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茧是易燃物。
竹筐也是易燃物。
甚至库房里面的柱子和屋檐都是易燃物。
所以这火势起来的极其凶猛。
几乎片刻时间,整个库房就熊熊燃烧。
“走水啦,走水啦……”
第一个发现大火的伙计顿时大声呼喊。
“快救火啊,救火啊……”
这个作坊别的都缺,就是不缺水,到处都是大水缸。
很快几十个工人,拿着水桶,拿着水盆拼命浇水灭火。
这些库房的墙壁都是泥土,一下子是很难烧穿的。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火势还真的可能被灭掉。
然而……
在几百米之外的一个库房内。
出现一个非常诡异的画面。
两个伙计正在将一筐蚕茧往里面抬。
忽然……
一团绿色的火焰猛地冒了出来。
鬼火!
两个伙计发誓,这是鬼火,和他们在坟墓中见到的鬼火一模一样。
说时迟,那时还是迟。
旁边另外一个伙计立刻想要端水救火,但是水缸在几十米之外啊。
于是他灵机一动。
一个经典的画面诞生了。
撒尿救火的小伙计。
尽管这个伙计已经十八岁了,但尺寸上和地球上那个注明的撒尿小男孩是差不多的。
他太机智了。
人家都说胸大无脑,鸟小聪明,看来有一定道理啊。
呸呸呸!删掉上面那一段。
他幻想着浇灭这朵火焰后,立下大功,能够得到多少赏银。
然而,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
这么小小的一团火焰,这么大的一泡水。
竟然没有浇灭。
那鬼火,竟然在水中摇摆,在水花中舞蹈。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水都浇不灭的火?
真的是鬼火啊!
很快,整个筐子的蚕茧都燃烧起来。
这仿佛是一个信号。
接下来,更加诡异,更加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几百亩的大作坊内,几十个库房内。
一朵又一朵鬼火,猛地飘燃。
没有任何预兆,就仿佛厉鬼所为一般。
点燃了一筐又一筐的蚕茧。
点燃了一个又一个库房。
一开始这些人还在拼命地救火。
后来完全惊呆了!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毛骨悚然。
“啊……有鬼啊,有鬼啊……”
几个库房,十几个库房,几十个库房,都开始熊熊燃烧。
这个火,已经救不了了。
大家都是赚工钱的,何必为东家卖命啊?
“有鬼,有鬼,大家快跑啊!”
“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然后,几百个工人蜂拥而出。
冲出了大作坊。
外面还是安全的。
因为有高高的围墙阻拦。
这些围墙原本是为了防小偷,此时成为了最好的隔离带。
几百个工人站在作坊之外。
秋风刮过。
作坊里面的火势更加凶猛。
短短片刻时间,几百亩的大作坊都陷入了火海。
这场大火,谁也救不了了。
那里面可是有天文数字的蚕茧,不计其数的生丝,还有无数的丝绸啊。
全部付之一炬了。
光这个几百亩的大作坊,就值几万金币都不止啊。
这几百个工人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快意。
徐扒皮这次可惨了。
但是大作坊烧掉了,他们的饭碗也砸了。
“鬼火,绝对是鬼火。”
“听说这片地方原来是一个万人坑啊。”
“厉鬼来复仇了,我亲眼看到鬼火烧起来的。”
几百个工人纷纷议论,一口断定这是鬼火。
几十上百人都看到了,那绿色的火焰是凭空烧起来的。
根本就没有人放火。
在漫天大火中,风声呼啸,仿佛厉鬼嚎哭一般。
几百个工人更是吓得发抖。
忽然,有一个伙计道:“好香啊,肚子饿了。”
众人一闻,果然好香啊。
这无数的蚕茧里面有多少蚕蛹,被大火一烤当然香了。
这些工人没心没肺。
但是大作坊的管事,可是徐光允的心腹。
见到这一幕,他双腿发软,整个人几乎都要尿出来了。
完了,完了。
一切都完了啊!
“快,快进城禀报家主啊!”
然后,十几个作坊的护卫骑上快马,朝着玄武城的徐家宅子冲去。
……
玄武伯爵府的城堡最高处。
沈浪吃完晚饭就在这里等着了,还提前霸占了最好的位置。
泡好了茶,准备了瓜子和点心。
就等着看好戏了。
并没有让他等很久,仅仅一个多时辰后。
西边的天空,被火焰照亮了。
那火势实在太大了,几百亩的作坊啊,全部燃烧起来了。
哪怕隔着二十几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木兰穿着一身裙子,也站在边上看。
沈浪悄悄凑了上去,先嗅了嗅。
娘子好香啊。
沈浪的手楼上木兰的小蛮腰。
木兰没有反对。
沈浪的手一点点往下滑。
木兰依旧没有反对。
沈浪的手落在最丰隆美妙的地方。
木兰还是没有反对。
真是反常啊。
紧接着,沈浪见到木兰的眼中充满了泪光。
她不是在同情徐家,而是在憎恨毁灭。
不管是谁的手笔,建设都不易,就这么一把大火烧掉了,让人心痛。
沈浪又一点点将手移了上来,搂住娘子的腰微微一用力。
木兰便依偎在他的怀中。
“娘子,我们是为了生存。”沈浪柔声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就算心存善念,也要先自己活下去。”
“我知道。”木兰道:“我难过,但不后悔。”
沈浪温柔地吻着木兰的额头,道:“娘子永远都是坚强的,为夫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脆弱的样子。”
木兰道:“以后你会越见越多的。”
这话其实已经是最大的表白了。
一个坚强的人为何会变得脆弱?
理由很简单!
……
徐光允正在大摆宴席。
之前徐芊芊和张晋的订婚宴太高端了,玄武城的商人,甚至徐家的一些亲戚好友都没有资格参加。
原本是打算订婚宴之后一天,再补办一场,将这些商人和亲戚全部请来。
但是那天晚上订婚宴,沈浪大获全胜,徐家一败涂地,颜面尽失,所以补宴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沈浪这个小子败了,徐家大获全胜。
所以徐家主就把这场补宴给办了,请来了全场豪商。
沈浪这个小孽畜,今天终于被打断了骨头,打断了脊梁。
“今天你们看到沈浪那个小畜生的样子没有?不但向徐家主鞠躬道歉,还亲手烧掉自己的几千本书啊,这一幕实在太过瘾了。”
“是啊,这个小畜生当场就昏厥过去了,听说抬回玄武伯爵府后直接吐血了。”
“徐公这次是赚大发了啊,六折买三十万斤的蚕茧,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生意啊。”
徐光允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啊?玄武伯爵府封地出产的蚕茧,还有三百多万斤呢?我打算用三折的价钱全部买来。”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恨。
人家和太守大人联姻了就是了不起啊,本以为会是一个无底洞要源源不断往里面投钱。
没有想到还能赚大钱。
看来权力和金钱结合起来的威力才最大啊。
“沈浪他能不卖吗?他敢不卖吗?若是再不卖,这些蚕茧里面的飞蛾可要飞出来啦,到时候那十万人嗷嗷待哺,会将他沈浪生吞活剥了,这十万饥民会将整个玄武伯爵府都烧成灰烬。”
“玄武伯能怎么办?自己掏钱买粮食养活这十万人?他哪来的钱啊,不怕告诉你们,玄武伯爵府非但没钱,反而负债累累,欠下的钱几辈子都还不完。”
“金氏家族,冢中枯骨而已,快完了!”
“至于沈浪,既然妥协了第一次,那就毫无底线了。”徐光允淡淡道:“他想要我收购他封地上剩下的那三百多万斤蚕茧?可以啊,当众向我跪下,磕头赔罪。”
“对,对,让沈浪这个小畜生向徐公磕头赔罪!”
众人纷纷讨好。
徐芊芊没有和他们一起喝酒,而是一个人在绣楼的房间上,自饮自酌。
她要安安静静地庆祝这一次的胜利。
就如同那些人所说,沈浪的脊梁骨已经被打断了。
今天他能够当众烧书,那明日就可以下跪磕头。
人一旦突破了自己的尊严底线,就会变得毫无底线。
想起今后沈浪道悲惨,徐芊芊心中又是快活,甚至还有些许的同情了。
“沈浪,你当时就不应该去玄武伯爵府做赘婿的,你就应该在我家做一个奴仆,这样反而会有更好的下场。”
舔狗就应该做一辈子的舔狗,为何要改变立场呢?
未来玄武伯爵府灭亡之后?你沈浪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且现在看来,沈浪还未必能够支撑到那一天了。
徐芊芊端起酒杯,打开窗户,望着天上的明月,嗅着第三季的桂花香。
喝得有点多了啊,微醺。
不知道为何,竟然有些湿意。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
这么牛逼的诗句,徐芊芊还是做不出来的。而且她其实不喜欢作诗,更不喜欢做才女。
一杯敬明月,一杯敬毁灭。
沈浪,你短暂的传奇生涯结束了。
徐芊芊一饮而尽。
然后……
她仿佛看到了一团火光。
准确说不是火光,而是西边天空的一道红光掩映。
她心肝不由得一颤。
那仿佛是她家大作坊的方向?
徐家虽然有钱,但毕竟只是商人,不能像玄武伯爵府一样,建在山上。
这里地势不够高,也看得不够清楚。
徐芊芊呆了一下,然后朝着家里最高处狂奔。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徐芊芊一边狂奔,心中拼命地祈祷。
……
徐光允有些喝大了。
他的个性本就狂狷,此时志得意满,更是有些忘形。
“诸位,我家明日还要大摆宴席,请大家继续前来,让大家看一场好戏。”
“上一次我女儿的订婚宴上,沈浪不是大获全胜,威风凛凛吗?明天晚上,就让他当众下跪道歉。”
“他若不跪,就让玄武伯爵府封地上的十万子民饿死!”
“哈哈哈哈……”
而就在此时!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徐家大作坊的管事,带着十几名护卫飞快冲进来,这些脸上还一片黑漆漆的,身上还落满了灰烬。
见到这群人狼狈的样子,徐光允不快道:“你们成何体统?我这里满座宾朋,尔等如此狼狈,岂不是损我颜面?”
大管事猛地跪下磕头,嚎哭道:“主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我们的作坊起火了,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不计其数的蚕茧,无数的生丝和丝绸,全部都烧了,全完了,全完了啊……”
这话一出,徐光允顿时身体一晃。
就仿佛出现幻听了一般,他甚至挖了挖耳朵。
而全场宾朋也猛地陷入了寂静。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家的大作坊烧了?
怎么可能?
那里面到处都是水缸,到处都是水汽,怎么可能会烧呢?
好一会儿后,徐光允猛地上前朝着那个大管事一脚踢去。
“我让你信口开河,我让你胡说八道!你这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猫尿喝多了啊。”
那个大管事拼命磕头道:“真的,真的啊,主人您去看看就知道了啊。”
而此时,徐芊芊一阵风一般跑过来。
“父亲,大事不好了,西边方向有火情。”
“来人,备马车,去大作坊!”
片刻后,徐光允和徐芊芊乘坐马车,朝着城外的大作坊狂奔而去。
……
等徐芊芊和徐光允赶到的时候。
整个大作坊都已经被几百名士兵包围了。
不是为了救火,而是为了防止火势蔓延。
因为大作坊已经不用救了。
都快烧完了,许多墙壁都开始倒塌了。
秋衣凉爽,但是距离火场这么近,如同炙烤一般。
但徐光允却遍体冰凉,感觉不到一丝丝温度。
看着这冲天的大火。
他所有的酒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股凉气从脚底冲到了头顶。
几十年了啊,这个大作坊从几亩扩大到几十亩,最后到几百亩,才有眼前这个规模。
足足两代人的基业啊。
更别说那里面还有天文数字的蚕茧,生丝和丝绸啊。
如今竟然一把火全烧了。
这损失有多大?
只有天知道啊!
这是大部分的家当啊。
这个大作坊,是徐家的根基啊!
现在全毁了。
就在一个多时辰前,他还洋洋得意,感觉处于人生的巅峰。
而此时,命运仿佛一脚将他踹到十八层地狱。
天哪?
天哪?
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啊?
“你们为什么不救火,为什么不救火啊!”徐光允疯狂嘶吼道。
大管事嚎哭道:“救不了,救不了啊。几十个库房,同时烧起来的啊,那火诡异得很,用水都浇不灭啊。”
全完了啊,全完了啊!
“啊……啊……”
徐光允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狂吼。
紧接着,他感觉到胸腹之内有一股气流在横冲直撞。
那股憋闷直接要让人炸开。
紧接着,腹内一阵剧痛。
然后猛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这一次,是真正喷血了!
而且是一口接着一口喷薄而出。
然后,徐光允脑子里面浮现出沈浪的面孔,仿佛一条冷笑的毒蛇。
“沈浪,你好毒,你好毒啊……”
然后,徐光允猛地后仰倒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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