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筠没有任何的反应,只是周身的寒风更加的凌冽,吹过山壁发出呜呜的声响。
霜雪中,夹杂着少年清脆的话语声。
——我要去找夫君。
——我要等夫君回来。
沈霁筠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丝的波澜。也许是他被冰封太久了,都无法去感受、去形容这涟漪是因何而起的。
他只知道,这在扰乱他的道。
静心。
插-在沈霁筠身侧的剑刃发出了“嗡嗡”声响。
凝神。
剑气激荡,朝着四面八方而去,直到撞碎两条冰凌方才停止了下来。
不想、不念。
沈霁筠平复下了心境,抬起眼皮,眼中毫无一物,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冰封的湖面下,已经卷起了一道悄无声息的暗潮。
不能让谢小晚离开了。
修士最重因果。
外面妖魔横行,若是谢小晚因寻他而出事,那这因果就会加诸于他身上,两人又会生出另外的瓜葛。
还是让谢小晚留在望山宗,若有机会,赐予一段仙缘,让他脱去凡身,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沈霁筠正想着,眼前突然闪过了林景行与谢小晚亲昵的画面。
这一幕太过于碍眼,导致他的思绪中断,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起来。
不行。
虽然他与谢小晚已经没有关系了,但至少——不可以和林景行在一起。
沈霁筠抬手,一道流光闪过了天际,直取林景行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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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修士初出茅庐,犹如一张白纸一般,满怀的热血真情无chu安放。甚至为了心上人,敢于反抗尊敬畏惧的师长。
林景行想好了种种说辞,准备说服师父留下谢小晚,可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就先收到了师父的传音。
——即刻启程前往东洲,寻一九重金莲。
林景行傻眼了。
望山宗在北境,距离东洲有十万八千里之遥,就算有飞舟代步,来回也要耗费一年时间。
不用说九重金莲可遇而不可求,更要花费漫长时间去寻求。
林景行满是不解:“宗门不是马上要举办庆典了吗?怎么这个时候派我出去?”
这次举办庆典是为了庆祝云竹君突破化神期,按照规矩,林景行身为云竹君的弟子应当留下来接待宾客,又怎么会安排这么复杂而耗时的任务给他?
这任务突如其来,但又是云竹君亲自传音发布的,林景行也不敢多问。
可是……谢小晚怎么办?
谢小晚只是一个凡人,留在望山宗终究是不方便的,不如一同前往东洲,他还可以护着些。
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林景行又听见耳边响起了师父冷清的声音。
——东洲路遥危险,不得带上那个凡人。
林景行有种什么都被看穿的感觉。
不过师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违背师命。
眼看着这任务无法推辞,林景行只好和谢小晚说了。
谢小晚认真听完后,有些惊讶:“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林景行为难道:“我也不清楚……”
师父一向隐居在云竹峰不问世事,今天既是让他送走谢小晚又是让他去寻找天地灵宝的,实在是有些诡异。
难道是特意要把他支开?
林景行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否决了:“你放心,快的话一年时间就可以回来了。”说着,他想到了什么,“不如你把你夫君的画像给我,我顺路帮你找找。”
谢小晚点点头,从行囊中取出了一卷画轴,递给了林景行。
林景行将画轴收到了储物袋中,又见少年惶惶不安的模样,叮嘱道:“你就住在这里,不要乱走,若是遇到了什么难chu,就去……就去找我师父。”
谢小晚扬起了一个笑容:“我知道,你师父是个好人。”
林景行:“……”
他似乎是对师父有什么误解。
去往东洲的飞舟极少,半年才有一班,林景行不好耽搁,只能立即启程。
谢小晚站在院落门口,剪水瞳中倒映着年轻修士的背影,满是深情:“你一路小心,就算找不到我夫君也没事的……”
林景行心中不舍,但碍着师父的命令,也只能狠心离去。待上了飞舟,他还站在甲板上,一直盯着朗日峰。
似乎这样就能多看少年几眼,将他的容貌铭记心中。
直到飞舟起飞,连整个望山宗都化作了一个黑点,这才收回了目光。
林景行像是失了魂一般,一点劲都提不起。他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储物袋中取出了一卷画轴。
林景行盯着画轴片刻,动手拆开上面缠绕着的红线。
小晚的夫君……
不过是一个凡人罢了。
林景行心理阴暗的想,若是真的找到了小晚的夫君,大不了给他一些金银珠宝打发走,让他不要再出现在小晚的面前。
到时候就可以……
这么想着,画轴上的红绳散开,画轴缓缓展开。
林景行随意地看了一眼上面绘制着的人像,突然脸色一变。
当啷——
画轴摔落在了地上,上面的画像一览无余。
路过的人好奇地瞅了一眼,笑道:“景行兄,你这徒弟当的可真是够孝顺的,还随身带着你师父的画像。”
只见素白宣纸上,画着一个青衣书生。
书生立如青竹,手中持着一把油纸伞,倒是像持剑一般。伞沿微微抬起,伞下露出了一张俊秀清逸的脸庞,可与儒雅的书生装扮不同,画中人的眼眸冷漠凌冽、眉峰如刀剑,令人不敢直视。
这赫然就是林景行的师父——云竹君。
林景行愕然。
第6章真可惜啊
暮色四合,近黄昏。
叮咚——
一颗圆滚滚的珠子掉落了进了池塘,掀起了一阵涟漪,一池的锦鲤被吓得四散而逃。
谢小晚抬眼望着漫天云霞,手指间随意地把玩着一枚光辉璀璨的灵珠。
算算时间,飞舟早已启程远去。
而林景行也应该看到了那卷画轴上的内容了。
真可惜啊。
谢小晚的唇角带着一抹诡谲的笑意,正在惋惜没能看到那时的场景——林景行会是惊讶?还是会愤怒?
没错,他完全是故意的。
故意让林景行看到画像,得知真相的。
反正一旦飞舟启程就不能中途离开,就算是林景行日夜兼程赶回来,也得是一年以后了。所以,就算被他知道了也无伤大雅。
谢小晚漫不经心地想。
年轻修士初出茅庐,总该吃些亏、受点教训才会成长。这就是他教授的的第一课,不要太轻易心动——尤其是不要轻易对生得好看的人心动。
因为……你永远不会知道,这精美脆弱的皮囊下,暗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夕阳余晖落下。
谢小晚眼睫微微一颤,垂眸看向了不远chu的小池塘。
菡萏摇曳,那些惊慌而逃的锦鲤又聚集在了一起,于荷叶下摇头摆尾,显然已经忘记了方才的恐慌了。
谢小晚轻嗤了一声,不知是在说谁:“没长记性的东西。”
话音落下,修长的手指一屈,那枚价值连城的灵珠掠空而去,重重地砸在了荷叶上,“哗啦”一声,惹得锦鲤再次散开。
谢小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唇角笑意更盛。只是这笑还未上眼中,就迎面吹来一阵晚风,使得他忍不住皱眉。
“咳咳……”
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响起,过了许久,才慢慢停歇。
谢小晚捂住了嘴唇,因为太过于用力,脸颊上浮现了一抹薄红,更显得脆弱。
这具身体还是太过孱弱了,就算治好了身上的剑伤,也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如果不及时医治,怕是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不过对于谢小晚来说,这或许是可以利用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