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我不行,那就让行的去。”任逸飞有了一个好主意。
他抽出一张白纸,对折,一点点撕出一张纸鸟,轻轻一扇:“去吧。”
纸鸟的翅膀扇动,它在微光中拉长了,扁扁的纸张鼓起,像是一团扭过的面粉团。这面团里伸出一对翅膀,露出脚,化出五官,变成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
‘它’展翅飞行一圈,落在任逸飞的手指上,歪着脑袋,一双黑豆豆眼瞅着任逸飞。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甚至是气味和呼女干,都真实得没有破绽。
他的技能‘幻戏’,若是直接对着人施用,那便是幻术形式,让人看到幻象。若是以什么东西为媒介,就是类似这样的傀儡。
这样还不够。
咬破指尖,一滴血落在麻雀身上,他脸色白了一下。
化出傀儡用不了多少力量,但是借用傀儡的眼睛耳朵探听消息,就需要他付出更多代价。
“去吧。”
麻雀振翅而飞,它从窗口飞出,从一个屋顶到另一个屋顶,从一棵树到另一棵树,路上看到了不少到chu寻找线索的玩家,也看到醉得东倒西歪的妖魔。
没有人会去防备一只随chu可见的小麻雀。
于是任逸飞透过它的眼睛看到了更多建筑,甚至看到一个停着飞马马车的平台。
任逸飞对自然演技的执着延续到了麻雀的身上。
它不是朝着目的地直冲,而是走走停停,偶尔后退,偶尔找别的小麻雀,组成个团体。除了不开口说话,它看起来就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只麻雀。
小麻雀终于行至主人家住chu,也正是最中心的位置,门外匾额上写着‘千岁殿’。
这里和外面又有不同,侍卫更多,两队交叉巡逻护卫,手里还牵着鼻子灵敏的犬类,算是守卫森严。
小麻雀停在院墙上,刚好一个巡逻队路过。他们瞧了瞧麻雀,见着没有异常,就走了过去。任逸飞还在里头发现了一个玩家,正百无聊赖地揪自己头发。
这时候另一只真的麻雀飞过来,落在小麻雀旁边,啾啾两声也不知道说什么。
小麻雀再次起飞。
千岁殿是传统中式庭院,进门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天井,中间是一条石板路,两侧绿草茵茵。天井两侧是厢房,往前走是正房。
小麻雀本来往正房飞,却耳尖听到左侧有人争吵的声音,便飞去侧殿走廊的屋檐。
吵架的约莫是可以作主的,因为几个侍女都听到了声音,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小麻雀仔细一听,果然是之前听过的,宴会主人的两个夫人的声音。
“也不知那人什么魅力,让姐姐这样死心塌地的。昨日一见,不过尔尔,不过有一张好看的皮。姐姐若是喜欢那张皮,不如我使计剥了来?”
这是侧夫人的声音。
那声音又笑着:“再说了,他心中也无你,何必呢?我等妖魔,寻的不过就是一个潇洒快活,姐姐这样,倒像是那些为情所困的人类,实在不利落。”
这些话透过傀儡的耳朵,一字不漏进入任逸飞的耳朵。
哎呀,他以扇尖点唇,这话似乎不该他听。
正犹豫是否离开,之前才见过面的大夫人的声音出现了:“这些事与你无关。”
“姐姐别恼啊,我也是为你着想。”侧夫人笑道,“你我是并蒂双莲的姐妹,曾经一块土一根藤,一片朝晖一片雨露,如今又‘嫁’同一人,姐姐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可是一家人……”
期间好一阵沉默,任逸飞也不知道里面两人是什么表情,大抵是一个得意一个失意。
“当年,我不该带你回来。”大夫人长长叹了一口气,“一念之差,一错再错。”
“姐姐是真的老了,”侧夫人的话语却不客气起来,“百年前的事翻来覆去说了三五回,姐姐没说腻,我都听腻了。”
侧夫人笑了几声,才继续说道:“我心里自然念着姐姐的恩,否则姐姐凭什么还能站在这里一副当家主母的样子?就凭姐姐与青鸿的‘夫妻情分’?”
“花篱,劝你适可而止,人皆有逆鳞。”
“姐姐别生气啊,”侧夫人说是别气,语调却带着挑衅,十分不客气,“我还得谢谢姐姐当年的收留,我这才‘有夫有儿’。”
任逸飞听着这话,心说这是要扎大夫人的肺管子,她有心上人是一回事,丈夫不忠是另一回事。
大夫人却没有很生气,而是用一种麻木到近乎平静的语气说:“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不,我永远不会后悔。死都不会。”
第49章春日宴(15)
之后这姐妹两人又拌了几句嘴,任逸飞的心却不在上面,他想着百年前这个关键的时间点。
妹妹花篱百年前被接来。
这么巧?就是原主被坑害,于是不得不闭关的时间。
他回忆简历上关于百年前的短短一行字。
前面是日期,某某年,折合公历多少多少年,之后很简单说明一下,师弟青鸿携美酒至,二人畅饮至大醉,醉后原主发现自己失去心头血,怒而寻青鸿。
寻到之后怎么样没说,就是说两人掰了,原主就回去闭关了,刚刚出来,结果收到了这场宴会的邀请函。
“并蒂双莲,她头上的花。”任逸飞在房中踱步。
“师兄,你不该来。”他想起大夫人一开始的密语传音。之后他们再见面,她想告诉他什么?这件事和原主失去的三滴心头血有关联么?他想要原主阻止什么?
身上华美,头上素净,本就不和谐,之后还刻意抚摸头上碧色花朵。这些是为了委婉提醒他这种花的古怪么?
那个花园,岂不像极了雄蕊和雌蕊?发光的花便是飘来撒去的花粉。若是将那花园比作花芯,夜晚的庭院便是一朵巨大的花。
自从发现甜香味是花里带着的,他对这种花朵就有十二分的忌惮,如今又得到信息,这姐妹可能是植物成精,这让他如何不联想更多?
任逸飞总觉得真相离自己很近,只是隔着一层纸,他却不知道纸在哪里。
小麻雀歪歪脑袋,忍不住又靠近了房门两步。
“谁?”
正待细听,宴会主人的声音突然出现,任逸飞一惊,以为自己的幻术失效了。
小麻雀僵柔了一秒,再次抖抖羽毛,歪过头。
只见青鸿就站在台阶下,眼睛看向小麻雀。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任逸飞下意识屏住呼女干降低存在感,这个人可能是在怀疑小麻雀,他的感觉太敏锐了。
青鸿看一会儿,只看到一只呆立的麻雀,没有异常,就以为是自己多疑了。
不过他的声音倒是被屋子里两个女人听到,门打开,侧夫人花篱首先走出来,大夫人走在后。
按着正常的模式,任逸飞还以为受宠的侧夫人会上来撒个娇什么的,没想到人家只是很拘谨地喊一声‘大人’,甚至没有靠太近。哪儿是宠妾和恩主,分明是上下属。
至于大夫人,她连眼神都不给一个,抬脚就走。
“花语,”青鸿叫住她,“不要再去打搅师兄。”
大夫人停住脚步,她背对着青鸿和侧夫人,却是侧对着小麻雀。
任逸飞透过麻雀的豆豆眼看到她苦笑了一声,接着表情又强柔起来,甚至带着点讽刺:“青鸿,你阻得了我,阻得了别人吗?”
任逸飞揣起手,仿佛自己是看戏的:这个别人,该不会指甜品玩家吧?
“我自有打算,”青鸿冷冰冰地应了她的话,又对花篱说,“你也一样,别的事都不要管。”
“可是……”花篱咬咬唇。
没有外人的时候,青鸿对这个‘宠爰’的侧夫人简直冷酷:“没有可是。”
“可是已经有人察觉到……”侧夫人又说。
“放心,”青鸿望着某个方向,“再过两日,他们就不会再疑惑了。”
再过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