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痕挂掉电话直接冲了出去,林月秋在后面追问怎么了,林痕边穿衣服边说:“朋友病了,我去医院看一眼。”
林月秋立刻从包里拿了现金递给林痕:“这么晚了,注意安全,需要我的话打电话。”
“嗯,妈你先睡吧。”
医院离家里有一段距离,林痕直接打了辆出租。
车上,林痕设想了无数个两个人见面的场景,没有一个让他心安。
贺景是顶级Alpha,就算是分化前,也一直表现得非常强悍,分化后更是从没有表露过虚弱的一面,相chu了这么多年,他在林痕眼里一直是强大的代名词。
林痕没法想象贺景病成这样的画面,连止痛药都失效,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不许任何人接近,不放心任何人接近,孤独,无助,恐惧……
林痕的心越来越沉,不安彻底笼罩。
到了医院,林痕刚下车就被两个保镖拦住,带着他来到一个VIP病房,站在门口示意他进去。
林痕手放在门把手上,深女干口气,刚要推开,就听见里面“嘭”的一声,随即是贺景嘶哑的低吼:“谁让你告诉他的!你找死!”
江词文被掐住喉咙,脸色瞬间憋得青紫,掰住贺景的手,勉强道:“你差点把你自己杀了,你爸急得住院了,让我们帮你……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咳咳……你不想知道吗?他会不会来……”
空气忽然安静。
过了好久,又像是只过了一秒,贺景失神的声音响起:“他会来的,他就是这样……我得走,我——”
门猛地被推开,林痕大步走了进来,目光触及贺景的时候狠狠地震了震。
贺景一身病服,前襟染着血迹,手臂卷起来,大大小小的伤口在手臂上,有的包扎了,有的露在外面,还在渗血,脖子也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惨白,消瘦得让人心碎。
视线相接,贺景怔了一秒,旋即偏过头不去看他。
江词文扭着脖子,识相地出去了。
关门声像某种信号,震醒了病房里的两个人。
林痕走过去瞪着贺景,担惊受怕后是从心底迸发的愤怒,他拎着贺景的衣领低吼:“你他妈不想活了?!”
贺景偏着头,嘴唇颤抖,低声说:“我没想让你知道。”
“放屁!”林痕真恨不得吃了他,“我他妈不是知道了吗!你把自己搞成现在的德行,人差点没了,然后告诉我你不想让我知道?你想让我当那把弄死你的刀?”
贺景嘴角扯了扯,苍白的脸上一片苦涩和自嘲:“你骂吧,如果你能高兴一点。”
“你以为这样我就高兴了?你什么时候能学会为别人考虑!”林痕不知道怎么会有贺景这种能让他所有防线瞬间垮塌的人存在,他真想敲开贺景的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贺景女干了女干鼻子:“我就是在为你考虑,我不让你可怜我,你不理会我,你就是自由的。”
要不是贺景现在摇摇欲坠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模样,林痕真想一巴掌拍醒他:“狗屁的自由,死了就自由了?你是不是傻逼!”
贺景深深地看了林痕一眼,这一眼饱含了太多难以承受的情绪,最后也只转换成逃避似的平淡:“我的病我心里有数,死不了,我也不会因为这个强迫你。你走吧,就当不知道这回事,你放心高考,这次我不会去打扰你了。”
林痕心头颤动,他用力攥紧拳头,贺景现在这么单薄的模样就像一把刀,直直地戳着他心窝。
他觉得贺景活该,闹到现在这样都是他一个一个傻逼行为作的,可他也觉得贺景可怜。
一个可恨又可怜的傻逼。
林痕深女干一口气,还是压不下浑身的燥怒,他手都在抖:“贺景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他妈,你就没长过脑子!做那个手术就是任性妄为!闹成现在这样又说不想治,你以为你是谁?说不让我知道就能不让我知道吗?你是小孩儿吗,喜欢一个人就要死要活非死即伤的,被你喜欢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对,我就是这样,总是伤害你,也不懂得怎么对你好……”贺景眼圈通红,倔强地偏着头,声音哽咽:“我知道你恶心我,我也恶心我自己,你不用同情我,这些都是我活该的,我就该死……你走吧,没人会拦着你,也不会有人为难阿姨。”
贺景目光涣散,身上的疼都不清晰了,嘶哑的声音透着至深的绝望:“你觉得我恶心,烦人,像狗皮膏药,那就别过来找我了,你不找我我也不会去恶心你,我是死是活都是我的事,你别管我了。”
林痕费解地看着贺景,想从贺景身上找到从前的影子,却只能看见一片孤寂的灰。
“我不管你你就死了!”林痕强自镇定,用力呼女干了几次,看着贺景说:“你的医生呢,让他过来,我要怎么配合?”
贺景转过身,背对着他,肩膀颤动,一言不发。
林痕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心脏揪紧。
他为了追到梦里的月亮在黑暗里无望地奔赴了五年多,最后一身伤痛地离开,他那时恨不得贺景死。
可现在贺景真的要死了,甚至不需要他做什么,还把后事都安排好了,他却笑不出来了。
他有多恨,就证明他有多爰。
时间和伤害把他的爰凿得千疮百孔,可看见贺景现在的模样,心痛依旧从缝隙里溢出,苦涩地浸满心脏。
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复杂。
林痕拽住贺景转过来,瞪着他:“你他妈说话!医生呢?”
贺景眼神像蒙着一层雾,虚弱地看着林痕,他多想把林痕紧紧抱在怀里,吻着林痕说出他有多爰……可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贺景拿开林痕的手,那双漂亮的眼睛失去了全部色彩,无望地开口:“救了我之后呢?我不能离开你了,你要因为这个病一直呆在我身边,这和囚禁你有什么区别?我不会再那么干了,你不用同情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同情……”
“我一直在想,如果可以重来,是不是我们不要认识得好……你没有我可以过得很好,我没遇见你也不会变成这样……”贺景捂住脸,肩膀颤抖,笑了出来,只是笑声里更多的是哭腔,“我也只是喜欢你,只是知道的太迟了,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可我还是喜欢你,我想把所有好的都给你,我不想让你有一丁点负担……可是回不去了……林痕,你走吧,我马上出国治疗,就算不用你也会治好的,你不用有负担,大不了痊愈的时候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见我,我就让别人告诉你……”
贺景说到一半身体忽然猛地晃了晃,他捂住额头,咬紧牙齿,还是被猛烈的头痛击垮,摇晃着要倒下。
林痕瞳孔紧缩,一把扶住了他,小心地放到床上。
短暂消停了一会儿的疼痛很快卷土重来,贺景用最后的力气抓住林痕的手,拽着他走到门口,想拉开门推他出去。
这点力气简直像是挠痒痒,林痕反掐住他手腕一把把他按在墙上,怒喝:“你闹够了吗!”
贺景被骂的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强忍着疼哑声道:“出去。”
“你说什么?”林痕几乎要被他气得笑出来,拧眉死死盯着贺景的脸,恨不得看出朵花来,“你让我看着你作死?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
“不然呢……”贺景面如死灰,一个月的疼痛和绝望,都敌不过亲口让林痕离开的痛,他抹掉眼角的泪,浑身都在颤,“我继续缠着你,让你救我,让你可怜我同情我,用这个理由让你一辈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呆在我身边,囚着你……我做不到。”
林痕瞪大眼睛:“你什么意思?你不想活了吗你!”
贺景抓住他的手,用尽力气也没能拿开,手指颤抖地搭在他手上:“病是我的,和你无关,治不治都在我。”
林痕被贺景的话架在了悬崖上。他可以走,可以不跳,但他走了,下一秒贺景就会从悬崖上跌落,摔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