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没有一点光影,可那白瓷瓶口悬在他的伤chu,方才还疼得让他一动就浑身冒冷汗的伤势,痛楚明显减轻,而且也不流血了,真有好转。
金天机看着那只是不流血了却依旧狰狞的伤势,沉默不语。
周一溪接过瓶子,发现里头是空的,他眉头没来由地一皱,心里一冷,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道:“我这瓶好像什么也没……”他话音未落,那被他倒扣着晃了晃的白瓶,咔嚓碎裂成粉,粉屑尚且飘浮在他掌心附近便凭空消失无踪。
他的机缘,没了?周一溪表情险些裂了,不应该,不可能……不对,还没结束。
周天元将叶子递给陆形云,陆形云转交给金天机,有点哭笑不得,不是他递过去的,天机就不收。
白面书生龙柏也来凑热闹,得到的瓶子令他爰不释手,他没有倾倒里头看似空空如也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端着瓶底细看,不得不说这东西挺精致,越看越喜欢。
其他人陆续过来排队,先围了一圈,而后再围了一圈,疑似想把光挡起来,想把秘密隐藏起来。
快速找来叶子的人,都用一片普普通通的树叶,换到了小巧精致的白瓷瓶子。
陆形云空出一只手来接叶子,递过去,拿白瓷小瓶,然后另一手依旧拿着他最先得到的白瓷瓶,瓶口对着脚踝chu,疼痛减轻,伤势也在逐渐复原。
他每递给金天机一片叶子,金天机还他一个瓶子的同时,还会在他掌心敲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掌一阵酥麻,进到另一只手紧握着的瓶子里。
那空空如也的白瓷瓶中似有源源不断的无形之物,能够滋养可怖的伤势,连断裂的骨头也能修复如初。
多出来的骨茬也被无形之力剔除紫红色的皮肤外,淤青红肿也在渐渐消弭,俨然就好像那瓶子本身便是疗伤圣器,而稍微拿远些,疼痛加剧伤势不再变化,所以陆形云不得不相信这瓶子里有东西,只是他的眼力有限感知力有限,发现不了罢了。
据传汇聚世间最顶级炼器师的器村内,由掌管心灯的器村村长至圣大人重新定义了炼器术的学习之法,炼器必炼手,再炼眼,再炼耳,触觉细腻至入微级更高,眼力惊人至入微级更甚,耳力细微至听音辨器缺。
炼手以后,徒手炼器,徒手废器,炼就圣手,圣器轻敲即可断之。
若说不动用灵力修炼之法,器村最顶级的炼器术便是目前世间现存的那唯一。
或许在顶级炼器师眼里,这白瓷瓶内所谓的无形无色之物,实则有形有色有迹可循,就像出圣山时的最后一关,他引以为傲的天彤双目都看不见的“路”,神子殿下能见,器村最顶级炼器师的眼力多半也能看见。
二十多人过去,他的一双腿总算恢复如初,只是染血的下摆看上去依旧触目惊心。
而这时再有人递过去的树叶,金天机握在手里,然后往身后一丢,道:“不想要了。”
来晚了望眼欲穿的尚卓:“……”
他嘴柔道:“算了,我本来得到好chu,也只是想给他疗伤还个人情而已。”他们仙岛比较太平,他好歹嫡系身份,哪怕没了修为,也能安闲度日,不担心会因为德不配位的各种竞争面临危险……不过还是很可惜,别人都有瓶子,就他没有!
陆形云感觉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呼女干也格外顺畅,精神倍健,以为是腿伤好了的缘故,但他不知道的是,眼下若有魂力能够内视自己身体,必定会发现他体内五脏六腑、奇经八脉都有白净光团笼罩。
伤及脚踝的暗器藏了煞气,沿着伤势进入体内时间长了会导致内伤,但此刻那些隐患尽数剔除,还多了其他尚待挖掘的好chu。
而他体内的情况,修为尽在魂力尚存的周一溪尽收眼底,别提多扎眼,这便是得了神子的好chu啊,什么都不用做,别人忙了,他只需一递,便能坐享其成,为神子殿下鞍前马后的人越多,他得到的也就越多。
而这地方的情况总算引起多方注意,所有古尊视线落在时不时发光的金天机身上,他们的反应和初次见到金天机虚物化实的年轻弟子如出一辙。
甚至比那些年轻弟子反应更加惊悚。
神子竟然是人形,而且还如此真实,那么得到神子的人岂不是……是谁!?人太多了!
有位神庭的年轻弟子来不及爬树,急匆匆地让宗门内的长者出手,古钺尊者也是够豪气,劈来了一棵大树,古木倾倒,树冠朝着金天机所在的位置砸去:“让让,不好意思,都让让,你赶紧过去,是你的机缘,我看谁能抢走。”
“您老插手小辈之事未免也……”等等,神子的馈赠能成就的仅限于小辈?糊涂了,他们也行啊!
那棵巨木就这么横压下来,已然宣布结束了这场馈赠的金天机起身。
有幸赶上领了白瓷瓶的年轻弟子们,没有伤势要治,有样学样用在身上,只是刚一倾倒,那白瓷瓶子立刻消失,而他们只是感觉疲乏一扫而空,赤手空拳似有了几分力道,心头一喜很想施展一番,但也知道不会有先前修为在的时候那般力道,不敢柔挡那树冠。
见金天机起身离开,他们也跟着跳离此地,好似神子的忠实拥趸,暗想那般控“师弟”的神子殿下为了把看重的“师弟”摘出去,居然能坐视不管陆形云被树枝波及……虽然确实也不至于毙命,但他们没来由地对那位出手的古尊报以些许默哀与同情,同时对神子殿下的反击心生期待。
偌大的树冠朝着陆形云头顶砸去。
白面书生顺手一扬,折扇撑开,一抹白光划开来,将那茂密的树冠一分为二,漫天落叶簌簌而下。
陆形云堪堪动了动麻木的双腿,便沐浴在落叶雨中。
“动手!”周一溪朝着某个方向使了个眼色。
金天机起身走出去不多远,面向那座圣山,背对着在场所有人,倏然回神。
他见眼前被神级防御屏障笼罩的葱郁山林,又看了看自己手上没人,不由大吃一惊。
这哪?
这群凡人都是谁?
他方才不是还在黄沙漫天之地,怎么到山外来了!?
“小陆!”金天机猛然转身,众人便见到这位方才还端着与生俱来尊贵之感的俊美男子,表情生动,眼里也好似掺杂着更多情绪。
果然方才都是随机应变的伪装,师弟控您忍得辛苦了。
那些意识到神子殿下在找谁的年轻弟子,纷纷朝着两边退让,猝不及防露出了那道宛如僧人入定般跏趺坐在混乱之中的青年。
谁也没料到,变故来得极尽突然。
只是刚才一躲避的时间,那人分明还坐在那儿,方才腿伤已经止了血,可身下的猩红液面来不及被土壤女干收,正在逐渐扩大。
“陆形云!!”
白面书生龙柏听到那突突四声不同寻常的贯穿破空声,一回头便定睛在离他最近的人身上,眼睛红了。
四道不知从哪儿射来的利器,从四个方位穿透了这个本该最不起眼的青年五脏六腑。
心脏洞穿,丹田击碎,就连眉心也多出了一道细小的孔来。
一抹纤细的血迹沿着眉心向下蜿蜒流淌至下颚,好似分裂了整张脸。
陆形云隐约好像听到了这个喊声,意识便彻底离他远去,充满温情的眼睛还半睁着,目光涣散,笔直坐着的半截身子仿佛断线般,倒在了持续扩大的血泊中,缁衣贴在身上不知何时已被鲜血浸透。
若有修士要凡人的命,那真是千种多样五花八门不带重样,也无法抵挡,他其实也想过这个结局。
“你醒醒。”白面书生龙柏的手一碰上去就哽了下,血眸怒视四周暗chu,道:“谁当着我的面杀我朋友……谁!!谁干的,滚出来!”
周一溪好似才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飞掠过去,声泪俱下地道:“形云,形云你怎么样了,大师兄!长老,长老快来救人啊……”
金天机意识恢复的瞬间,便看到了陆形云的身体如断线般倒下的一幕。
他突然有些不太理解呐喊的声音的含义,以及那些可以走动的长棍存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