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觉:“……”
他把沾了咖啡渍的衬衫脱了,随便套了件T恤,在外面套上恒温保暖外套,踏着沉重的步伐出了门。
室外一众同事正在讨论把他抓去送给戚情、以示忠心的同时套到下一年的资金,大家再去劫狱把他救回来的可行性,断胳膊断腿没事,只要脑袋还在,大伙儿研究仿生技术的,撸起袖子装义肢不要太简单。
听到开门声,众人身形一震,纷纷关心地问:“季教授,您要出门?去哪里?去干什么?还回来吗?什么时候回来?”
满脸都是担心他就此跑路的神情。
“……”季行觉心想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一群玩意儿,“相亲。”
冷冷甩下俩字,他推门便走。
西塞莉愣了下,扯着嗓子喊:“别忘了!十八个小时后,你还要和我一起去戚情的办公室,申请明年的项目资金!”
小胖子被她一嗓子震得耳朵疼,掏掏耳朵,才后知后觉:“他刚刚说啥?”
“相亲。”西塞莉重重点头,“相亲!”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相亲啊,”小胖子思忖半晌,赞许道,“看来他现在心态很稳了。”
季行觉把一堆无良同事抛到脑后,下楼找到自己快积灰的私人悬浮车,晃晃悠悠开到提克大酒店。
抵达顶上花园的时候不早不晚,正好六点。
虽然被很多人明里暗里地骂“低贱寒酸”,但季行觉的气质其实相当优雅从容,举止都带着赏心悦目的韵律感,相亲的女孩子早到了会儿,见到他的瞬间双眼一亮,惴惴不安的神情潮水般褪去,迸发出惊喜与羞涩:“您就是季教授吗?您好……您和我想的很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被叫教授的,都步入中年了呢。”
季行觉点头赞同:“就古地球人的某些陈旧观念来说,我现在已经即将步入中年,心态也更苍老了。”
女孩子:“……”
你真会说话。
季行觉坐到对面,露齿一笑,熟练地道:“我先来吧。”
女孩子:“?”
“季行觉,生物性别男,生理年龄二十八岁,身上尚有外债,年薪还不够抵,”季行觉深情款款地望着对方的眼,“目前又多了个要命的仇家,已经回到帝都,随时可能取我性命。这位小姐,你愿意十分钟后就和我双宿双飞、逃离帝都吗?”
十分钟后。
季行觉风度翩翩地将女孩子送进路边的悬浮车内,转身钻进自己的小破车里。
女孩子麻木地打开个人终端,给热心媒婆发过去一句话:
叔叔,请不要给我介绍神经病。
第2章
又一次相亲失败。
好在热衷给他介绍对象主持相亲的老师进入了封闭实验室,不然又要被一顿削。
季行觉最近就没睡好觉,回到家把自己收拾了下,倒头阖上眼。
脑子里却又响起了西塞莉半个小时前发来的魔鬼倒计时:“距离我们去戚情的办公室要饭,还有十二小时整——明早十点,你敢不出现在军部大楼外,我就从军部大楼跳下去给你看!”
季行觉感觉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隔日,早上九点五十五。
季行觉踩着惊人的精准时间走进帝国军部大楼,和即将失去表情控制的西塞莉碰上面。
“……不论你相不相信,我都得解释一下,”季行觉轻咳一声,“悬浮车半路失灵,我花了十分钟修理。”
“你早该把你那破车换了,多少年前的老古董了。”西塞莉克制住白眼冲动,冲旁边等候的军方人员露出笑容,“元帅大人现在有时间吗?”
对方没什么表情地看两人你来我往完,推了推眼镜:“稍等,我询问一下。”
半分钟后,他又扫了眼终端上的信息,面露遗憾:“很不巧,元帅大人刚巧有事,可能一早上都不在,不如两位先回去,等元帅有空了我会转告元帅,空出时间。”
季行觉和西塞莉心里顿时一沉——不怕见面厮杀,就怕拖拖拉拉。
季行觉本能地觉得不对,按照戚情的性格,也不会避而不见。
不过大学就断了来往,又七年没见了,戚情的性格和少年时有所差异也正常。
俩人揣着申请书忧心忡忡回了帝都安卡拉大学。
“果然我们不该迟疑,”西塞莉撇撇嘴,“据说昨晚陛下在宫里为戚情开庆功宴,那时候把你绑着送过去绝对能碰上他。”
季行觉震撼地望向她:“你们还是人吗?”
“为了科学献身嘛,有点奉献精神好不好?”
“那你们自己怎么不献身?”
西塞莉拍拍他的肩:“因为戚情就要你一个啊。”
季行觉:“……”
没能见到新晋元帅成功批到明年的科研资金,实验室里的气氛低落了一下午。
季行觉前几天不眠不休解决了个难题,大伙儿的效率提高不少,傍晚人就走得七七八八了,小胖子临走前看看季行觉,又不太放心:“早点回家啊,别老泡在实验室里。”
季行觉头也没抬:“你先走吧,我等会儿就回去。”
小胖子安慰:“没事哈,大不了我们全研究所举着横幅去军部大楼外,上书‘戚情我知道你在里面,军部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寒冬腊月大雪纷飞,上他妈三天三夜的帝国头条,我就不信戚情敢不批了。”
“……”季行觉移开键盘上的双手,抬眸看他:“宋美美,您可真是个妙人儿。”
宋小胖拍桌大怒:“什么都好说,叫外号拼命!”
“好的,宋枚副教授,请把你的奇思妙想用在研究上,”季行觉散漫地敲了两下键盘,“如果你还想活着见到明年的资金,劝你连夜打消这个念头。”
实验室里的人都走干净了,空荡荡的室内,只有精密的仪器细微的运作声。
季行觉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保存好数据资料,回到小房间里,套上自己那件穿了几百年、看得实验室众人想给他众筹买衣服的恒温衣,揣上申请表。
他准备再去一趟军部大楼。
总不能真因为他,让资金审批出问题,耽误整个项目。
帝都安卡拉的冬季很漫长。
以如今的科技手段,完全可以通过天气与季节调节系统,调节整个星球的气候,让四季更替均匀稳定,但皇帝陛下喜欢看雪,于是从星历十一月,到来年的四五月,纷飞的大雪才会宣停,缓慢地步入春季。
晚上下起了暴雪,纷纷扬扬迷乱视线,大楼下静悄悄的,眼前一片刷白。
季行觉想起自己早上来时随手把车停在了室外,简直心跳骤停,低头翻找着车钥匙,心想回头得给车装个自动寻主系统。
钥匙还没翻找到,他的脚步陡然一顿,心跳微微加了速,怀揣着某种预感抬起头。
他那辆惨遭风霜的车就停在十步之遥外。
车的旁边还站着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风雪都在刻意避让,对方显然站了有一会儿了,肩上落了不少雪,却没有撑着伞偶尔路过的行人狼狈,身形高大而挺拔,在呼啸的寒风中纹丝不动,摘下一堆华丽到迷眼的勋章后,黑色的军装显得更加冷肃挺括。
风雪声很大,对方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脚步声,视线从那辆车上,转移到了他身上。
新闻上的照片都太过冷柔严肃,不够鲜活,活的人自然要显得更加眉目生动、轮廓深邃,能给人带来的压力也倍增。
季行觉:“……”
他想拔腿就跑。
但他的车还在那儿。
季行觉的心跳有点快,下意识地继续掏钥匙,没太注意力道,终于出现的车钥匙咻地飞出去,坠到雪地里,砸出个深坑。
顶着戚情凉凉淡淡的目光,季行觉克制了三秒,还是没克制住穷鬼的本能,俯下身想捡。
还没碰到深陷积雪里的钥匙,一只戴着指挥官手套的手动作比他快,一把捞起了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