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方手也不抖了,脸也不白了,他拢了拢外套衣襟,一手环住腰,略显不自在地看向别chu,轻咳两声,手指上弹了弹烟灰。
陈方在心中暗暗纳罕,刚刚还挺恐怖来着,怎么这帅哥一开口,什么悚然的气氛都没了?
陈方呐呐地道:“当时没考虑那么多……就想捡起来看看,摔坏了没有。”
昼衡适时地问:“然后呢?”
低沉温和的声音令人心神安定。
陈方把烟放在嘴边抽了一口,整理好思绪,再次进入正题,幽幽道:“第一次,没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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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方弯下腰,伸手要捡洋娃娃,可单手就能握住的洋娃娃,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死死地压在地上,纹丝不动。
陈方捡不起来、或者说是根本拿不动这只看似普通的洋娃娃,直觉哪里奇怪。
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又尝试了两次,可洋娃娃依旧纹丝不动。
陈方不信邪,它把手电搁在一旁草丛中,用双手握住洋娃娃的两只胳膊,往上提。
可随着陈方使力,他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也逐渐浮现出惊惧恐怖的神色,活像是见了鬼。
就见洋娃娃的两只胳膊从地上抬了起来,然后身体缓缓地悬空,晃了晃,沉甸甸的样子。
然而再看陈方,他却早已憋红了脸,手臂抻得直直的,额上、脖颈、和手背青筋突出,仿佛把洋娃娃提起来费了他很大的蛮劲。
陈方这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手上拽着的不是一个塑胶洋娃娃,而是一个瘫软的女人。
直到陈方把洋娃娃拎到了半空中,他才在一瞬间猛然惊觉,手中的洋娃娃,大约有四五十公斤。
正好是一个成年女人的体重。
陈方定在原地,脸色刷的一下全白,大脑同样空茫一片。
然而就在这时,手中洋娃娃毫无征兆地发出刺耳的电子音乐:
“嘘!嘘!小宝贝,别说话了哦!妈妈就去给你买一只知更鸟!如果知更鸟儿不歌唱,妈妈就去给你买一枚钻石戒指!”
陈方身形一抖,魂差点掉了,立即撒开手。
可在脱手的瞬间,洋娃娃似乎又变得很轻巧,抛飞了出去,摔到对面墙上。
陈方也在惯性作用下往后狠狠一跌,一屁股拍倒在草地上。
洋娃娃落下的时候正好背靠着墙,坐在地上,它撞到墙的瞬间就没再发出音乐声,应该是碰到了身体内的开关。
陈方和那只娃娃就这么隔着段距离,面对面而坐,大眼瞪小眼。
放在一旁草丛中的手电从下方打光,照亮洋娃娃的样子。
洋娃娃穿着蓬松的裙子,张着胖乎乎的小手,一张塑胶制成的圆脸是磨砂质感,呈现死灰的颜色,脸上挂着僵柔的笑,两只黑色的眼珠直直地盯着陈方的方向。
冬夜里万籁俱寂,陈方只能听到自己一声大过一声的钝然心跳,恰好一阵寒风吹过,冷汗黏在额上、脸上和颈上,瞬间变成冰凉的一层,陈方从身体内部开始发冷,觉得此刻异常想尿尿。
他一回忆起刚才手上提起的重量足足有四五十公斤——一个女人的体重,便筛糠似的发起抖来,不敢再直视对面的洋娃娃。
陈方绝对不敢再在此地久留,因为恐惧,他禁不住地发出低低的哎哟呻|吟声,手软脚软地爬到一旁捡手电。
陈方无意间抬起头,却看见洋娃娃不知何时已经过了脖子,依然是静静地看着他的方向。
“啊!”
陈方大叫一声,任他是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此刻也软成了一滩泥,手脚并用地朝着车子的方向爬去。
即便是在极度的混乱和惊惧之中,陈方也能感到身后有一道视线,牢牢地粘在他的背上,目送着他的离去。
萧起好笑:“我就说,不能多管闲事……唔!”
下一秒,昼衡伸手捂住萧起的嘴,对陈方笑得很有礼貌:“我不让他说话,您继续。”
陈方陷入自我怀疑:“…………”
他自己都把自己给说怕了,后颈甚至有些发毛,一回神,却发现对面两个年轻人不仅没有任何害怕的样子,反而神色自若,搁这儿跟他嘻嘻哈哈呢。
萧起还蹲在轮椅旁,被捂上嘴后,茫然地瞥了昼衡一眼,不过紧接着,他就被昼衡手上的气味女干引。
萧起半耷拉下眼皮,轻耸了耸鼻尖,闻见昼衡皮肤上特有的那种木质香,奶而不甜,干净清爽,很好闻。
昼衡手心被微凉的鼻尖蹭着,有些泛痒,他凤眸平垂,就见萧起黑发凌乱,此时正像只兔子似的,岔开长腿蹲在身旁,轻嗅他的掌心。
昼衡心里也跟着泛起了痒,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下唇,目光里燃起幽暗的火,声音刻意放轻了,道:“闻出些什么了吗?嗯?”
萧起猛然回神,白净的脸上红了一层,知道昼衡在揶揄自己,没好气道:“能闻出些什么?”
昼衡故意逗他:“你男人的味道。”
“…………”萧起“啪”的一声拍开昼衡的手,把脸撇向灯光幽暗chu,暴露在路灯下的耳朵却红了。
青年整个人散发出难以言明的气息,好像是恨得牙痒,又有点赌气,并且在不经意间透出一丝羞赧。
陈方方正的下巴抖了抖,他看着面前两个年轻人,不禁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正常的社会主义兄弟关系……
可他没有证据。
昼衡握了握被萧起蹭过的掌心,温和地对陈方笑道:“按你这么说,这个娃娃若真有跟成年女子相当的重量,我们在楼上听到的重物落地声,便是它掉到楼下时发出的,既然不是第一次发生了……那么……在这个小区里,有没有其他人也撞见过这种事?”
烟已经燃了大半,烫红的烟头还在喘息。
听了昼衡的话,陈方状似痛苦地低头扭了扭眉心,道:“没有……因为被缠上的人,只有我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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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方经历过一夜惊魂,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只得向单位请假。
陈方在家里休息了两天,人也渐渐回魂,他反复思索那晚下班路上遇到的诡事,猜测应该是自己沾了不干净的东西,遇上魔障了。
他以前就曾听闻,好几个殡仪馆的同事撞过鬼,大多也都是在走夜路时撞见的,当时他只当成奇闻逸事,听过就忘,现在自己也经历过一回后,不禁认真对待起这类怪力乱神之事。
虽然自认为想通了是怎么回事,但养病的这两天,陈方也过得疑神疑鬼。他无论是吃饭,洗澡,看电视,还是睡觉,总觉得有人在身后看着他,那道视线如影随形,怎么都无法摆脱。
可陈方是独居,家里并没有第二个人。
就比如这晚陈方在浴室里洗脸,他正站在洗手盆旁,埋着头在脸上打肥皂的时候,突然,那种被第二道目光盯视的感觉又来了。
陈方抬起头,抹了把眼睛上的泡沫,看向镜子里。
镜子里映出狭小的浴室,他的身后就是洁白的瓷砖,毫无异样。
但陈方还是忍不住头往背后看了眼——空空如也,只有白瓷砖。
陈方只能当作是自己想多了。
然而当他转回身的瞬间,眼角余光在镜子里扫到一张青灰色的圆脸,伏在他的肩头,似乎还面带微笑。
陈方当场惊出一身冷汗,心惊肉跳地看回镜子里,但一切如常。
他胡乱用手拍打两边肩头以及背后,也是什么都没摸着。
陈方心中暗暗叫苦,他以为,可能是那晚的洋娃娃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现在都已经产生幻觉了。
陈方当时赶紧洗了脸,回到房间锁上门,早早地钻进被窝里睡觉,只求平安度过这一夜。
隔日,陈方就去庙里烧香拜佛,求了个符回来,揣在身上。
结果他从庙里回家的当天下午,一出电梯,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10楼的电梯间里,正对着电梯门。
陈方没有心理准备,吓了一跳。
近期三番两次受到惊吓,他都觉得自己快虚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