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彼得灌了口百岁山压压惊,撸了撸满头的栗色头发,道:“唉呀妈呀,跑死我了……幸好那少爷醒过来了,不然我们真有理说不清。”
塔塔双手叉腰,说:“还不是我师叔法力高强?要是换别的道士,可能就在山上给那少爷陪葬了。”
潘彼得“哎?”了一声,猛然发现了什么,道:“萧师叔还真把植物人的魂给招回来了!我的天,那可是瘫了九年的植物人啊!萧师叔这是创造了医学奇迹吧?!”
“可不是嘛!”塔塔抱起手臂,靠回椅背上,气鼓鼓的同时还不忘得意,道,“他们明天就该送副锦旗过来,上联法力无边招魂来,下联妙手回春乐千家,横批卧槽牛逼!顺便把做法的钱给补上。”
说着,她偏过脸看向萧起,道,“你说是不是?师叔?”
一旁,萧起却是垂着眼,定定地望着虚空chu的一点,对于塔塔的话充耳不闻。
众人这才察觉,他们聊得火热时,萧起好像都没出过声。
从上车开始,这位师叔就一直在发呆。
塔塔和潘彼得对视一眼,两人的眼睛都睁得有些圆,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潘彼得缩了下脖子,小声猜测:“我们师叔是不是……把魂落山上了?”
塔塔打量了萧起片刻,摇摇头,压低声道:“我倒是觉得……师叔的魂,像被什么给勾走了……”
车内安静下来,一时间,只剩下面包车呼哧呼哧漏风的声响。
“对了。”
塔塔最先憋不住,出声打破沉默。
她声音轻轻的,问前座的两个人,道:“你们跳窗出逃前,有没有看到躺床上那少爷做了个手势?”
西蒙当时逃得最快,没看到。
潘彼得有印象,摊开手掌,道:“是不是这个手势?”说着,食指和中指交叠在一块儿。
“对对对!”塔塔道,“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知道呀。”潘彼得说得理所当然,“把手指拆成三部分看,每一部分都形似一个字母,就是I、L、U,意思是ILoveU,我爰你。”
“还没发现问题吗?”塔塔捶了下潘彼得的肩,道,“这少爷瘫了九年,一醒来,话都说不出口,就先忙着表白,跟谁表白呢?”
一道清越的嗓音道:“那不是表白。”
“害!”塔塔想都没想就反驳道,“不是表白是什么?那就是爰你的标准手势!”
“他在说你好。”
“哈?”塔塔尾音上扬,道,“又不是瓦肯举手礼,怎么就成打招呼了?”
“我教的。”
“啥?你教的?”塔塔偏过脸看向身旁,好笑道,“你教的,你怎么教的……怎么教……怎么……怎……”
塔塔的气息逐渐虚化,直至最后彻底没了。
她看到身旁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跟她对话的一直都是萧起。
萧起薄唇轻抿,下颌线是少有的流畅分明,他的长睫眨了眨,像黑夜中的蝴蝶翅膀,终于抬起眼,看向前方:
“九年前,在网戒中心,我教的。”
不再有人出声。
数秒后,“吱——!!!”
随着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往前狠狠栽了个跟头。
潘彼得手上那瓶百岁山尽数泼向挡风玻璃。
塔塔差点一头撞死在前座上。
“西蒙!……嘶……”塔塔捂着脑门坐直身体,疼得直抽气,却反常地没有发怒。
她不仅没发怒,反而还显得有些怂,眼神不停地偷瞄一旁的萧起。
又破又旧的面包车转着发动机,孤零零停在马路中央。
良久。
“九年前?”车里有人问,匪夷所思,“他们认识?”
“咕噜”一声,是咽口水的声音。
“网、网戒中心?”女声哆嗦,“不、不会是领完证,跑路九年的那位吧……”
“男的?!”另一道声音拔高了些,有些疯魔,“跟男的还能打结婚证?”
一人紧接着惊讶道:“那不就是合法夫夫了吗?敢情床上那位是萧起的老公?”
“嘘!!!”女声夸张地“嘘”了一声,音量高得过分。
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不是老公。”萧起斜倚着车窗玻璃,眼睛里只有悬挂在中天的那枚月亮,“在知道他是男人的那一刻,我就丧偶了。”
众人:“…………”
师叔这么狠???
萧起道:“准确来说,是前夫。”
众人:“…………”
萧起靠着车窗,已经闭上眼了。
塔塔尬笑两声,趁机转移话题:“害!今天是个好日子,吃宵夜庆祝一下吗?呵呵,小龙虾?我请客?”
萧起闭着眼,将嘲讽拉满:“庆祝我丧偶愉快吗?”
“…………”塔塔头朝向另一边的车窗,满脸艰难。
我尽力了,真的。
不多时,面包车再次启程上路。
***
山顶。
小山丛桂馆的偏僻厢房内。
女人刚打发走警察,还有些气得发抖。
她已经知道了是谁报的警,心中暗恨那伙人坏了自己的好事,这笔账势必要追回,不过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女人捞起景泰蓝电话机的接听筒,拨了一串号码。
对面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夫人?是你吗?”对面是略显紧张的中年男子声音。
“嗯。”女人细细地眯了下眼,烟嗓阴沉,道,“昼衡醒了。”
“什么?!”中年男子慌了阵脚,有些语无伦次,道,“那我们,我们岂不是要被发现了?这可如何是好?早知道,当初就不要走这一步,我就说太冒险了,而且现在人醒了……”
“够了!”女人一掌撑在桌上,满脸嫌恶地打算电话那头的男人,低喝道,“你看看你!遇上这么点事儿就没了方向,能成什么事?就算被他发现又如何?他不能把我们怎样,因为他父亲昼海鸣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没人给他当靠山!”
似是不解气,纤细的手掌狠拍了下桌面。
对面的男人彻底没了声,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喘息,表明自己还活着。
女人闭上眼,稳了稳情绪,再睁眼时,整个人平静了不少。
女人的声音依然高高在上,道:“既然昼衡已经醒了,我们就尽快着手安排林晚的事,能解决一个是一个,虽然林晚是个弱智,目前看来没什么威胁,但是……”烟嗓转低,后面半句话是对着自己说的,“但是只要是昼海鸣的孩子,就有可能成为我的绊脚石,绝对不能给他俩任何翻盘的机会……”
中年男子敬小慎微,道:“夫人,你让我物色沧市的名门权贵,把林晚嫁过去联姻,其实不久前……我已经找到了。”
“哦?”女人高扬起眉梢,道,“找到了?谁?”
“萧家三少萧建安的长子。”男人报出一个名字,道,“萧起。”
“萧起?”女人回忆一番,却没印象,怀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
中年男子低笑了一声,道:“夫人,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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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钟后,女人听完了萧起的来历,神态彻底放松了下来。
“原来也是个傻子啊。”她舒了一口气,说,“难怪萧建安这么多年将他藏得严严实实,确实,那孩子让萧建安成为了笑柄。”
“是的。”中年男子语态变得悠然,道,“萧起是我们的不二人选,他爹萧建安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背后的萧家,才是我们联合的目标,巧就巧在,萧起跟林晚一样,都有智力缺陷,谁都没有资格挑剔谁,我相信萧建安是明白人,深谙联姻背后的利益关系,他不会拒绝这门亲事的……萧家好歹也是豪门,把林晚嫁过去,我们总不至于落得个亏待昼氏后代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