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可能。”
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讲着话。
快到地下室,转过拐角时,陈言言突然低呼了一声,松开挽住路迎酒的手,弯下腰:“等等我,我鞋带松了!”
趁着路迎酒还没转过身来,她蹲下来。她刚手术完,身体虚弱吹不得风,还穿着一件薄薄的外套,鞋子倒是穿了对时髦的短筒小靴子。此时她手一动,就把贴在小臂内侧的东西拿出来了,飞速塞到了右边的靴子里。
然后她扯开本就松松垮垮的鞋带,用一只手,有些费劲地重新打了个结。
“好了。”她说,又上去紧紧地挽住路迎酒的手,露出一个笑容,“谢谢你等我!”
“嗯。”路迎酒也笑了笑。
他这笑容有些微妙,似笑非笑的,眉梢似乎带着讥诮。
一瞬间陈言言吓得不行,以为路迎酒看穿了她的小动作。但路迎酒也没再多说什么,继续向前走了。
陈言言松了口气,又问:“那些鬼厉害吗,我们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用担心生命危险。”路迎酒说,“至少,你不会死在我之前。”
他这话说得很自然且坦荡,陈言言愣怔一两秒,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耳朵微微发热。
等开始往地下室走,她又听见路迎酒开口:“而且不单是我,还有其他两个人。小李虽然看起来怂,但关键时刻还是非常勇敢的,也是个合格的驱鬼师。至于敬闲……”他斟酌了一下字词,“也很厉害。”
“那就好那就好。”陈言言笑说,“也是两大战力呀!”
他们走过满是人脸画的工作台,陈言言忍不住四chu打量,抓住路迎酒的手更用力了。
他们一直朝刚才的角落去。
结果他们刚走过去,就看见地上一堆蟑螂尸体,角落瘫痪着三个人。
杨天乐惊恐无比,小李面如死灰,敬闲眼神空洞。
人类一切能有的负面情绪,在他们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路迎酒:“……”
他刚说的两大战力直接就崩溃了,也不知道什么把他们弄成这样了。
尤其是敬闲,他没想过敬闲会露出这种表情。
——显然他不知道,弄垮这三人的完全是不同的东西。
他走过去,蹲在敬闲面前,拍拍他的肩:“你怎么了?”
敬闲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神幽怨,似有千万种控诉凝在这一个眼神中。
“渣。”他说。
路迎酒:???
第22章四角游戏
小李哆哆嗦嗦地把路迎酒带到了大蟑螂喷薄而出的地方。
“就就就是这。”小李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我就不靠近了,你你你慢慢看吧,那些蟑螂全都会飞!!我刚刚打它们的时候,就被糊脸了。”
“行。”路迎酒点头。
那工作台旁边,一大团巨大蟑螂在涌动。符纸光芒接近时,蟑螂不安地摆动触须,棕褐色的外壳被照得油亮,看起来分外可怖。
路迎酒的动作有点僵柔。
……倒不是因为蟑螂,而是身后敬闲幽怨的目光简直像是有实质性。他一回头,还能看到敬闲盯着自己,像是无声的控诉。
符纸的光辉猛地一窜,就将蟑螂轻松地烧完了,没留下半点灰。
蟑螂团的底下没有东西,但有种臭味。
介乎烂鱼烂虾的腥,与腐烂皮肉的臭之间。虽然不浓郁,但足够让人恶心了。
路迎酒一挥手,几张符纸又飞了出去,照亮了周围。
还有几chu地方聚集着蟑螂,但是等火光逼近、它们四下逃散后,底下也是空无一物。
但是在此之前,这些地方肯定有某种东西,留下了气味,才让蟑螂聚集在这里,还因为阴气发生了变异。羊鬼肯定也与其有关。
路迎酒喃喃道:“会不会是那个留下烟头的人,带走了什么……”
但是不论如何,他们没办法求证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几秒:“我还是先把剩下的鬼解决,把杨天乐他们送出去先。”
“好,”敬闲说,“我和你一起去。”
路迎酒本来还想让敬闲留下来,但一回头看到敬闲眼中还有幽怨,这句话柔是没说出口。
他虽然完全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但就是莫名心虚。
好像自己确实干了亏心事。
不过带上敬闲,也不是不行。
路迎酒回到那角落,挑了十几张符纸给小李:“关键时刻就用这些。”
小李赶忙死死抓住,看了眼身后的陈言言和无脸人:“我会保护好他们的,路哥,你一定要快去快回啊!”
路迎酒应了一声,又往周围墙上仔细贴了几张符纸,和敬闲肩并着肩出了走廊。
外头很黑,敬闲还想以“符纸可能会招来鬼怪”为由搂着他走,但是路迎酒这回坚持自己的水平足够,断然拒绝了他,还是点了张符纸照明。
一路上路迎酒很有耐心,没放过任何一个房间、任何一个角落,最细微的阴气也没办法瞒得过他。
他在南边走廊的尽头,找到了一chu阴气,领着敬闲跟过去,到了头蹄加工间的那条走廊。
咚咚咚。
咚咚咚。
还没接近,就听见了钝物的敲击声。
路迎酒手一扬,火光就熄灭了,悄悄靠近。
那门敞开着,通过隐约的轮廓,能看见又是一个高大的羊鬼。
它背对着他们,用手中的锤子敲着什么,极其有规律地砰砰作响。
敬闲用气音告诉路迎酒:“它在一个马头上粘了人脸,现在正用锤子固定呢。”
路迎酒也用气音说:“那人皮没给它敲破吧?”
要是损坏了,再贴回那几个主播的脸上,想必场面会很可怕。
“破倒是没破。”敬闲说,“你见过手机贴膜吗?”
他这话题转得太快,路迎酒愣了下:“见过,怎么了?”
“那人皮贴在马头上,就跟贴膜时一样起了气泡,不服帖了。”敬闲说,“这个鬼应该是有强迫症,看不得这种,就拿小锤子慢慢把气泡捶掉。我看它锤这老半天了,半点没用。”
路迎酒:“……”
他无法理解这种诡异的行为,也不大懂敬闲的奇妙比喻,于是干脆利落地掏出短刀。
手起刀落。
清亮的刀光几乎划破了黑暗,羊鬼听力灵敏,察觉到了细微的破空声,转手就是一锤子抡过去!
但是路迎酒的动作比它灵活多了,只见羊鬼抡了个空,哀嚎一声,鲜血大片从伤口喷出。它连连后退,继而刨着蹄子,又是冲了过来!
它没有前一个羊鬼那么高大,身型接近常人,头上却生着极其尖锐的角,要是被划到,分分钟开肠破肚。路迎酒一侧身刚准备躲开,就看见它飞起来了。
敬闲单手抓着它的羊角,轻轻一抡。
——这个“轻轻”只是从外人角度看来的,甚至带着优雅。实际上,羊鬼落地时发出了可怖的骨骼破碎声,连一声都没有发出,体内爆出黑雾,化作一团普通羊类的骸骨。
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轻松。
敬闲看都没多看它一眼,从那桌面拿起人皮牛头,回到路迎酒身边:“我拿着它?”
“嗯。”路迎酒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可以立马把所有人带出去吧。”
敬闲打了个哈哈:“这哪能呢。”
路迎酒说:“有人说过你演技不好吗?”
“从来没有。”敬闲果断回答。
第一,能说他的都不是“人”;
第二,也没有鬼敢说他。
路迎酒轻轻啧了一声,戳了戳敬闲的脑袋。
他是在表达不满,但敬闲被他这么一戳简直是心猿意马,仿佛是心口上被戳了一道,麻麻痒痒的。
他很想让路迎酒调情般再戳几下。
但这个请求听起来太变态了,他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暗自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