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之前,青灯夜行。
今日石碑不言,那火依旧燃烧。
他们向着石碑深深鞠躬。
——致敬万物,与无名的你。
路迎酒轻声说:“在这里留一会吧。”
敬闲点头。
路迎酒提着青灯。他们并肩站在长草中,听着虫鸣,看最后一抹天光消失。
回去的路上,路迎酒开窗,任由风吹起发梢与衣衫。
他沉默不语,良久后,看着窗外笑道:“这里的景色真不错。”
“是啊,”敬闲也笑,“现在我们去哪?”
路迎酒说:“先回鹭江市吧,如果你想,我们还可以再去鬼界。”他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反正时间还有那么多,我们想去哪里都行,不是吗?”
越野车奔驰在草浪与夜色中,直到远方。
……
最近,鬼界有了新传闻。
据说几天之前,鬼王的宫殿里来了一位新神官。
一时之间,百鬼纷纷八卦起来,最后一致认定是鬼王抛弃了火柴人,迎来了新欢。
至于新欢长什么样子?
还没有鬼见过。
它们好奇得抓心挠肺。
有鬼信誓旦旦地说,新欢有三头六臂,一口能吃三个鬼小孩。
也有鬼打包票,说新欢是只妩媚的狐妖,不然怎么能天天吹鬼王的枕边风?
众说纷纭,谁也没个准话。
直到第四天,有个小鬼战战兢兢被叫进了宫殿。
谁都想在鬼王那里得到一份工作——那意味着衣食无忧,前程似锦。只是它这种没啥能力的小鬼怪,进去能做什么呢?
刚进去,就有蒙面的神官问它:“听说你之前在宠物店待过?”
“对对对对啊。”小鬼诚惶诚恐,“我在那里飘过一段时间,见过他们工作。”
神官满意点头,递给它一把梳子,又带着它去了大殿之内。
正值夜深,殿内烛火摇曳。
一只黑色毛团子蹲在大殿中间摇尾巴。
它身上的毛乱七八糟的,打着死结,惨不忍睹。也不知道它去哪里疯玩了一圈,把自己弄成这样子了。
“给它梳毛。”神官说,给它丢了一个袋子就走了。
袋子很沉,里头装满了金银珠宝。小鬼看直了眼,不敢相信天上掉馅饼了。
“嗷!”毛团子叫道。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小鬼仔仔细细把它的毛梳整齐了。
它本来就耐心细致,工作起来是一丝不苟……在它手下,一个软软糯糯、手感极好的毛团子再次出现了!
小鬼刚满意地打量,就听见声音传来。
“敬闲,你是不是又把它放乱葬岗去玩了?”
鬼王的声音传来:“怎么可能呢?它一天都安安分分待在宫殿里,也没乱吃东西。”
“真的么?”那人狐疑道。
“那当然。”鬼王信誓旦旦。
脚步声接近了,小鬼赶快退开几步,低着头不敢看,在余光里只瞧见有一抹干净的白色。
那是……一个陌生的白衣神官?
哦对了,肯定就是鬼王的新欢!
“嗷嗷!”毛团子摇着尾巴冲上去,扑进白衣神官的怀中。
鬼王说:“你看,它全身那么干净,怎么可能去过乱葬岗呢?”
小鬼心说,它刚刚还是一团乱麻。
白衣神官依旧狐疑,抱起毛团子扭搓了一阵,倒是没看出异常。
趁这当口,小鬼偷偷抬起视线,飞快地看了他一眼。
——哪里是传闻中的三头六臂,或者什么狐妖啊?
只见在殿堂的火光下,那神官眼眸明亮,几缕碎发垂在耳畔,衬得他的皮肤白皙又细腻。
俊秀又好看,一尘不染,眉目如画。
和英俊的鬼王站在一起,简直般配极了。
这天,小鬼一出宫殿就被一堆鬼怪围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你有没有看清新欢!”
“新欢是不是比山还要高?”
“他是不是狐妖啊?”
小鬼深女干一口气:“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家明明非常好看!咱们鬼王殿下的眼光能差到哪里去啊!”
众鬼都是炸开了锅,更加想进宫殿里一趟了。
后来,小鬼又进出几次宫殿。
他的日常是:偷偷给毛团子洗澡、偷偷给毛团子梳毛、还有含着泪水,大口吃那两人的狗粮。
它也听说了不少传闻。
比如,那人名叫路迎酒。
比如,他其实不是神官也不是鬼怪,而是驱鬼师。
比如,他和鬼王频繁地来往于阴阳两界,有时候去人间数月,有时候会待在鬼界很久。
而路迎酒的态度温和,让它的紧张缓解了太多。
它渐渐地和路迎酒说上话了。
有一日,鬼王带着毛团子去散步了。而路迎酒坐在案前精心画一张符纸,等着他们回来。
这正是八卦的好时候!
小鬼壮着胆子,充满好奇地问路迎酒:“我能冒昧问一下,您、您和鬼王殿下是怎么认识的吗?”它又赶忙补充:“因为、因为人类和鬼怪,一般是不会来往的……我就有那么一点点点的好奇。”
它越说越心虚,生怕惹路迎酒不快。
路迎酒却愣了一下。
在这一刻,他的目光飘得很远,似乎想起来无数的人,和无数精彩纷呈的故事。
然后他回过神来:“我们的故事可是很长的,我先给你讲最开始的一段吧。”
小鬼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于是,路迎酒笑说:“我从小厄运缠身,有个江湖大师告诉我,我得和鬼怪成婚才能活下去。”
“所以啊,故事要从我和鬼王冥婚之后说起……”
他讲述着故事,眼中带光。
直到敬闲回来。
——阳光灿烂,天空湛蓝,这是再美好不过的一日。
英俊的鬼王一身玄衣,还没见到路迎酒呢,眉梢已然带上笑意。
而路迎酒起身,迎接上去,被他笑着拥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