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猜测,西蒙先生,现阶段每个人都有嫌疑,很感谢您的坦诚。”莱恩斯笑着说,“不过还是注意您的管家,如果需要我们可以提供警员保护您的安全。”
“不需要了。”西蒙皱眉,“我相信我的家仆。老管家在庄园几十年了,杀一个人哪需要这么麻烦。”
他这么说着,但心里显然还在盘算别的事情。莱恩斯也不揭穿他,反而向西蒙鞠了个不太标准个躬:“对我的无礼感到抱歉,如果您没有别的要求的话,我们就继续办案了。对了,如果可以,能带我们看看您说的熏香吗?”
西蒙点点头,没有拒绝。
他托女仆去仓库取香烛过来,却没有叫管家,显然在避让。
西蒙走远后,安德烈看着他仓惶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莱恩斯看他。
“惊叹人类的演技之高超。”安德烈抚平嘴角,“这位老爷在我们面前演了一出主仆情深的好戏,却忘了请我们来之前他就刻意避开了管家。如果真的相信管家,为什么在第一次提到香烛时,就刻意提到是管家拿来的香烛呢?”
“不论意图,他提到的信息是有用的。”莱恩斯没有反驳,对着西蒙的背影同样若有所思。
西蒙话里话外都戳着管家的脊梁骨。
说他教唆自己藏匿事实,又说香烛与管家有关。包括那个状似气愤的袒护,其实也在点明老管家对庄园的熟悉程度足以支持他和特里一起瞒天过海,改造废弃仓库。
女仆很快托来了香烛,很大一根,颜色呈乳白色。
“好甜。”安德烈刚把鼻子凑过去一点就慌忙退后一步。
“甜?”莱恩斯回头疑惑地看他,“我怎么闻不出来甜味,倒是有一股花叶汁水的味道,有点土腥味。”
“你闻不到?”安德烈用手指尖抹下一小片蜡,在指尖碾碎了,蜡块在他指尖迅速融化,加热后的香烛香气浓郁了许多倍。
安德烈的眼睛迅速泛了一圈红又消散。
“很久没见过这东西了。”安德烈抽出手帕把手指擦干净,“这是一种助兴的香烛……专门给血族用的。”
“助兴?”莱恩斯上下打量安德烈,有意无意地撇着他毫无变化的表情。
“进食方面的助兴,长官。”安德烈把手帕塞起来,离香烛又远了些,“闻起来和劣质牛排卷不纯净的麦芽糖一样。过度的甜,但很管用。别打趣了长官,小心变成我的盘中餐。”
“我有敲断你獠牙的自信,劳烦关心。”莱恩斯挥手让女仆把东西拿回去,颇有些稀奇地看着安德烈,“对你也有影响。”
安德烈点点头:“这东西和你们人类抽的大麻一个样,会上瘾。曾经有亲王被血仆下了这玩意助兴,结果咬死了一个村庄的人,后来才被禁止。这不是什么开玩笑的东西,莱恩斯,如果这东西是想要制造血族的人拥有的,那么他拥有的就不是一群女干血鬼,而是一群比怪物还可怕的东西。”
“日行者也会被影响吗?”
“应该吧,只要有血族的血统,都躲不掉这东西。不过这种香烛时效性不强,本能的反应和智力也不会受损。只是进食的欲望会被无穷放大。一小点并不可怕,但如果长期定量的供应,那就要出大事了。”
“那么西蒙的说法行不通。”莱恩斯说,“按照他的描述,香烛的作用应该是控制行为或者是致幻。他用刀刺死了特里,却不是咬住他的脖颈。”
安德烈沉默了片刻道:“香烛对日行者的效果还不能确定,除却食欲之外可能只是让西蒙感到暴躁。但你的怀疑是合理。”
安德烈说着要回仓库,无意间看到了茂盛灌木丛里一抹黄白色。因为天色渐晚,亮色在黑暗里格外显眼。
他顿了片刻,弯腰将泥土扒开,把东西捡了起来。
“赌场的筹码。”安德烈将筹码表面的灰土抹干净。
筹码上盖着的泥土很紧密,筹码应该是被人踩进土地的。在他们之前来这里的只有特里和他的猎物们。
“我想我找到特里经常去的是哪家赌场了。”安德烈扬起手掌,把筹码扔给跟在后面的莱恩斯,“公费赌博会违反什么血猎的条规吗?”
“严格来说血猎不禁止猎人赌博。”莱恩斯拿起筹码,在圆片底端找到了赌场的名字,“但在夜巡工作时间赌博要扣半月的工钱,你想试试吗?”
家里的弥撒还仰仗着莱恩斯做饭,安德烈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满含冷漠的眼瞳。
“不想,探长大人。我们还是去工作吧。”女干血鬼“善解人意”地回答。
第二十三章
南城之所以能被称之为城,是因为相比于无秩序的北区,主城拥有完善的法治系统。
过往商人要进城要交十个银币作为过路费,公职人员要出示批复文件,而对于安德烈这样的“黑户”,只有偷渡进去。
莱恩斯托了家啤酒作坊,把安德烈藏在了啤酒桶里,自己则粘了胡子,装作运送的工人。
莱恩斯递上准许文件,守卫打量他一眼,搓着手指说:“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昨天刚入职。”莱恩斯挠着沾着土的头发,愣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慌忙从腰间掏出一袋银币来,又加了一枚放在守卫手里,“这我新来的不懂规矩,这个给您喝杯啤酒。”
守卫掂量掂量钱袋,敲了敲酒桶,“今天这酒听起来不满啊。”
他瞥了一眼莱恩斯,掏出腰间的匕首一把插入圆滚滚的啤酒桶。
“哎!大人,您这……”
守卫瞪了一眼刚来的伙计,见对方蔫了回去,满意地拔出了匕首。
金黄色的麦啤顺着刀口流出来,守卫沾了一指头送进嘴里,吐着舌头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果真是你家的酒,走吧,下回机灵着点!”
莱恩斯忙点头称是,驾着马车进城。
马车顺着城内的石子路越走越偏,在小胡同里停了下来。
莱恩斯撬开啤酒桶的封钉:“没人了。”
一双修长的手握上没有完全撬开的木桶盖,青筋突起,一阵钢钉从木头里崩出的声音响起。
“这家的啤酒烂透了,一股发酵过头的酸味。”
暗金色的头发被酒浆浸湿,浓郁的麦啤味道扑面而来。
安德烈一边抹着脸上的酒液,一边甩着湿漉漉的头发。
麦啤随着金发洒在四周,没落下已经后退了几步的莱恩斯。
“你这法子真是好极了,现在,给我找个地方洗澡。”安德烈手臂撑着木桶边缘,跳下地来。
“哗啦”一声,宽大的绒布斗篷罩在他身上。
为了做到逼真,木桶盛了大半酒液,安德烈只穿了简单的长裤,上半身赤裸地藏在酒桶里。
守卫那一匕首刺出来酒浆不假,但木桶里除了麦啤,还藏了一只偷渡的女干血鬼。
“这家酒馆有住宿,去那儿洗。”
小胡同是酒馆的进货地,往前不走不多会就能到店里。莱恩斯定了房间,又找人要了热水。
安德烈在劣质麦啤里泡了几个小时,金黄的酒液挂在发梢,脸颊和胸膛,看起来好似什么佳酿成了精。
莱恩斯翻出一套衣服扔在一边,转过脸去。
“回去的时候别想我再做这蠢事。”安德烈泡在木桶里,热水洗去了酒液,也让白皙的皮肤带上了一些温度,“别拿咒约堵我,不然我就把你的脑袋摁进酒桶让你喝个够。”
莱恩斯靠着椅背说:“我代表夜巡感谢顾问先生为探案做出的贡献。”
安德烈没有听到一丁点诚挚的谢意,有种想要违背契约把眼前这个神经病咬死的冲动。
安德烈闭上眼,在热气蒸腾中感受麦啤的味道淡去,睁开眼问:“特里常去的赌场你打听好了吗?”
“是南区众多赌场里的一个,只有晚上开门,会员制,提供住宿。”莱恩斯皱眉,继续道,“这点有点难办,得想个办法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