。
但是他确实没有了脉搏和心跳。”
老者左手略显尴尬摩挲着手指,右手掐着手决的手掌也放下,有些紧张望着面前揉捏符箓的男人摇摇头说道。
“你那天有没有喝酒?”
屈寒承侧眸望着老者问道。
“......倒是小酌了几杯。”
老者轻咳了几声,缓缓说道。
“这一号囚犯人没死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等司狱长回来还不知道怎么向这位大人交代这件事情。”
屈寒承叹了口气说道。
“不可能啊,他分明就死了的......”
老者并不认同屈寒承的说法,他自从入仵作一行以来,验尸从未有过任何失误。
他能通过观察尸体尸斑情况得知死者的死亡时间,还能用葱白,水滴和醋验出尸体看不见的伤口以及骨伤是被人打断的,还是死后折断。
至于判断尸体是被杀后焚尸,还是被烧死的,对于老者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只要将尸体喉部切开,气管中没有烟灰则说明是被杀后焚尸,而气管中有烟灰和烧烫伤则说明是被火烧死的。
也正是因为老者这优秀的验尸本领,才被调到这座监狱里当作这些囚犯的验尸官。
所以分清一个人是死还是活,这种简单的事情,对于老者来说哪怕他喝得再多,也绝对不可能弄错。
“我是一号囚犯?”
正当屈寒承想要与老何好好掰扯一下的时候,一直沉默揉捏符箓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然呢?我还能弄错人不成!这地下牢房里一共就关着三个人,一个你,一个老头,还有一个最近送过来的女人。”
屈寒承下意识没好气的说道。
“屈寒承,别忘了他们很危险。”
唐飞弘听着寒承骂骂咧咧的语气,不由得心中一慌,趁着火光瞥了一眼那赤裸着身体的男人平静脸色,连忙开口说道。
“飞弘说的没错,既然他还活着,我们不要在这里久留。”
老者也是神情严肃的说道。
“他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危险,比上面关押的囚犯好多了。”
屈寒承撇撇嘴稍显不服气的辩驳道。
“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我在这里验过的狱卒看守尸体也不少。”
老者认真对着屈寒承提醒说道,他这一生验过的尸体不少,也并不想某一天会验到面前年轻人的尸体。
“老何说的没错,你想想上面被关押的那些家伙哪一个是良善之辈?而被关在这下面的,恐怕更是穷凶极恶之徒。
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三年,再过两年我们就能拿一百两银子出去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奖赏。”
唐飞弘同样也小声劝说道,他的右手手掌自始自终都没有离开过刀柄。
“看在这一百两银子的面子上,我就听你们的吧。”
屈寒承一听到一百两银子的时候,眼眸光芒闪动,再次叹了口气说道。
不过屈寒承抬眸时,刚好看了一眼仍然在注视着自己的男人,男人的黑色眼眸不含有任何杂质,透露着真诚望向自己。
这很奇怪。
屈寒承在这里看守了三年,都没有见过这个囚犯会以这样的目光眼神看着自己。
“我是一号?”
男人再度问道。
屈寒承微微扶额,侧头看到老何和唐飞弘都已经走出了牢房,他拿起手中火把看向这个难得与自己说话的囚犯。
“你是谁我并不清楚,所有的囚犯档案都在司狱长的书房里。你又从不与我交谈,一号只是我称呼你的代号而已。
比如我时常称呼那个老头是六十一号,以及那个女人一百七十七号一样。”
屈寒承小声的说道。
在这座监狱里所有的囚犯都没有姓名,只有代号,所以这个一号囚犯叫什么名字,屈寒承也不知道。
何况这个一号囚犯从来都没有跟自己交谈过,更别说告诉自己他的姓名。
不过屈寒承只清楚一件事情,囚犯号码是从进狱时间来排序的,也就是说这个一号囚犯,是从这座监狱建立之后的第一个囚犯。
或者说,有可能这座监狱的建立就是为了关押这个囚犯。
但不可能。
每次这个念头从屈寒承脑海里浮现的时候,屈寒城总会自嘲一笑把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甩出脑海之外。
狴震狱自建立迄今已有八百九十二年,并且它建立是在一座悬于海面的孤岛之上。而自最近的港口乘船到这座桑榆岛,至少也需半个月有余。
可想而知狴震狱这座监狱建立之初的艰辛程度,无论人力和物力都极其耗费时间与精力。
所以狴震狱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关押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号囚犯?哪怕把屈寒承脑袋强行按在水里,他都不可能相信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