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太安静了。
没有虫鸣鸟叫,路过的几座别墅也空空荡荡,无人居住。
血族并不是群居动物,孤独使他们愉悦放松。但越来越多被遗弃般的庄园让维乔莱尔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闻到了吗?”安德烈问。
维乔莱尔点头,遥望至远方高耸的寝殿。
空气中混杂着不同血族的味道,他们来自各大家族,血脉纯正,气息张扬。这些味道交融在一起,踏过一个又一个私人领地,大军一般前进。
出征的不仅仅是人类。
“艾德里安不会做这种蠢事。”安德烈说着,为鼻尖捕捉到的一丝血腥气而皱眉,“更别提这里还有他的血液的气息。”
“暴乱。”维乔莱尔轻声说了两个字,朝寝殿的方向快速前行。
去掉优哉游哉的伪装,优雅冷峻的血族是一台优良的战斗机器。任何可能潜藏在灌丛与别墅内的血族都被忽略,因为维乔莱尔在瞬间释放出的威压足以让一只三代血族忌惮,让低级血族无法动弹。
安德烈紧随其后,路边折断的花草,遗弃在灌丛中的木牌都被他看在眼底。
显然血族经历了一场不算友好的争执。而在驳杂的气味里,他只嗅到了寥寥几人的血液味道。
两个属于算不上高贵的家主,另外两个则属于科尔与艾德里安。
在维乔莱尔踏足血皇宫殿前的花园一瞬间,两面高耸的雕塑轰鸣,石头碎出裂缝,迎面砸下。
维乔莱尔及时止住身形,看着雕塑变成一堆废石。
这样声势浩大的攻击不会对血族造成任何伤害,耳边充斥石头滚落的巨响。轰鸣中,维乔莱尔向左前方淡淡地一撇,转眼消失在原地。
灰尘落下。在轻微的靴底踩踏声中,尖锐恐惧的哀叫响了起来。
维乔莱尔的右手卡住一个中年男人的脖颈,他素白的手看陷进男人有些“丰满”的脖颈皮肉里,显得格外无力与纤细。然而男人瞪着眼睛,眼球突出,青筋直露。
女干血鬼不会因为窒息而死亡,但却会被有力指抓扯下头颅。
“呼——饶了我!陛下——呼——!”男人喘着粗气,手指卡进维乔莱尔如石头般坚柔的手指缝,企图让危险离自己远一些。
“什么人?”安德烈嗅了嗅男人的气息,对这个味道与相貌都平平的血族没有任何印象。
“最近兴起的小家族家主,伍尔夫。是最早叛出族群,追随加文的人之一。”维乔莱尔说。
听到维乔莱尔准确地念出自己的名字与阵营,伍尔夫圆润的脸更苍白了,像极了猪圈里被养得脑满肠肥的肉猪。
“不……不!陛下,我那……只是权宜之计!什么加文,根本就不配当血皇!我是……我是潜入内部好为您打探消息!”伍尔夫被掐得喉咙不适,涨红了一张脸才说出一段谄媚的话。
然而无论是维乔莱尔还是安德烈都没有与他周旋的兴趣。
在伍尔夫试图再露出一个低微的笑容时,他半笑不笑的僵柔唇角就停滞了。
一股强势,毁灭性的精神力量笼罩着他,他的眼瞳里只有维乔莱尔那双如深潭一般的瞳孔,像无底的深渊,诱人又危险。
伍尔夫本能挣扎了片刻,手指扣住维乔莱尔德手腕,指甲只伸出一半,连在维乔莱尔苍白的皮肤上留下红痕都未能做到就不再动弹。
维乔莱尔丢下伍尔夫沉重的身躯,他直接暴力读取了伍尔夫所有的记忆:“他知道的不多。反叛的贵族联合起来弹劾血皇,要以血皇为祭品对人类宣战。他只是加文那里说不上名字的小人物,想要在此守株待兔,抓住其余人向加文邀功。”
安德烈闻言皱起眉:“加文知道我们要来?”
“不是我们,是我。”维乔莱尔看了看软到在地,毫无意识的伍尔夫,直接将他苟延残喘的灵魂搅了个粉碎。
堆积的废石在维乔莱尔的凝视下纷纷让开道路,在离开前血族们做了清理,踏入血皇宫殿的一瞬间,驳杂浓厚的味道扑面而来。
珍贵的油画被撕破,珍藏的长剑被盗走。
安德烈环顾这片废墟,回味着维乔莱尔的话,冷笑道:“祭祀?一群嗜血的怪物要去哪里求神灵庇佑。这群蠢货是喝畜生血喝昏了吗?”
“借口而已。除了自己,血族不会承认任何神灵凌驾于其上。这就是傲慢。”维乔莱尔将宫殿角落里掀翻的烛台扶正,划破手指,滴入一滴血。
很快墙面闪烁起暗红色的光芒,工整英文书写的简讯带着向下蔓延的血液在墙面上显现。
“墓地。”
安德烈观察这个简短的单词:“科尔?”
“只有他能在这里留下信息。”维乔莱尔点头,转动着指尖的戒指。
大厅内残留着不少血迹。墙壁上有两chu巨大的喷溅状血迹,显然是被人割断脖子或直接斩下头颅。血液的气味来自安德烈并不熟悉的血族。
而另外的血迹则零零散散,有少许拖拽的印记。
“你在想什么,维乔莱尔。”安德烈凝视着那些血迹,鼻腔中满是熟悉的气味,他没有看维乔莱尔,却能感受到能够压制他的愤怒与阴郁在弥漫。
“自我得知要接手家族起就认识了艾德里安与科尔……”维乔莱尔淡淡地说,他并没有太悲伤,冷静得如一尊石雕。他的话只有前半句,后半句融在静谧的空气里,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吱——!!”
尖锐的鸣叫打破安静,胖蝙蝠从大厅口炮弹一样冲进大厅,结结实实撞上了维乔莱尔的胸膛。
胖蝙蝠一路都游刃有余,它虽然被喂得珠圆玉润,但却是维乔莱尔手下飞得最快的一只蝙蝠。直到它飞过边界,被混乱寂静的场景给吓走了半条命,才憋着一颗眼泪去找它“不知所踪”的主人。
“吱!吱!”蝙蝠蹬了蹬自己的腿,将爪子上绑着的信件展示出来。
安德烈解开信筒,将信纸抽出。
信纸被叠了几叠,字体写得很小,内容丰富。
安德烈抬头看维乔莱尔,维乔莱尔示意他将信看完。
维乔莱尔的神情一点也不惊讶,似乎对蝙蝠的到来与信中的内容早有预料。
安德烈展开信,心头的一点疑惑瞬间消散,合着骤然慌乱的心一起堵在了喉口。
塞缪斯是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即使是简讯也做到了详略得当,甚至稍微描写了一些对莱恩斯心理的推测。是一封文笔绝妙的好“文章”。
“他做了什么?”维乔莱尔问。
安德烈的眼瞳锁定信件,几乎要将它燃起。他习惯性勾起唇角,冷冷回答:“利用咒印引出加文,然后……”
喉咙滚动了几次,依旧没有把后面半句话说出。
哪怕是在自己假设,或是转告的话语中,安德烈都不想让莱恩斯死亡这种可能出现。他清楚自己的心情,恐惧混合着愤怒,空洞的心脏都开始渗血。
“你应该回去,安德烈。”维乔莱尔说,“猎人们对牺牲这件事很熟练。”
安德烈沉默了片刻,手指摩挲,信纸烧成了灰烬:“不。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你是指血族吗?”维乔莱尔说,“血族并不需要你,安德烈,血族不需要任何人。”
大脑变得混沌而紧张,安德烈良久才品味出维乔莱尔的意思,他猛地抬头:“你想做什么!?”
“只是在告诉你,你应该归属的地方。”
“死亡是必然要经历的事情,我从开始就清楚。”安德烈变得冷静,宛如谈论着身外事物,“我与莱恩斯的死亡,都并不令人新奇。”
“下次你该选择一幢隔音更好的别墅。”维乔莱尔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莱恩斯已经为你预备好了结局,安德烈,他并未做好迎接你死亡的结局。”
安德烈看向维乔莱尔,在他的眼睛中猛地想起那晚莱恩斯对他下的命令。
宛如祈求的契约还萦绕在他身上,轻微的束缚感更像是一层自私又慷慨的保护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