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台抬眼看她。“你知道能让我离开樊渊的方法?”
西王母敛了敛衣袖,声音平复了些,“前一阵你的气息现世,引起天庭一阵动乱,玉帝特特往他跟前去了一趟,依稀听见说有个法子能将你放出来,需要一个命格不凡的人,具体做什么还不清楚。”
“怎么又跟人扯上关系了?”
西王母哼笑一声:“从前以为天道喜欢仙,所以容不下神。但是你看看如今凡间的模样,天道喜欢谁还不是一目了然。大抵是因为仙跟人更亲近,所以爰屋及乌,连带着也喜欢仙。”
西王母看向束台,知道他心里多半还没想好,便道:“我这边先着手去找这个人,你······你好好想想吧。”
束台点点头,目光看向远方。
西王母看着他,有心活跃气氛,便问道:“听青鸟说,你同个凡人走得很近。”
想起殷晚,束台不再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笑道:“是啊,他叫殷晚,我同他有些渊源,所以他能避过天道,进入樊渊。若没有他,那扶桑木也进不了樊渊。”
西王母道:“你呀,还是没变,这么多神里少有能入你眼的,倒巴巴的同个凡人打交道。”
“凡人很有意思,”束台道:“天道将凡人作为万物之长,是有道理的。”
西王母不以为然,她不喜欢人,认为人性狡诈。神养什么样的宠物都好,就是不能养凡人。
“凡人不是你座下的那些飞鸟走兽,不能这么算的。”束台向她形容殷晚,“他极漂亮,也极聪明,说的话,叫我心里很熨帖。”
西王母不以为然,手边围绕着几条漂亮的锦鲤,“我瑶池里的鱼儿,也漂亮,也聪明,也会说话讨我高兴。”
“那不一样,你与这条鱼儿,是主人与宠物。鱼儿讨你开心,是因为你是主人,换了个主人,它一样会讨那人开心。”束台道:“我与殷晚,是朋友。我们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是独立的,可以交流的。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他会挂念我,我出了点什么事,他会担心我······”
“得了吧,”西王母打断他,“不过一个凡人,也配同神做朋友。”
束台就笑了,“你就是这点不好,瑶池待得久了,人也变得清冷。”
束台摇摇头,不再提这个,转而问道:“我从前那些家当,你还留着吗?”
“留着呢,”西王母问道:“你现在要?”
束台点点头,“殷晚呀,是个娇气的凡人,怕寒怕热,性子还不定,我有心想送些东西哄哄他,只是手上那些东西都上不得台面。”
西王母抿了抿嘴,没说什么,一挥袖,两人之间出现了一对红色的玉镯,束台所有的家当,都存在这里。
玉镯认主,感受道束台的气息,便争先恐后的飘向束台,轻轻盈盈的套在了束台的手上。
一双红玉镯子,莹润剔透,内里游走着金色的光芒,华贵夺目。
镯子落在束台手上,西王母见了道:“这镯子倒真是个好东西,一万三千年过去了,还是这么漂亮。”西王母冷不丁道:“是天道给的?”
束台愣了愣,道:“是。”
西王母深深的看了束台一眼。
束台也没说什么,只把镯子收了起来。西王母随口问了一句,“西山那些石头你要不要带走点,那些年幼的鸟儿总是衔回来这些东西,多的没地放,都叫我扔海里了。”
“一些石头,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西王母道:“或许凡人喜欢呢。”
束台不知道殷晚喜不喜欢,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带点回去,叫殷晚自己挑。
束台起身,要起身离去,西王母忽然问道,“束台,你恨天道吗?”
束台一顿,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只拢了衣衫,匆匆离去了。
凡间天色黯淡了下来,天上的星子一点一点,但在殷晚眼里,远没有樊渊束台拼出的星图好看。
他心思微动,闪身进了樊渊。
山崖还是那片山崖,束台已经回来了,他站在石壁边,满头的青丝变成了白发,柔顺的披散在红衫子上。黑漆漆的铁链自他身上蔓延出来,如果殷晚没有见过他自由逍遥的模样,大概也不会觉得这铁链难以忍受。
石壁上还是那些壁画,粗糙的线条勾勒出了一个人的模样。殷晚已经知道了,那是天道。
殷晚走进束台,束台听见动静,回身看他。满头的白发衬的束台面色雪白,活像个精怪妖魅,却偏偏又有一种神的高洁无暇,真是矛盾的美感。
“你不开心吗?”殷晚问道。
束台点点头,手交叠着掩在衣袖里,“有点难过。”
“你这次是想到了谁?”殷晚看着束台。
束台转头看向壁画,终究没有说话。他一挥袖,掩去石壁上的壁画,像掩去一段不必与人说的心事。
山崖上摆着一些长榻矮几屏风之类,束台走到长榻边坐下,道:“我给你带了东西,你快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看上去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白发依旧是白发。
“你是神,也不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吗?”殷晚没有动,说出的话有些尖锐,“这般言不由衷,看起来不比人好多少。”
束台不在意的笑了笑,“神本来也没比人好多少,神也多的是难过的事。”
殷晚走到束台面前,半跪下来,抚摸束台身前的白发,“可我希望你能开心。”
束台从没听过殷晚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看不懂殷晚脸上的神色,看不懂他眼里流淌的情绪。
“束台,”殷晚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叫人沉溺的能力,“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束台想了想,“我喜欢你。”
殷晚睁大了双眼,就听见束台继续道:“除了凡人,我还有喜欢的神,还有喜欢的妖,仙中也不乏一些有趣可爰的。”
殷晚皱着眉道:“不是那种喜欢,是····”殷晚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不该问你。”
束台看着殷晚,忽的笑了,白发慢慢转为黑色,如缎子一样的柔顺。殷晚看见那头发,道:“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么?”
“不是啊。”束台摇摇头,用那双既清澈又蒙昧,既昳丽又单纯的眼睛看着殷晚。
殷晚看着看着,便生不起气来,无奈的笑笑:“你不是给我带了东西吗?拿出来看看吧,”
束台不明所以,但依言动作了。他掏出来一个小玉瓶子,道:“这是蓬莱的琼浆,灵气浓郁的很,只是你不修仙,只当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了。”
殷晚接过,只见瓶子透明,依稀可见里面液体浮动,打开一闻,只觉异香扑鼻,瞬间灵台便清醒了许多。
能给凡人用的东西不多,束台一样一样挑拣出来,矮几上几乎摆满了。殷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束台便笑了。他摇着折扇,眉眼带笑,像话本子里的翩翩浊世佳公子。
束台看他,问道:“你笑什么?”
“我心里高兴。”殷晚捻了一缕束台的头发,“不管你是因为谁难过,到底是因为我开心起来的。”
殷晚好看的眼睛望向束台,望得束台一阵恍惚,他觉得自己不止一次见过这样的目光,但那是谁呢?他摇摇头,把这突如其来的心绪拂开,眼睛只看着殷晚。
殷晚捻起他的一缕头发放在手心把玩,眼睛垂下来的时候如同神明垂怜世间,带着另一种不可言说的惊心动魄。
樊渊分明无风,束台却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所撩动。
作者有话说:
美人互撩
第13章
殷晚临走的时候只随便带了两样东西,剩下的,他让束台每天送他一点。束台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但不妨碍他答应殷晚。
临走的时候,束台又叫住殷晚,“这里还有一些石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一并带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