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波澜,“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凡人,”西王母直直的看向殷晚,“你既对神族不满,又为何待在束台身边,你有何企图!”
说到“企图”二字,殷晚的心颤了颤,几乎以为西王母知道了自己同天道的事情。他稳了稳心神,道:“我对神族并无不满,我只是反驳你的话罢了。束台同你不一样,他听得进去别人的话。”
西王母凝视着殷晚,忽的笑了,她一笑,殷晚只觉身上忽的松了一下。
“束台么,耳根子软,惯会听这些歪理。”
殷晚看向西王母,西王母的声音放松下来,“不逗你了,我请你来,只是想见见你。我知道你同束台的关系,有点不放心他的眼光。”
殷晚闻言,身形也稍微放松了些,他笑了笑,拱手行了一个十分符合仪态规范的礼,“殷晚失礼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事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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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西王母上下打量殷晚,脸上带着一抹轻笑,“我以前只听束台提起过你,今日一见,你果然是个很聪明的年轻人。”
西王母走下玉座,走到殷晚身前,“同我来。”
西王母领着殷晚走出大殿,大殿之前,便是蓬莱最负盛名的瑶池。偌大的瑶池遍开金莲,云雾氤氲在瑶池上方,金莲随风摇曳。只是池水里缺了几尾锦鲤,让整个瑶池少了几分生气。
“束台是个很容易被骗的人,”西王母走在殷晚前面,“你或许已经知道了,束台自小长在天道身边,天道偏爰他,族人们敬重他。他便不曾经历过什么挫折,自来没有防人之心。”
“当我得知他同一个凡人相交的时候,我很不高兴。”西王母看了殷晚一眼,“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我还是要说,凡人生性狡诈,最擅长欺骗。”
殷晚心说这话不错,但开口的时候他却道:“王母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恕殷晚造次,您才见过几个凡人呢。”
“我只见过一个,”西王母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殷晚,“他说他会回来找我,但他再也没有来过。我只遇见他一个,他便骗了我。难道是我单单遇见一个最会骗人的么?”
殷晚闭上嘴不说话了。
两个人路过一棵繁茂的大树,大树的枝叶忽然颤抖了两下,在瑶池上方投下了一段影像。
名山大川之间,一抹红色的身影穿梭其间。殷晚停下了步伐,看向那段影像。
那是有关束台的影像,倏忽之间,束台停了下来。他立在一株大树顶端,脚下轻轻踩着树叶子,负手看向前方。
他对面是个穿黑衣服的人,手上的长剑反射着冷光。
西王母见殷晚停了下来,也停了下来,看向这段影像。
“这是梼杌,”西王母道:“是束台的幼弟,梼杌性情暴戾,为祸三界,太子长琴请他镇压梼杌。”
只见梼杌脚下一点,欺身上前,他略过林木,快的只剩下一阵影子。他快,束台比他更快,只是稍稍的错了错身,便避开了迎面劈来的长剑。
殷晚看去,只见束台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起来脆弱的扇子竟比得上梼杌手中的利剑,手腕翻转之间的几下格挡,反逼得梼杌不得不后退。
束台手中的扇子旋了一旋,姿态依然游刃有余,悠然自得。
“你莫要再冥顽不灵了,”束台道:“你这次闯下的祸事不小,天道不会轻易放过你,老老实实找个地方睡几年,避避风头不好吗?”
梼杌冷笑一声,“若有一日你被囚于深渊不见天日,还能说出这番风凉话吗?”
束台摇了摇扇子,道:“我又没有犯错,凭什么囚我?”
梼杌冷笑一声扔了宝剑,大吼一声变为原形,一只凶猛的巨兽出现在深林之间,顷刻间,山上的活物便四散逃窜。
束台面色凝重了起来,他收了扇子,同样变为原形。火红的凤凰翱翔在天际,天边流霞不及他尾羽一分灿烂,挥开的翅膀遮天蔽日,殷晚只看着这段影像,都感受得到扑面而来的威压。
梼杌最终不敌束台,轰隆一声倒下,如同一座山的倾塌。凤凰飞上天空,清越的凤鸣响彻天际,织成一道泛着金光的大网将梼杌镇压于此。
凤凰盘旋在这片山林,所过之chu百花盛开百鸟齐鸣。凤凰御风而行,云层从他身上穿过,流风从他耳边拂过。山川河流,平原旷野俱收眼底,那个时候的束台,多么自由。
“我同束台相识许多年了,”西王母看着那段影像,“他是我们几个里最快活的那个。我不羡慕他有多高的地位,多得天道的宠爰,我只羡慕他自由。”
殷晚看向西王母,西王母接着道:“神呐,说起来高高在上,肩上的担子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重。我自出生之日起便在瑶池,数万年来,鲜少踏出这里。因为我是瑶池之主,我要护佑万妖,护佑蓬莱。”
“太子长琴,不过一个小辈,柔生生的被推上高台。仙族说他专横,行事霸道。他自然得专横,为了神族,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让步。”西王母笑了笑道:“我还记得太子长琴小时候经常跟着束台跑来跑去。他有一张琴,最开始练琴的时候,方圆百里不留活物——太难听了,大家都不愿意听。”
“唯有束台,”西王母笑意微微收敛,“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待在天道身边,便是神族最坚不可摧的依仗。”
殷晚敛眉,眼中眸光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些都是旧事了,”西王母微微叹了一声,“从前觉得束台活的自在,不曾想他被关在樊渊里,一关就是一万三千年。不知道该叫因果有定,还是造化弄人啊。”
西王母面对殷晚,神情有些郑重,“我问你,你是真的喜欢束台吗?”
殷晚看向西王母,“自然。”
“如果有办法能让束台离开樊渊,你愿意去做吗?”
殷晚点头。
“哪怕代价是要你的命呢?”
殷晚一愣。
西王母像是有些不忍,她道:“束台刚刚现身凡世的时候,天庭那边就有消息了。我是万妖之祖,花鸟虫鱼一草一木,都是我的耳目。我听到玉帝说,要救束台出樊渊,需要一个命格特殊的人,用他一身血肉献祭束台,束台方得自由。”
西王母偏头看了看殷晚,“那个命格特殊的人,就是你。”
殷晚彻底沉默下来,他的目光看向影像中那抹自由的身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若要用你一身血肉献祭束台,换他自由,你愿意吗?”西王母紧紧注视着殷晚。
殷晚沉默良久,回身对上西王母的眼睛,“我不愿意。”
西王母手心倏地一松,面色冷淡下来,“看来你的喜欢不过如此。”
殷晚摇了摇头,“我不愿意,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他,而是因为我不信你。”
“你说你请我来,只是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殷晚声音不急不缓,“可是在长留,是因为文景和素和被逼得急了,才撕破脸将我带到这里。他们甚至因此欺瞒束台,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玩笑。”
西王母目光微沉,没有说话。
殷晚轻轻笑了一声,“更何况,你一个蓬莱之主,能使唤得动长留的人为你做事,这还不够让人警惕的吗?”
“你想骗我自杀?”殷晚面上带着笑,眼里却冷了下来,“或许你有办法避开束台的禁制将我带到这里,但你没有办法破开束台的禁制要我的命,所以才有今天这么一出。”
“恕我直言,你太自负了,”殷晚负着手,“不合理的地方连掩饰一下也没有。你是笃定了我看不出来,还是觉得我见了上神就该诚惶诚恐,无暇顾及其他呢?”
西王母微微抬了抬下巴,眉眼间流露出一些傲慢,“你很聪明,不过错估了一件事。”
西王母道:“所谓要你献祭束台换他自由,是真的。而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破不开束台的禁制,只是因为我不想因为叫他迁怒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