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儿,你知道最近为什么总有人举着‘海之勇者’的牌子向我招手吗?”
将最后一个华丽又恰到好处的音符记录到纸上,玛玛伊伸了个懒腰,顺势看向为他递来热饮的女孩:
“我可不记得自己有那种中二的称号。”
“不许说【中二】!”
用拳头小小地锤了一下诗人的胳膊,爱丽儿气呼呼地说道:
“这可是父王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计划,你要好好感谢他才行!”
计划?感谢?
玛玛伊将笔放下,满眼都写着疑惑。
“哼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超级了不起地一挺胸脯,水蓝色的公主轻巧地在诗人身边坐下:
“你想啊,虽然你已经在亚特兰蒂斯生活了这么久,但终究还是一名【人类】对不对?”
这么理所当然的事情,玛玛伊越听越迷糊了:
“对啊,然后呢?”
“然后……然后……”
不知想到了何种场景,女孩白皙的俏脸一下涨红。她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双手的手指不安地搅动着:
“玛玛伊也知道,我族的【纹章】传承需要【血脉】作为引子对吧?如果纹章的继承者的血统不够纯正,长老院的那群老爷爷很可能会唠叨一些有的没的……”
大概是谱曲太劳心劳力的缘故,玛玛伊的眼睛里仍然满是问号:
“我知道,所以?”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笨?!?!
“所、所以!父王就想出了在民间传播有关‘每当海族遇到无法克服的巨大困难,来自其他种族的海之勇者就会横空出世,以高洁的品行和澄澈的心灵拯救海族于危难之中’的传闻、借此给你的身份增添合理性的方法啦!!!”
看着诗人澄澈而又迷茫的眼神实在太过来气,少女一着急,竟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全盘托出:
“只要手法足够巧妙能让大家都相信这个传说的话,作为人类的你不就能够成为‘海之勇者’,然后顺利成章地娶我了嘛!笨蛋!!!”
“!!!!!!!!”
耳边听到的计划实在太过超出预料,吟游诗人的脑瓜第一次陷入了宕机状态。
娶、娶她?
不等等,先冷静下。
她之前说的‘如果身为人类的我和海族公主结婚一定会遭受非议’的问题我也有想过,而我的解决办法就是‘写出能够破除灾厄诅咒的最棒的歌曲、借由这份功绩正大光明地向爱丽儿求婚’。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本来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可现在……
“那、那位王同意了?”
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颤,玛玛伊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心上人:
“他认可了这个计划?”
“什么【认可】,这个‘海之勇者传说’计划正是他本人提出的。”
为自己英明的父王感到非常自豪,爱丽儿眼珠一转,笑容又变得狡黠了几分:
“哎呀呀~难不成你认为父王会竭力阻止我们的婚事?好哇!居然敢私自揣测我最亲爱最圣明的父王!我要去打小报告!”
“——别别别!我错了!我真错了!”
一把拉住了作势欲走的女孩的胳膊,玛玛伊突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顿了一会儿后,他的手臂突然微微用力,将身前的少女拉到了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地方。
“干!干什么……”
声音因为惊愕而出现了一瞬的上扬,但看着诗人无比认真的眼神,水蓝色公主的语气又瞬间弱了下去:
“搞这种突然袭击……很吓人的呀。”
“爱丽儿。”
没有在意女孩超级动摇的表情,玛玛伊只是认真地看着她的双眼:
“你愿意嫁给我吗?”
“诶?!”
浑身肉眼可见的一个激灵,爱丽儿的脑袋上瞬间腾起一团蒸汽:
“你、你这是怎么了?!即使得到了父王的默许也不能这么得意忘形呀?千万不要忘了,我可是海族的公主殿下、纹章现任唯一的持有者,长相又这么漂亮,虽然歌总也唱不好,但排队等着我挑的青年才俊可是很多很多哟!啊对了,还有财产也是个大问题——”
欲盖弥彰的话语不知为何戛然而止,脸蛋越来越红的女孩突然闭上了嘴巴,如对面的吟游诗人一般坚定地看向了他的双眼:
“——我愿意。”
“——”
再也不需要任何的言语,只需一个紧紧的拥抱,就足以让他们交换心意。
在那个瞬间,玛玛伊终于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寻求的究竟是何物。将她拥入怀中的时候,那首【独一无二】的歌曲也终于酝酿成型。
这由谎言铸就的‘海之勇者传说’,本应让两个年轻人共同走向幸福的未来。然而——
【‘乐观的回响,必须被拯救/摧毁。’】
——真正的【恶魔】,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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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点点的发光生物、以及更多的深沉。
这里本是海洋深处再寻常不过的一个角落,与各种生物繁荣共生的陆地不同,海平面之下更多的地方正如这里一般寂静阴沉。时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意义,只有没有思想的浮游生物在慢慢地漂浮着、漂浮着,仿佛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
但是,变化还是发生了。
从某个比黑暗更加深沉的角落开始,星星点点的光芒被某种不可言喻的力量缓缓吞噬。
先是试探性地一点、一点,随后,像是找到了可口的菜肴一般,黑暗开始大口吞吃起来。漆黑所过之处,星光不存、唯有一片真正的死寂。
如此的贪婪、却又如此的彻底。
即使与广阔到看不见边际的海底相比,这片黑暗的体积都丝毫不显得逊色。
在茫茫的海底,祂只是前进着、前进着。
终于,祂到达了自己的目的地。
像是感知到了最为恐怖的灾厄一般,亚特兰蒂斯守护魔法阵光芒大亮,而随之呈现出的来者真容,更是让最为勇敢的海族士兵都下意识地瘫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尊由无数触手组成的巨山。
比起章鱼的八根触须,眼前的玩意更像是一大团蚯蚓一样的东西胡乱堆积起来的产物。无数触手混乱地扭动着,借此支撑起其上那颗庞大的头颅。
——是的,头颅。
在这副诡异到无法想象的躯体上,连接着一颗硕大无比的头颅。
苍白的、如同死者一样的肤色,面无表情的中年面孔,以及……那双正俯视着亚特兰蒂斯全域的双眼。
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这巨物的一举一动,也正是因为如此,所有人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诡异的僵持。
再也忍受不了这沉默带来的巨大压力,一名贩卖厨具的商人颤抖地跌坐在地上。锅碗瓢盆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在这片死一样的沉积中显得格外明显。
像是才被激活似的,触手巨人略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在一瞬间发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音节:
“拘禁/毁灭。”
巨大的水浪蒸腾而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亚特兰蒂斯坚不可摧的护罩就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混杂着蜂拥而入的海水,巨人将自己的触手也顺着那道裂缝伸了进来。
“等待你们/我的,是死亡/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