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才会惧怕饮下带毒的圣酒。权力永远和危险相伴。”莱恩斯指着一排排被抽出的血样,“我们是一类人,北区有多少日行者您不会不清楚。那里混乱无序,偶尔消失几个奴隶和流浪汉也不足为奇。”
“替神感谢您的慷慨。”医师从善如流,拿出一块牌子,“诊治之后会有另外的演出,期待您的到来。”
“定不缺席。”莱恩斯拿过牌子,带着安德烈离开。
宴会在诊治结束后告一段落。带着日行者前来的贵族纷纷离去,会场里剩下一群遮盖面部的大人物。
侍者为安德烈送来面具,并提醒真正的狂宴,才刚刚开始。
主持人去而复返,首先感谢了在场的各位为神做出的奉献,随后邀请大家观赏今日的歌剧。
安德烈想起侍者说的“病人”和“交易的东西”不需要佩戴面具,这奉献为何物自然就清楚了。
其他参会者对流程很熟悉。说是歌剧,实际上是在拍卖场进行的。
拍卖台被清空,挂上幕布,有侍者领路,带去相应的座位。
莱恩斯他们初来乍到,被安排在普通位置,离舞台远,号码也偏。
听周围的人聊天,歌剧演出内容不是市面流行的剧本,而是关于“神”在世间的神迹。
其实都是些俗套的救赎与恩赐的故事,没有很强的逻辑性。不过是些传道用的小手段罢了。
主持人走上舞台,向观众鞠躬:“尊贵的客人们,感谢神让我们聚集在此地。今日的演出是全新的舞台剧,神仆得神的旨意在今日为各位呈现。请欣赏《毁灭与新生》。”
空旷的拍卖场具有极好的声音聚集功能。直至幕布拉起,舞台剧的名字还在空中回响。
配乐是大提琴和萨克斯,沉重的音调层层叠叠,堆积出气氛。
幕布随着音乐拉开,舞台布景简单明了。欧式长桌,宫廷打扮。年代和现在差了几百年。
长桌尽头的位置属于一家之主,那里坐着一位带着胡子,面露威严的中年男人。
“家主。”管家鞠躬,“晚餐准备好了。”
家主环顾四周,“人到齐了吗?”
“还差罗格。”一边穿着华贵洋裙的夫人回答,转过头对长桌另一边尽头的客人说,“今日不见他也无所谓,明天下午您带他走时,会知道这个孩子是个好苗子的。”
客人有高鼻梁,密而长的眼睫。他的头发打卷,肆意的铺在后背和胸前。
他的脖子上挂满了皮革绳子穿起的骨头吊坠。
棺材,头骨,兽牙。
象征野蛮暴力的装饰与客人整齐的服装不符,却又诡异的贴合。
“不必紧张,夫人。我相信神的旨意。”客人愉悦的敬酒,“他会是一名好的使者。”
晚餐结束后,客人回到自己的屋内,对裹着长袍的人下令:“我讨厌贪婪而冷血的富人,我要拯救这个家族唯一无辜的人,让他成为神的孩子。”
“至于其他的,赐予他们毁灭罢。”
幕布合起,又拉开。
第二幕。
一个裹着披风的男孩被昨夜的客人带走,在他犹豫地投向和蔼的客人怀抱时,变故突生。
一队黑袍侍从冲进家里,掳掠了家族,用刀人和牙齿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男孩惊叫着,却被客人死死拦在怀里。
“你救不了他们,他们也不该得救。”
在男孩的痛哭中,第二幕结束。
客人带着男孩去了很多地方,他们拜访君王,救治穷人。目睹杀人犯行凶,经历强盗劫掠。
男孩总是因为善良被欺骗,因为幼稚而付出代价。
客人教会他许多道理,却总是以血腥和残忍的方式使他感悟。
宏大的器乐声里,幕布再此合上。
“骗子。”
黑暗使人的耳朵灵敏,静谧使低喃无chu躲藏。
莱恩斯寻声去看向安德烈,对方却只是眯着眼睛盯着幕布。
他想询问时,钢琴乍响,大提琴也开始演奏。莱恩斯注视着安德烈,最终过头,重新观赏舞台。
安德烈的目光追随舞台,最终幕布景灯光明亮,场景空旷。
座椅和长大了的男孩在中央,宛若万众瞩目的神。
安德烈目光一紧,如矫捷的野兽向莱恩斯所在的反方向走了一大步。
于此同时,在他原来后背所在的位置,多了一把闪着光的银匕首。
“在我孩童时……”台上的演员开始说台词。
安德烈没有心思注意,他的耳朵听到了别的声音。
“好久不见,哥哥。或者我该叫您,父亲?”
“好久不见。”安德烈偏开脑袋,冰冷的银匕首贴着他的颈侧,“德里克。”
作者有话说:
大家可以记一下德里克这个名字哦!
第三十六章
“我得神的旨意,在世间行走。愿神的话永传!”
慷慨激昂的陈词讲完,盛大的音乐奏响。
德里克裹着斗篷,里面穿着医师的服装。
匕首虽然贴在安德烈颈侧,但他清楚这样一种利器根本无法伤到一位亲王。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今日的目的已经达成。他是着场盛宴的赢家。
“没想到您沦落为和人类为伍。”德里克贴近安德烈,语气轻佻,“连心脏都丢了的败类。”
“我会如您所愿。打败你,替代你,拯救你。”德里克的身子好似拥抱一样环着安德烈,嘴角蹭着安德烈的脸庞,仿若亲密无间的恋人。
安德烈平静地看着舞台上的演出。
那里欢歌艳舞,得神拯救的人们喜悦,狂欢。
舞台剧里每一个情节,每一个场景,安德烈都能在遥远的记忆里找到对应的点。
这不是一场传教的演出,还是一次挑衅和宣战。
这符合德里克的行为范式。但不巧的是,一且符合德里克审美的,都令他作呕。
安德烈偏开脑袋,躲过过于亲密的接触,“心脏是我送出去的。比起被你这种低微的血族吃掉,放在猎人陈列馆,似乎更有美感。”
“我们之间有些误会。血族的事我从来不想掺和。如果不是和人类有约定,你的这破地方,我根本不回来。”
安德烈看向半盖着兜帽的德里克。他有一头棕红色的短发,高挺的鼻梁和深陷的眼窝让他的脸色看起来极差。
脸上肆意的笑容使獠牙露出,安德烈可以想象其上浓厚的血腥味。
这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如果德里克不够疯,想必不会有幸成为一名血族。
安德烈感叹着,自作自受的感触并不好,但这不妨碍他表达厌恶:“我们早就不是兄弟了,德里克。安德烈这个名字和血族已经毫无瓜葛,如果你真的要实现你那无趣的人生价值,不若把我们共同的父亲杀掉。他已经无聊了太久了。”
“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德里克的笑消失,他的脸恢复了正常的样子。棱角分明,下巴上还坠着零散的胡茬。
当他安静下来时,属于血族的神秘又回归在他身上。德里克的模样并不普通,放在任何一场舞会里,他一定是被人瞩目的那一个。
这是他挑选的孩子,安德烈知道德里克的优秀,但也明白他的缺点。
“我不否认,德里克。但在我要拉你出来时,你已经泥足深陷了。”安德烈转头注视着舞台上那个受神嘱托的男人,“被‘神’宣召的是你才对,即使没有我,你依旧会被杀戮和血腥女干引。血族是你最好的归宿。”
“所以我感谢您。”德里克笑起来,如同发誓一般承诺,“我会回馈您安静的永世的消亡。”
舞台上乐章奏到尾声,安德烈抿着唇,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发现西蒙的?”
“在他杀掉神仆的那一晚。”德里克愣了片刻,得意地回答,“您在向我提问吗?”
安德烈毫不吝啬地点头:“既然知道我们查到这里,还明目张胆地举办舞会,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给我演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