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晚坐在阴凉的地方,身侧摆放着一盘核桃,他拿起了其中一枚,用食指与拇指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脆响。
薄薄的核桃壳被捏碎,露出了藏在里面的核桃肉。
谢小晚伸出手指拨动了一下,从碎屑中找到核桃肉,捻起一块饱满的果仁送入口中。
齿舌相碰。
核桃口感酥脆,一抿开,就有一股醇香弥漫了开来。
谢小晚也不着急,展开手心,慢慢地挑着核桃果仁吃。
妙音立在他的身后,手持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见谢小晚吃得这么麻烦,她主动开口道:“楼主,不如我帮您来剥核桃。”
又是“咔嚓”一声响起。
谢小晚再次捏碎了一枚核桃,垂下了眼皮:“不用了,自己动手,不是才更有意思吗?”
坐享其成就少了那一份趣味了。
重要的并不是结果,而是培养的过程……当然,如果能够如愿以偿,那就再好不过了。
妙音觉得谢小晚不仅是在说剥核桃这件事,还有别的。她若有所思,看向了另一片空地。
那边,站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人站着,另一个则在乍着马步。
随着时间的流逝,谢小晚旁边的核桃在一个个地减少,而周寒玉的双腿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几乎保持不住自己的姿势。
就在他即将松懈下来的时候,从旁传来一道锐利的破空声。
啪——
一条槐树树枝不轻不重地抽在了周寒玉的手臂上。
沈霁筠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捏着树枝,他都没有看周寒玉一眼,用着冷淡的口吻说:“肩不稳,手不准,腿不直。”他语气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在叙述着一件事,“太差了。”
周寒玉的脸色如同火烧一般,活像是被人羞辱了。
他不服输,心中更是憋着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双腿站直,继续扎起了马步。
但周寒玉到底是半路出家的修士,根基太浅了,只是空有筑基修为,就如同空中楼阁,一阵风吹来就摇摇欲坠。
谢小晚在一旁看得饶有趣味。
他知道周寒玉的天资尚可,也算可以说是人中龙凤,可这点天资在沈霁筠的面前就没得看了。
毕竟,也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天才败在他的手中。
这么一想,谢小晚又不免有些索然无味。
就好像尝够了山珍海味之后,再回头去品青菜豆腐,总是差这么一点味道。
现在就是如此。
见过令人惊艳的一剑,又怎么会对其他的凡兵俗铁产生多余的感叹呢?
谢小晚的手一松开,纷纷扬扬的核桃碎屑掉落在了地上。
这样可不行。
他修得可是多情道,情要多且真,不能牵在一个人身上。
这么想着,谢小晚将自己的目光从沈霁筠的那里挪开,转而落到了周寒玉的身上。
周寒玉还在咬牙坚持。
他不过是筑基修为,只与凡人相差一筹,根本完不成沈霁筠布下的要求。
豆大的汗珠冒了出来。
周寒玉的浑身酸胀,勉强保持着动作,若是此时来一点外力,就可以将他掀翻在地上。
哗啦——
一阵风吹过。
周寒玉身形一晃,终于保持不住,摔倒在了地上。
他转动着眼珠,看着出现在面前的一袭天青色的身影,不禁冒出了一个疑惑——这样真的有用吗?
这些都是最基础的体术,就算不需要拜师,自己也能练成。那这样的话,他拜师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若是猜得没错,这个人脚步虚浮,周身没有一点灵气,估计连他一个筑基修士都不如。
该不会上当了吧?
周寒玉到底是年轻气盛,现在又累又乏,一时忍不住,将心中的质问脱口而出:“你该不会在逗我玩吧?这样真的有用吗?”
话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只是话已出口,又无法更改,他只能梗着脖子等待着回答。
沈霁筠听到质问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拿起你的剑。”
周寒玉一怔,仰头看去,对上了一双近乎于无情的眼眸。
——不要让他说第二次。
周寒玉也憋着一口气,站起来就拔出了他的剑。
“锃”得一声,剑刃出鞘。
这并非是什么好剑,但主人也是精心呵护,时常擦拭。
沈霁筠终于有了一句好话:“剑还不错。”
言外之意,就是人不怎么样。
周寒玉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手臂无力,差点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他挤出了一句:“你的剑呢?”
沈霁筠依旧一手背在身后,轻飘飘地说:“不需要。”
周寒玉眼睛都要红了。
两人的交谈声并不算轻,谢小晚坐在边上听了个七七八八。他第一次觉得,沈霁筠有时候说的话还真的是蛮气人的。
看看可怜的周寒玉,都被气得直打哆嗦。
不过谢小晚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乐得在一旁看热闹,唇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妙音,你猜谁会赢?”
妙音扇扇子的动作一顿,瞥了一眼谢小晚的神情。
若单纯以修为来看,一个废人,一个筑基修士,不用说都是筑基修士胜出。
可现在,这个废人是云竹君,那结果就不好说了。
妙音思索了一下,低声说道:“云竹君。”
-
沈霁筠手中没有任何的武器,只捏着一根折下的槐树树枝,说道:“出剑。”
周寒玉被这种随意的态度所激怒,持着剑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想要一剑劈在这张疏离冷漠的脸上。
剑气气势汹汹而来。
但沈霁筠一眼就能看出,周寒玉的心已经乱了,连带着手中的剑都握不稳,满是破绽。
他不慌不忙地退后了一步。
剑气擦着肩膀过去,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
周寒玉一击落空,还以为是巧合,又送出一剑,可结果还是一模一样,没能伤到对方。
他气喘吁吁:“你有本事别躲!”
沈霁筠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陈述道:“我没躲,是你太慢。”
听到这个回答,周寒玉的手无力垂下,剑尖点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
沈霁筠掀起眼皮:“再来。”
周寒玉也是天之骄子,从来就没有被这么对待过。他咬住牙龈,用力地劈砍了过去:“凭什么,凭什么你这么看不起我?”他下手根本就没有章法,只是想要将这些日子以来受到的苦闷都狠狠地发泄了出来,“你不过也只是一个凡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剑光凌乱,吹起了沈霁筠的额发,他看着发狂的少年,面无表情。
若不是谢小晚的要求,本来以他的脾性,对于这种年轻修士,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既然答应下来了,不管再不愿意,他都会尽到当师父的责任。
在杂乱无章的剑光中,他的声线平稳,没有一丝的变化:“剑修,最重要的是手稳。”
手上的每一chu肌肉、骨骼、经脉,都要在掌控之中,绝对不能有分毫之差。
“手都不稳,如何练剑?”
话音间,传来了“叮”得一声。
沈霁筠第一次出手,手中的槐树树枝一扬,精准地戳在了周寒玉的手腕上。
周寒玉只觉得手腕一麻,手指失去了力气,连带着手中的剑摔在了地上。
沈霁筠平静地叙说着:“我现在确实是一个废人,不过教你……绰绰有余。”
话音落下。
那根槐树树枝已经抵在了周寒玉的脖颈之间,若是此时他手中拿着的是剑,已然夺去了周寒玉的性命。
周寒玉意识到了这一点,艰难地仰起头,对上了沈霁筠的双眼。
就算是赢下了这一场比斗,沈霁筠的眼中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周寒玉想要在其中找到类似于轻蔑、不屑的情绪,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