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得投入,被寄予厚望的食指似乎是感受到了压力,微微颤抖,并不点亮。
杜程歇了口气,然后开始依次换手指试。
其实哪根手指并不重要,完全取决于控制力,姬满斋看他试得卖力,也就不点破。
谢天地提着两人份的午餐回来,开门就看到杜程正对着姬满斋比中指。
谢天地:……哇哦。
谢天地:他是不是不该进来?
“哎,”杜程叹气,“不行。”
谢天地:不行,哪个不行,是他想的那个不行吗?
“慢慢来,”姬满斋拍了拍他的头,“先吃点东西。”
谢天地带回来的两碗面全倒进了杜程的肚子里,真的是倒,面顺着汤,滑溜地进入了杜程的胃里,连汤带水,一滴不剩,全程也不过一分钟。
谢天地看呆了。
妖怪的饭量固然与原形挂钩,可是杜程这一堵墙原本也不需要吃饭啊!怎么吃得这么猛!
杜程嘴里热热的,心情也好多了,他一拍大腿,“我懂啦!”
接下来的场景,谢天地差点没为此白了另外半边头发。
漂亮少年站在电影胶片中间,闭上双眼,一阵说不上是风但却实实在在流动的气从他体内飘出,头顶上的头发最先遭殃,散开之后蒲公英一样,而那股气逐渐成形,在杜程的周围萦绕出鲜艳的红色,似火又似水般地流动。
杜程在吃面的时候忽然想通了。
面浸在汤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原本就是分不开的,他体内有灵力,身体只是媒介,妖怪的身体本来就是灵力构成,姬满斋说的没错,随他高兴就是了!
谢天地屏住了呼女干。
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
火流星一样的人坠落人间,超越人间的力量如野火般在他身上燃烧,谢天地只看了一眼,就白了半边头发。
从此,那股强大力量的感知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现在,他再次感觉到了。
只不过短短一息之间,杜程睁开了眼睛,他身上的力量也消失了,“找到了。”
天台花园里,高个子青年戴着耳机正坐在遮阳伞下休息,手上速涂着分镜,全神贯注地把所有思想都投入在笔尖。
三人推开玻璃门发出的响动都没有影响到他。
直到他画完手上的这一格,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这才感觉到他身后似乎有人正在注视着他,回头一看,三个风格各异的大男人正不约而同地看着他,神情都很严肃。
青年挑了挑眉,“有事?”
“那个——”杜程伸手指向青年怀里的速写本,“给我。”
第27章
速写本是童杨的宝贝,里面记录了他所有灵光一闪的灵感,也许对别人来说一文不值,但对他来说绝对是珍宝中的珍宝,被人这样无理地索要,童杨当下就不爽了,“我凭什么给你?”
杜程头看向姬满斋,“我去抢,你会抓我吗?”
童杨:……当着他的面说想抢他的东西真的好吗?
一旁的谢天地也是一脸黑线,姬满斋会同意杜程对凡人出手才有鬼。
“会。”果然,姬满斋没让谢天地失望。
杜程大步流星地向童杨逼近。
童杨高高瘦瘦的麻秆样子,即使杜程比他矮不少,杜程向他逼近的时候,童杨心里还有点发怵,当然同时还有点想笑,杜程看起来杀伤力不足,像只张牙舞爪的猫。
“啪——”
杜程出手如电,以童杨完全没反应过来的速度抽走了他怀里的速写本,然后“刷拉”一翻,里面一截短短的胶片掉下。
童杨忙俯身要捡,被杜程抢先一步捡到,飞快地把速写本又扔回他怀里,杜程把胶片攥在自己手里,跳回姬满斋身边,“我这是捡的,不是抢的。”
姬满斋瞥眼看他,眼角略有笑意。
谢天地目瞪口呆,这也行?
童杨急了,“还给我!”
“我捡到就是我的了。”杜程背着手,一副不肯还的样子。
童杨是真的着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那是我爷爷留给我的遗物!”
遗物?
指尖忽地发烫。
是手里攥着的那截胶片。
“放开我!你这个坏妖怪!非礼啦——”
尖锐的嗓音令杜程皱起了眉,用力攥了攥手心的胶片,默默道:再叫,我让姬大大烧你了。
胶片不依不饶,“我不怕,有本事就来啊!”
嘿,好猖狂的半妖,简直比他还猖狂,杜程在掌心里不住扭捏那截胶片,胶片被他搓圆弄扁,嘴上却一点不饶人,叽叽喳喳十分吵闹。
谢天地拦住童杨,童杨伸手去推他,生气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无缘无故地抢我东西,光天化日还有没有王法?!”
谢天地笑嘻嘻的,“小朋友,别生气,这个东西我们玩一会儿就还给你。”
“你有病吧?!”童杨忍不住破口大骂,“我说了那是我爷爷的遗物!”
“小童?”
玻璃门又被推开,方静看着四人,诧异道:“你们怎么在一块?”
会议室内,童杨和三人面对面坐着,方静坐在主位。
胶片是杜程他们要的,不用说,一定是和片场“闹鬼”有关,可童杨也不是什么可以随便打发的人物。
方静疲惫道:“杜先生,小童是童学文童导的亲孙子,来我片场学点东西,童导也是我的老搭档了,小童,杜先生……是我很重要的朋友,你们之间如果有什么误会,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互相不要太计较。”
“方姐,我没想和他们吵,”童杨很冤枉,“是他们抢走了我爷爷的遗物。”
方静看了杜程他们一眼。
杜程犹豫着,妖怪的事情似乎不适合跟人类说。
“童杨是吧,”谢天地见怪不怪地开口,他跟姬满斋在这件事上打配合打习惯了,张口就来,“你应该也知道最近剧组不太平的事。”
童杨余怒未消,“是,我知道。”
方静一脸尴尬,她以为还算瞒得不错呢。
谢天地慢慢悠悠,“片场闹鬼……”
童杨猛地睁大眼睛,他忽然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随即大怒地拍了下桌子,“你什么意思,我爷爷已经去世了好几年——再说他怎么可能破坏片场?他最珍视的就是电影!”
童杨的愤怒,方静最能理解,她连忙安抚,“小童,他们不是那个意思。”又看向杜程,眼神疑问,真是童学文的鬼魂作祟?没道理啊,“我和童老交情不浅,从没有过矛盾。”
童杨听出来了,他起身推开椅子,愤怒道:“方制片人,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找的这些神棍,片场出问题我也很难过,但您不能因为这样,就把这个帽子扣到我爷爷头上,嫌我碍事我可以走,麻烦把我爷爷的遗物还给我!”
“年轻人脾气怎么这么冲,”方静头疼,“小童,你先坐下……杜……谢大师……你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行吗?”
方静也不掩饰了,直截了当地挑明,反正掩耳盗铃也没什么用,该知道人也都知道了。
谢天地让童杨把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才继续道:“人死了当然去投胎了,童老先生他德高望重,既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多年,说不定现在已经在一个富足人家过上好日子了。”
生死投胎是国人对来世的朴素幻想,最好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谢天地这一番话,语气凛然不容置疑,好话总是让人听着舒服的,童杨心情平复了一点。
“人是好人,他留下的东西就不一定了。”
斯斯文文的谢天地脸冷色极冷,杜程双手背在身后一直没放开手,姬满斋抬了抬帽子,三道目光同时向童杨射去。
童杨背上一冷。
留下的东西……那一截胶片吗?
童杨艰难道:“那不算是爷爷留下的东西,是我偷偷留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