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kura,请和我结婚吧。”
一张粉色的可爱便利从隔壁桌戳到路明非面前。
绘梨衣穿着白格子和黑格子相间的制服裙,上身白色的衬衫上搭了一件米黄色的羊毛衫,散落的红发被梳理得整齐,系了一个马尾,露出雪白的脖颈。
她面无表情地把这张粉色的便利贴粘在路明非的桌面上,仿佛这是一张平白无奇的纸,像是上学时同桌传给路明非的八卦小纸条那样,没什么特别的。
路明非真没想到自己还有再回到高中教室上课的一天。
看了那么多动漫,他曾多次在夜晚入梦前幻想这么一个场景:
靠窗边倒数第二排的主角座位,一个矮小的,长虎牙凶巴巴的女同学,一个兼职当模特,没事就会请同学去别墅里玩的富家千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最后搭配上一个迷之美少女转学生。
路明非作为旋涡的中心,和各种特色的美少女发生脸红心跳的青春故事。
哪个怀春少男没想过这种待遇?
但也许是他叶公好龙,真有美少女投怀送抱的这天,他的内心却只充满了罪恶。
在这孩子清澈的眼神面前,他怎么能伸得出他的狗爪子呢!
四十五度斜角望天,路明非叹了一口气。
现在正是上课时间,午饭前的最后一节课。
讲台上,一个秃顶的老头正在教课,上的是数学课。
日本分部每年都会向卡塞尔输送一定数量的学生,由他们评级,通过本部的面试后方可入学。
这个班级就是选拔卡塞尔留学生的班级之一,由于卡塞尔通用语是中文,所以这里的教学也是全中文授课。
整个班级里,就只有绘梨衣不会中文,但这并不影响,毕竟她是来体验校园生活,而不是来学习知识的,听不听得懂老师上课根本无所谓,班上的人,私下交流,还是用日语。
楚子航和恺撒坐在前排,离两人的位置远远的,路明非和绘梨衣被安放在最后一排的墙角。
绘梨衣在墙角里,左手边是窗户,望过去能看到操场还有东京的摩天大楼,路明非坐在她的右手边。
所有的板凳和桌子都隔开了一米,绘梨衣的前面是一个空位,如果她不下座位走动,就只能和路明非聊天。
绘梨衣一整个上午都坐在板凳上,有时望着黑板,有时望着窗外,有时撕下便利贴的纸折纸鹤,她的抽屉里零零散散,摆了大约有几十个千纸鹤。
早晨是源稚生开车送他们来的,校长领着他们来上课,进来之后就自我介绍,说是来自卡塞尔的交换生来体验日本分部的教学方式巴拉巴拉的。
然后到了绘梨衣,对着底下的同学鞠了一躬,什么也没说,就站到了路明非的身后去。
班主任估计也是提前打过招呼,直接就给他们安排座位。
一上午过去,恺撒已经和jk们打成一片,楚子航就安静地做他的冷面美男子,偶尔有人去找他搭话,他也很礼貌地回应,平常地聊天,估计是想从这些学生嘴里套出点什么话。
楚子航虽然话少,但并不是不会聊天,只是不想而已。
看他把他的妈妈哄得不要不要的,就知道他在这方面也很有一套。
这很明确的验证了一句话: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他的水准对付这些高中生绰绰有余。
情商,只在该用到的时候用到。
倒是路明非这边,一直没人来。
人都往楚子航和恺撒那边聚集了,每当有人想朝路明非这边走的时候,恺撒和楚子航就会起身去把那家伙拦在途中。
这是他们昨晚商量的对策。
“上杉绘梨衣的身上一定隐藏着秘密,你要把她的秘密问出来。”面瘫师兄如是说道。
“只有你能对付你的小女友了,这种类型,我拿不下。”恺撒师兄如此说道。
两人义正言辞地要求他用男色从绘梨衣那里套取情报出来。
上杉家主在蛇岐八家的地位可不低,就算只是个吉祥物,肯定也知道些什么。
或许她本身不太懂,但透过细枝末节,也能推断出一些线索。
所以这个艰巨的任务就落到了本次行动的组长头上,两位组员为他打掩护,确保不会有人干扰到组长的进度。
但一上午下来,路明非是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打探到。
他总有种自己在蒙骗无知小妹妹的罪恶感。
两人就只玩了递纸条的小游戏,绘梨衣见到不懂的就会写纸条问他。
“为什么大叔没有头发呢?”
“操场上的人在干什么啊?”
“革命军的机器人会来入侵学校吗?”
路明非已经习惯了对付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看老师的样子,也不打算管他们两个的小动作,所以他也就旁若无人地在纸条上回答她的问题,再传回去。
他本来以为这一张也是在问问题,例如“什么时候吃饭”,“为什么大家都坐在板凳上不出去驾驶高达”,可谁知,直接给他来了当头一棒。
“marry me”,和我结婚吧?
拜托,这是什么相亲节目吗。
《我们约会吧》改名《我们结婚吧》,女嘉宾在台上坐着亮灯,见到心仪的就直接飞一本户口簿过去,然后民政局的人当场办手续,来一个光速级闪婚?
这是搞笑节目吧。
他连女孩子的嘴都还没亲过呢,怎么就跨越到结婚这一步了。
若不是他知道绘梨衣是什么性格,差点都要以为这是仙人跳,签完结婚证就得把你的财产分一半出去,说不定还要让你净身出户。
“大师,你真的明白什么是结婚吗?”路明非在数学书第一页的空白写道。
他把书立起来,笔盖轻轻搭在墨水还未干的笔记上,表情严肃。
这种事情必须科普明白,可不能像之前那样马虎了事。
“sakura给我讲过,我想要和sakura结婚。”
我讲过?我什么时候讲过?
哦,好像是半年前叶胜求婚的时候。
当时怎么讲的来着?
有些记不起来了,那天晚上是给绘梨衣拍了烟花的照片,但之后就继续参加晚会去了。
晚会结束和叶胜酒德亚纪稍微散了会儿步,便回寝室睡大觉。
有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吗?应该没有吧,他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正人君子,不会刻意把话题带歪。
正在他揣摩的时候,绘梨衣又塞了一张便利贴过来。
“想要...两个人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
路明非看到这顿时想起来了,他好像是这样说的:
“结婚就是:两人一直在一起,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有另一个人陪着你,开心的事,难过的事,都会共同分享。”
这是把他当闺蜜了吧...
太孤独,所以想要一个好朋友陪着。
路明非不觉得绘梨衣能理解“结婚”这两个字的意思和重量,在她眼里,结婚,大概就是当朋友的意思。
小孩子懂什么爱情和婚姻,今天你陪她过家家,那你就是她老公,明天她和别的小朋友过家家,那别人就是她老公。
说到底还是社交圈太浅,如果她多一点朋友,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结婚必须是两个人相爱之后,才能约定的事情。”路明非写道:“这是一辈子的大事,不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决定的。”
“那我不能和sakura结婚吗?”绘梨衣的小脑袋耷拉下去,整个人明显沮丧了不少。
“如果我们相爱的话,当然可以,但在这之前,你必须先知道,什么是爱。”
“爱?我不太懂,sakura能讲给我听吗?”
路明非听到这个问题也头大。
他也只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处男,怎么讲得清楚什么是爱。
从生物学上的角度讲,不就是激素之间的互相作用吗?
看到美女帅哥荷尔蒙就发作,这自然而然不就爱上了么。
但这么说,只会让绘梨衣更迷糊。
“爱这种东西,是要用心去体会的。”路明非写道:“等你明白什么是爱了,我们再谈什么是结婚吧。”
绘梨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盯着路明非的脸呆呆地看了好一会而,埋头又折起了千纸鹤。
总算是糊弄过去了,路明非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虚汗。
还好顶住了,一个眼睛里只有你的美少女主动找你求婚,但凡定力差一点,就没得玩了。
但路少侠从来不趁人之危,他可以接受一段爱情,但绝不会靠着两人之间的认知偏差去坑蒙拐骗。
倘若绘梨衣见识过大千世界,走过世间繁华,最后站在他的面前,说想和他结婚,他也许真的会心动。
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身材倍棒,性格单纯,两人也有共同话题,和她相处的时候感觉也很自然,毕竟在网上认识很久了,不会像相亲大会的女嘉宾一样,让人尴尬,如果真的结婚,大概婚后生活会很美满吧。
可问题是她根本什么都不懂。
能获得她的好感,是因为她只认识sakura罢了。
...
中午,午饭时间,一下课,恺撒和楚子航把路明非叫到走廊悄悄说话。
“进度怎么样了,大情圣?”恺撒问。
“这...暂时还没打探出什么情报。”路明非挠挠头。
“不是吧,都一个上午了,这么好骗的女孩,换别人坐你这个位置,结婚证都骗到手了。”恺撒拍了拍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的肩膀。
“我也不知道问什么啊,不知道从何下手,师兄你知道的,我学的又不是间谍科,哪会那么多刺探情报的方法...”路明非无奈摊手。
“我想知道上杉家主得了哪种类型的疾病。”楚子航发话:“我今天悄悄观察过她,呼吸平缓,面色红润,路明非,你在她的隔壁,有看出来她表现出什么不适吗?”
“好像...没有。”路明非回忆,绘梨衣从坐到位置上起,几乎就一成不变。
源稚生也没和他们说过什么病人的注意事项,只是告诉他们,如果绘梨衣有精神不稳定的表现,就立刻稳住她,赶紧打电话通知。
“会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吗?类似抑郁症之类的?”路明非问。
“不太像。”楚子航摇头:“如果是自闭症或者抑郁症,那就更不应该把患者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你尝试着从这方面问一下吧,尽量把她平时吃药和治疗的事情打探清楚一点。”
楚子航摸着下巴思考。
【时刻保持精神状态稳定】
一些重病患者确实会因为剧烈的精神波动而导致发病,例如心脏病患者就不能受到惊吓,但楚子航总觉得源稚生要保持上杉绘梨衣的精神稳定不是这个原因。
特地在她入学前,把她前面的那个人挪开,而且平时也关在房间里,这简直像是...
怕有人接触到她一样。
日本分部的人,似乎在极度避免任何影响到她精神不稳定的因素。
她出现极端情绪,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吗?
...
聊过天,三人回到了教室,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便当盒。
教室里大约还剩下一半的人。
一些去食堂吃饭了,还有一些回家或者去外面解决午餐,剩下的就是自己带了便当或者面包。
“去那边吃,没看到你的小女友孤零零的么?”恺撒拍着路明非的屁股把他赶走。
路明非只得拿着便当盒过去,这是东京半岛酒店为准备的豪华便当,足足有三层,生鱼片、天妇罗、海胆、鲍鱼...菜肴丰富,全部用的都是顶尖食材,由顶尖大厨烹制。
绘梨衣也拿出了便当盒,她一直没开盖子,而是看着一旁。
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一对好闺蜜正有说有笑地吃便当,她们把板凳移到一张桌子旁边,面对面地坐着,你吃我碗里的,我吃你碗里的,时不时还要亲密地互相喂一口。
听到路明非回来的脚步声,绘梨衣抬起头,抱着大大的便当盒望着他。
路明非和女孩瑰色如宝石般的瞳孔对视。
“我这是为了打探情报。”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把板凳抽出来。
“一起吃吧。”他在女孩的对面坐下。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窗外的阳光射进来,仿佛光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路明非觉得耳边嘈杂的声音好像消失了,他喉结动了动,只得在心里默念。
“这是为了打探情报,这是为了打探情报,这是为了打探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