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锁链上传递过来的情绪非常微弱，穆雪松细品了一会儿，只觉得对方现在心情不错，但再具体的东西，就完全捉摸不透了。
暮雪唇边的笑意不减。
若是此时有熟悉他的小伙伴在这里，看见他这幅表情，说不定就要怀疑人生，并尖叫着大喊“这不是我认识的夜枭”了。
然而，很遗憾，在场的只有一位三观碎裂的唯物主义好青年，张晁甚至觉得现在的“穆雪松”过于冷漠，令他产生了些许无措和不适感。
他看着坐在书桌旁的男人，那笔直的坐姿，那阴郁压抑、过度克制中又糅杂着温情的表情，还有说话时的音调语气，都和原本的穆雪松有着天壤之别。
明知道对方是个叫做“暮雪”的异世界大法师，但张晁还是感觉这画面非常违和，他坐在墙边，也不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到底是为了监视些什么。
张晁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片刻后，终于想通了。
他握拳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所以说啊，我其实真的就是太好奇了而已吧！
越是好奇，就越想观察对方，越观察对方，三观就越是摇摇欲坠，周而复始，就这么陷入了一个死循环里。
张晁：“……”啊啊啊，我特么是不是有病？
而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抱住脑袋使劲甩一甩头的时候——
叩，叩，叩。
沉闷的敲门声将他从思考中惊醒，张晁抬头看了眼望过来的暮雪，两人齐齐挪动视线，盯向张晁身侧的那扇大门。
张晁清了清嗓子：“咳，我去开门？”
暮雪单手扶着耳麦，冲他冷淡的点了下头，那姿态与表情，看上去和之前自言自语时的温柔小意简直判若两人。
张晁：“……”
彳亍口巴。
张晁推了推眼镜，遮住了脸上一言难尽的表情，缓缓起身走过去开门。
与此同时，他还能听见身后不远chu的暮雪，正在轻轻同什么人（当然也只可能是他俩共同认识的“那个人”）说着：“没事，是我这边几个无关紧要的人。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张晁：“…………”=_=
喂，你们真的有在积极地想办法换回身体吗？
你们根本就是在借机谈恋爰吧？！
他心下疯狂吐槽，手上的动作却也没停，张晁轻轻将房门打开一条缝，然后一眼便看见了正无所事事般站在外面的某位老同学。
“老顾？”他掏出手机上确定了一下时间，随即又转头，望了望顾景明身后空荡荡的走廊：“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应该呆在下面主持大局吗？怎么自己一个人跑二楼来了？”
“没事儿，楼下有两个管家看顾着，不会出什么大乱子。”顾景明耸了耸肩，解释道：“还不是那群臭不要脸的老朋友。刚才崔五一直在撮合我和他带过来的那个女伴，那群傻逼就在旁边使劲儿起哄，还全都嚷嚷着也要给我介绍女朋友。”
说着，他又开始抱怨起来：“唉，我要是再不找个地方躲一躲，接下来的聚会说不定就要变成相亲大会了。”
张晁撇了撇嘴：“嚯，艳福不浅啊，这么多人上赶着给你送妹子。”
顾景明翻了个白眼：“这种艳福我可不稀罕。感情的事，当然要找最适合自己的灵魂伴侣吧。”
“哈。”张晁闻言，立刻回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嘲讽道：“一年交十三个男女朋友的人，没资格和我提什么‘灵魂伴侣’。”
顾景明哈哈大笑：“小晁你这样说我可就太伤心了。实话实说，我和我的小甜心们交往的那段时间，我们确实都是彼此的灵魂伴侣啊。”
张晁：“呵呵，滚。”
……灵魂伴侣。
一直坐在桌边，将两人的对话全听了去的暮雪微微一顿。
他看了眼面前的稿纸，然后下意识抬起手，用两根手指抚摸了一下耳机外壳上，那枚正在缓慢转动着的微型法阵。
灵魂啊。
两个几乎一模一样，且被羁绊深深牵连着的灵魂……
多么奇妙的存在。
耳机中，穆雪松的声音带着点儿疑惑：“暮雪？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暮雪回过神来，轻轻道：“唔，我在听。”
穆雪松：“所以说啊，这通道怕不是直接连通十八层地狱的吧，我已经走了至少十分钟了，可还是没有摸到它的尽头，这也太离谱了吧。”
暮雪伏案继续在演算纸上绘制辅助图，淡淡道：“虽然知道你不可能听从我的建议，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因为胆大而轻易走入任何一chu甬道，黑暗中所隐藏的危险，远比你能够想像到的更加可怖。”
穆雪松慢悠悠的行走在黑暗的阶梯上，闻言嘿嘿笑了两声，以一种有些得意的语气，开始和另一个自己分享秘密：“暮雪，我是不是还没和你说过？我昨天刚刚激发了天赋魔法！”
“哦。”暮雪微微挑起眉，但也并不觉得意外，理所当然地说：“你激发天赋魔法的时间，应该就是我们第一次通话完毕之后吧。”
“没错。”穆雪松打了个响指，让黑焰停留在自己的指尖上，口中道：“我召唤出了黑色的火焰，按理说，我应该算是个火系元素魔法师了吧？但我觉得吧，我的天赋魔法，和寻常的火系魔法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黑色的火？”暮雪停下笔，转而取过摆在桌边的墨水瓶，有条不紊的给手中的钢笔重新蓄满墨汁。
而在另一个世界的诺兰克墓穴中，黑焰顽皮的在五根修长手指之间穿梭游走，不时还会有两三点火星飞舞而出，在半空中围绕着穆雪松打着旋，但因为通道里没有光，穆雪松只能勉强在黑暗中捕捉到它们移动的大致轨迹。
他顺着阶梯往下走，抽空与黑焰互相玩耍了一阵，同时道：“我召唤出的这些火焰，焰心和内焰都是幽暗的深黑色，只有外焰的颜色稍浅一些。威力的话，我上回差点儿用它们烧裂了叠加空间的壁垒，但如果稍加约束，它们同样也可以变得非常温驯无害。”
暮雪拧紧了笔杆：“温驯？”
穆雪松肯定的说：“没错，温驯。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它们不是单纯的魔法元素，而是某种被我召唤出来的魔法生物，或者是魔宠什么的。”
暮雪若有所思：“唔，我倒真的从未听说过此种类型的天赋魔法。”
不过，黑色的火焰么。
他思考了几秒，而后继续说：“不过，在裂谷深渊中，传闻存在有一种特殊的魔法产物，那东西……倒是和你描述的火焰有一些类似。”
穆雪松顿时提起精神，追问道：“哦？是什么？”
暮雪轻声道：“深渊火。”
话音未落，耳机里和耳机外，两道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深渊什么？”
暮雪搭着耳麦的左手微微收拢，而后放了下来。
他半侧过身，转头看向被张晁拦在门口，却还坚持不懈想要朝他搭话的顾姓家主。
见他看过来，顾景明摆了摆手，靠着门框打了声招呼：“嗨，雪松。小晁说你身体不适，怎么没去床上躺一躺？你在写什么东西啊？”
他看了看“穆雪松”头上戴着的无线耳麦，随即移动视线，转而又看向对方手中攥着的钢笔，以及书桌上整整齐齐堆叠起来的四五摞稿纸。
仿佛并不因为对方怪异的举动而感到迷惑，顾景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之色，又接着问：“你在和谁语音通话吗？我好像听见你刚刚在说深渊什么什么的。”
张晁在旁边推了他一把，似乎是想把他推出去：“你怎么那么多问题，人家和男朋友说些私密话你也要问？行了，赶紧下楼去接待你那些老朋友吧。”
顾景明不为所动，只在听见前一句话时惊讶的挑了挑眉，看向书桌旁的人：“哦？雪松竟然有男朋友？”
暮雪没说话，他的眼神毫无波澜，似乎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门口的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