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冬所说的是最妥帖的chu理方式,玄浩跟成安默默无语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出牢门去找监狱的卫兵了。
江肆接下来也没有多管,只默默无语地跟在言冬身后,周身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冷意。
此时他的脑袋里也空白一片,似乎杂七杂八地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只知道身边一路带着他的人是言冬。
那女人临死前说出的那几句话反复环绕在他的脑海当中,让他不自觉地牢牢扣住了言冬的手腕。
绝对不能再把他弄丢了。
这事情并不难chu理,江肆的母亲本来就犯下大罪,公事公办就行了。
但是言冬却从来没感觉时间这么难熬过。
一路上江肆都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不得不一边跟玄浩他们chu理这件事,一边有些担忧地注意着自己男朋友的反应,就连身后毛茸茸的尾巴尖都有些焦虑地勾来过去,几次想贴上去蹭蹭安慰一下江肆都没敢。
不过很快,他们该办的手续就都chu理完了。
说到底,这件事情只是在帝国的舆论影响比较大,但是帝国外宣部不是吃素的,目前他们的舆论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这事情后头又没有什么误会,所以解决得比较清楚。
江肆的母亲已经自尽,接下来就按照泄露国家机密的事情去chu理那个姘头就行了,甚至用不着江肆插手。
言冬让江肆签署完最后一份文件,然后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咱们现在回去吗?”
江肆顿了一下,点点头,声音淡淡的。
“嗯,走吧。”
回去的路上有司机在旁边,言冬也不好去问些什么,整个人坐立不安,又是忐忑又是焦虑,几乎都要被这种情绪逼疯了。
倒是江肆甚至还牵着言冬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他的手指。
皮肤相贴,温度顺着言冬的手指传入到了江肆的指尖当中,终于让他有了一点温度。
言冬任由他动作,心里却泛起了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心疼江肆。
无论是以前那个差点被自己亲生父母害死的江肆,还是现在这个亲眼目睹着自己母亲发出了恶毒的诅咒之后,独自一个人消化情绪的江肆,他都心疼得要命。
怎么会有人忍心那么对他呢?
可那个人又偏偏是言冬的母亲,让他安慰都不知道该从何而起。
下了车之后,言冬第一时间就拉着江肆进到房间里面去,然后“咔哒”一声锁上了房间的大门。
“我确实心情不太好,但是能解决得了,不用太担心我。”
江肆任由言冬带着自己进到屋子里,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了床上,脸上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过多的波动。
看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无缘无故地,言冬心里升起了几分恼怒。
他不喜欢江肆这副模样——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他总是习惯于自己扛着,似乎从来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就算江肆只有一点点的不高兴,他这个男朋友这时候也应当出面,负责帮他chu理好这些琐碎的心情。
一直以来好像都是江肆照顾着自己,但他并不是只能躲在别人身后。
言冬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江肆,直接问道:“不需要我?”
尾音微扬,听起来有些倨傲,但是满满都含着关心。
江肆微微地垂下了眼睛,很坦诚地说:“需要。”
言冬的心情因为这两个字好了一些。
江肆伸出手拽住言冬的袖口,这是一个有些示弱的姿态。
他的话也终于多了一点:“其实我现在感觉还好,那个女人……我从来没把她看作是我的母亲,就算她真的死在我面前,我也只觉得可笑。”
言冬点点头。
他的手试探着扭上了江肆的头发。
江肆的头发微微有些长,发丝是柔软的,手感很好,跟他本人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
江肆微微眯起眼睛,继续说:“几百年前,我父亲就是死在我面前的,当时我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当时那情况那么乱,我只知道一路逃跑,等到安全区了,才有心情稍微去思考一下他的惨状。”
“跟其他魔族士兵一起维持族内稳定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是不是我真的冷血至此,亲生父亲都死了,我竟一点都不伤心,反倒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当时的我很想笑。”
当时创世神声称要灭世之后,魔族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的动乱,许多官员都在这场战争当中死去了。
“没想到如今,我母亲也死在我面前了,”说着,江肆捏了捏自己的眉心,“但我仍然没有什么多余的伤感,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平心而论,我当上皇帝后,我母亲第一次来找我,向我低头,我还有点骄傲。他们曾经都看不起我,但是如今,我已经是需要他们仰视的存在了。”
“我曾经想过,如果她这辈子不作妖,那么我让她在帝国境内当个普通人,好好地过一辈子也无所谓——毕竟是母亲,即使她曾经屡次想杀了我,但我觉得我所受到的教育也不可能让我对她动手。”
“但是没想都她竟然一步一步地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我对她没什么同情心,她本身就罪该万死,现在或许更多的是挫败感。”
“她就那么死了?”江肆摇头,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讽刺,“她再不会看到未来的帝国将会强大到如何地步了,也再不会为她当初做出的选择而后悔了。”
言冬明白江肆的心情。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着江肆的额头。
言冬的体温要微微地高一些,顺着两人皮肤相贴的位置传递到了江肆的皮肤上,明明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却奇迹般地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郁。
言冬抿了抿唇:“我懂。”
江肆肯定是憎恨着那个女人的,但是血缘关系无论如何都割舍不断,亲眼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是谁都不可能毫无波动。
这不是圣母,只是人之常情。
“我现在感觉有点麻木,”江肆伸手,揽住了言冬,慢慢地陈述着自己的感受,“好像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白一片,还有点累。”
他的手放在言冬的后颈上轻轻地捏了捏。
言冬抖了抖头顶上的猫耳,他也回抱住了江肆,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那就休息一下吧,先别想了,我在。”
“她肯定是后悔了的,但是事情都被咱们揭穿了,那女人只能做出那样的选择。”
言冬嗤笑了一声:“卑劣的恶人从来都是虚张声势的,如果真是运筹帷幄,对自己的选择毫不后悔,她怎么会临死前还那么能叭叭。”
江肆“嗯”了一声,嗓音里也带上了几分笑意:“你说得对,我们已经赢了。”
对于那女人的死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伤感,如今耿耿于怀的也只是少年时期所遭遇的不公平待遇。
当年那个少年似乎被困在了囚笼里,一次一次跌跌撞撞地想要从里面出来,甚至撞到血肉模糊也在一次次地尝试。
他曾经也尝试过,想要向他人求助,但是他失败了。
在曾经的那个家里,他只有一对冷血的父母,和一位骄纵的弟弟。
但是现在,走到最后的人是他。
看到面前的言冬,江肆忽然感觉横亘在自己心上这么多年的阴影似乎消散了。
既然已经从当年的那个囚笼里走了出来,他又何必沉溺于过去的阴影当中呢。
他跟最爰的人未来可期,哪有多余的精力分给那些恶人。
江肆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几乎把言冬整个人融入到自己的骨血当中。
太喜欢面前的这个人了,喜欢到无时无刻都想跟他在一起,喜欢到疯了一样地想要占有他所有气息,但是更多地,他想看到小魔王耀眼的模样。
而被江肆紧紧抱着的言冬则感觉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跟小猫咪形态时候的他一样,愈发往江肆怀里钻了钻。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言冬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江肆抱到微微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终于被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