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狮幼崽毛绒绒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浅色的眼眸有些黯淡:“传闻中说,比翼鸟死而复生,必在一chu,那雌鸟……会不会已?经?死了?”
“元老会有要求,活要见妖,死要见尸,到现在都不见她的尸体,应该还没事?。”周吝说。
“如果是我,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活下去,直到找到那个凶手,”步衡突然说。
明明还是一个巴掌大的小毛团,却?说出这样决绝的话,让周吝实?在没想到,愣了一下,才开?口:“那黑影的本事?你我都见过,即使雄鸟还活着,他?们两?个一起都不是对手,仅凭雌鸟自己,根本无法报仇。”
“一日?杀不了,可以等十日?,十日?杀不了,可以等百日?。我的灵力会一点?一点?的增长?,那老妖怪却?是在走下坡路,总有一天,他?会有不及我的时候,到那时,我一定会亲手了结他?。”步衡说,“反正只要仇还没报,我就会咬牙活下去,只要我活下去,我就一定会亲手报了这个仇,不然我又有什么?颜面和对方死在一起?”
他?这话说完,忍不住用那双浅色的眸子看着周吝的眼睛:“你是要和我说,逝者已?逝,生者的生活还要继续吗?”
周吝歪了歪脑袋,轻轻笑了:“你觉得我会说这样的话?”
“我觉得你不会。”步衡笃定地说。
“我不会,”周吝说,“我也不会让我心上人,受到任何的威胁和伤害。”
白狮幼崽瞪圆了眼,他?下意识地想问“那你有心上人吗”,话到了嘴边,却?又用最后一点?理智收了回去。
步衡抬头看了看天:“你带我挨个地方转转吧?”
周吝十分好说话:“好。”
可能?连在禁地里生活了成百上千年的妖怪们都无法确认,这座曾经?的海外仙山到底有多大。
步衡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一日?之中走过山川河流、雪山沙漠、树林海洋,走过春夏秋冬。
每到一chu地方,周吝就会低低地向他?介绍这里的景致,曾经?被哪几?个妖怪划分过地盘,又有哪两?只妖怪在这里打过架。
偶尔也会听到熟悉的名字,比如夔牛、龙龟、耳鼠、狕……还有几?乎被所有妖怪喜欢的棠梨。
一路走下来,明明只用了这么?短的时间,步衡却?恍惚觉得,他?们就这样一起走了很久,久到仿佛是一生。
如果,一生这就这么?过下去,好像也不亏。
去看了周吝平日?里休息的大树,尝了正常树木结的果子,吃了山涧里的鱼,瞧见了冰川绚烂,大漠孤烟,不知不觉也过去了大半天。
兜兜转转,他?们两?个又回到了周吝的山洞。
洞外是碧蓝的大海,偶有波涛兴起,拍打着石壁。洞内燃着蜡烛,光线昏暗,却?足够看清对方的样子。
周吝化回人形,再一次打开?那木箱,掀开?上层排列整齐的书信,从木箱的最下面拿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木雕,递给步衡。
步衡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才发现那是一只豺妖幼崽,不管是身形,还是尾巴,还有那双眼睛,都像是化形之后的周吝的缩小版。
“我外祖父在世的时候雕的,”周吝说,“他?从来没见过龙族原身,也不知道?我会长?成什么?样,就按照自己和我母亲的妖身,雕了这么?个小玩意。”
后来外祖父去世,这个小木雕和短剑一起交给了林苑,直到周吝出生,又都给了他?。
周吝一直把那把短剑带在身上,这个小木雕却?藏在盒子里,放在自己的窝旁。
其实?明明是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却?又显得不那么?一样。
步衡看着自己的掌心,原来不是这个小木雕像周吝隐去龙族特征后的妖身,而是周吝按照这个小木雕来化形。
他?伸出指腹,轻轻地摸了摸木雕的脑袋,明明放了几?百年的东西,却?不见丝毫损耗,可见被如何珍视地保存着。
“很可爰,”步衡说,“你外祖父应该很喜欢你。”
“豺族本是群居,家族兴盛,但是我外祖母早逝,我外祖父膝下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对她百般关心和疼爰,哪怕她不顾阻拦坚持要和周澈在一起,我外祖父虽然不赞成,却?也一直挂念着她,尤其知道?她怀了我之后。”周吝微垂眼睫,看着步衡手里的木雕,“也幸好他?当?年没见到我,不然说不定会失望。”
“他?不会,”步衡笃定,“他?只会觉得欣慰。”
“欣慰我在妖族恶名远扬,性格暴躁,好勇喜斗,脾性不讨喜?”周吝下意识反问。
“我……”步衡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不用道?歉,开?玩笑的,我早不介意了。”周吝说。
“我不是要道?歉,”步衡说,“虽然和你相chu久了,更全面地了解你之后,我还是觉得,自己当?初写?得也没错,你有些时候就是性格暴躁,好勇喜斗,对其他?妖族来说,可能?脾性还是不讨喜。”
周吝挑眉:“你……”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改观的话,”步衡说,“就是对我来说,没有那么?不讨喜。”
甚至时不时地会觉得有点?可爰。
周吝微微睁大了眼睛,笑意从眼角慢慢蔓延出来。
他?看着步衡轻轻点?了点?头:“好,我承认,我就是性格暴躁,好勇喜斗,至于其他?妖族是不是喜欢,我也不在乎。”
步衡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我的妖怪图谱是不会出错的。”
“你的妖怪图谱……”周吝看了一眼还托在步衡掌心的木雕,“那上面的我,还是这个样子呢。”
他?伸手戳了戳木雕的脑袋,“你知道?归根到底我身上还流着龙族的血脉,我真正的妖身也不长?这样。”
“没关系,”步衡说,“我画妖怪图谱,本来也是想记录,最起码在妖族的记忆里,睚眦周吝就是那样,我也没画错。”
“你想看吗?”周吝看着他?,“今天是你的生日?,其实?,你可以提一些平日?里无法实?现的要求。”
“那你想变吗?”步衡回视他?,“在我心里,你就是你想变成的样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其实?对这件事?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讳莫如深,”周吝说,“其实?一开?始,是想告诉周澈,我并不稀罕来自你的一切,所谓龙族血脉在我心里,还不如一只普通却?自在的豺妖,后来我渐渐长?大,发现这样是没有意义的,周澈他?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也不在乎我是什么?样。但我已?经?变习惯了,再变回原来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步衡:“如果是变给你看的话,没关系。”
步衡微微睁大了眼,眼看着上一秒还跟自己说话的人,下一刻化成了一只红色巨兽,龙首,豺身,通体被赤炎所包围。
明明见过一次,却?仍忍不住被震撼在当?场。
睚眦那双眼尾上挑,凶狠冷漠却?又自带威严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步衡,里面包含着期待,还有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
“怎么?样?”他?低声问。
和上次一样威风,却?又和上次不太一样。
上次是周吝酒后的失态,这一次却?是他?清醒地化出原身,只为了给自己看。
步衡下意识地抬起手,试探性地摸向几?步之外的睚眦,对方起初有几?分诧异,却?还是慢慢地低下头来,让步衡的手落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