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坐下后掏出话本,这才?发现话本似乎有道折痕,像是被人用手大?力捏过。
大?概是之前匆匆塞枕头底下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
没关?系,不重要。
他拿出佛珠戴在手腕,道了声“阿弥陀佛”打开话本。
蓝色的小本子看上去质朴无?华,翻开第一页就是几个大?字——蒹葭苍苍,裹蜜的砒.霜。
兼竹:???
他摸了把手腕上的佛珠,继续往后翻。
一行文字跃然纸上:「那日?春光正好,蒲柳妖娆,苍誉打马而来,见?陌上青年眉眼如画,腰似弯刀,勾得他心?头怦然一跳。」
「自此一眼万年,心?中再容不下旁人分毫。」
兼竹皱眉:确实是他要的“一见?钟情?”戏码,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透着一股古早的味道。
他接着看下去。
「那青年生了副祸颜,却一心?向道,如蒹山之中不染凡尘的修竹——名?为兼竹。
苍誉柔声问道:“蒹山之竹,为何没有草?”
兼竹翩然一笑:“说什么草不草,不礼貌。”
苍誉便寻思,这可真是个纯洁至极的人间瑰宝。」
兼竹:……草。
翻过好几页都是这种缠绵悱恻的对话,兼竹直接快进?,跳到剧情?转折。
这个剧情?转折也?是非常的滥俗狗血,一言蔽之,他中了“寒毒”。
「如玉一般的人儿冷若冰雪,衬着他那张三分清冷三分明艳四分魅人的面容,直叫苍誉心?疼到无?法呼女干。
苍誉将人搂在怀里,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兼竹面上似痛似呻,勾手上前,两人紧紧相拥……」
「却说那杏花微雨湿短衫,细风紧,片舟浪花翻……」
「又说那夜深烛影摇,层层叠叠,推落春江潮……」
啪!兼竹一把关?上小话本,仰头深呼女干几口。苍山清冷的空气进?入肺中,洗涤了他肮脏的灵魂。
……不对,他为什么要说“肮脏的灵魂”。
兼竹一瞬清醒,都怪江潮云的文笔太洗脑!
不过江潮云的剧情?虽然狗血,但安排在感情?线里还是挺好使的。像那个“中寒毒”就不错——兼竹想到自己在瀛洲受伤也?是“热毒”复发,还抱了怀妄一宿。
话本里他跟“苍誉”该做的都做了,可惜现实中他跟怀妄只是蹭蹭而已。
……
兼竹花了好长时间缓过劲来,这才?重新翻开小话本,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往下看。
后面算是半剧情?半爰情?,酸甜苦辣,骨肉相连。苍誉为了袪他寒毒、替他疗伤,修为倒退了好几百年,却依然毫不在乎。
「自那之后,苍誉食髓知味,热情?似火,躬耕于田,日?夜不落,堪称三界劳模。」
「而兼竹也?渐渐消融于苍誉的火热之下,从欲拒还迎到主动请缨。不断有新的技能被解锁、解锁、解锁……」
「往后余生,苍誉为兼竹赴汤蹈火,他们生死?与共,缠绵悱恻。」
兼竹小脸通黄地看了看,“生死?”没多?少,主要是“缠绵”。
还有话本中的各种技能,不知道江潮云是从哪儿找的参考,有好几种连他都没试过。
天上日?头逐渐偏折,兼竹估摸着怀妄造好了房子,他收好小话本往回走。
顺道传讯给?远在天边的佛子,叫他传来一份《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给?自己洗洗脑子。
·
兼竹回到木屋前脸上热度还未消减,他猜想自己肯定面上绯红,一看就知道没干好事。
那小话本后劲大?,都快给?他撩起?感觉了,可惜现在的怀妄不给?力。
兼竹稳了稳心?神,排除杂念走进?屋里。
屋中已然收拾整洁,不再分里屋外屋,而是并排的两间卧房,空间布局也?一模一样。
怀妄正坐在案前翻书,如同在他那小庭院里一般。
屋外亮光落在桌案上,怀妄翻书的手指骨节分明,皎如白玉。银发垂落身前,淡色的薄唇轻抿成一道直线。
兼竹走过去,“仙尊屋子搭得不错。”
怀妄神色不动,也?不理他。
兼竹想不出自己是哪里把人惹到了,难不成是他将怀妄当做修房子的苦力,让人觉得自己是坐享其成?
兼竹便凑过去开解他,“虽然仙尊你出了一大?部分力,但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你的床铺还是我亲自给?你抱回来的。”
不知是哪个字眼戳到了怀妄,后者倏地抬眼看来。有复杂的情?绪一瞬即逝,兼竹来不及捕捉。
很快他又移开了目光,冷淡道,“你在这里杵着做什么,没自己的事做了?”
“我是没什么要做的事。”兼竹说,“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要多?多?交流感情?。”
话落,怀妄胸口起?伏了两下像是在忍耐什么,手中书卷“啪”地搁在桌案上,默了几息他道,“你要交流感情?的人不是我。”
“……”不是他还能是谁?
兼竹感觉怀妄现在的心?情?很不好,也?不知道自己就去拿了床被子回来发生了什么。
“你是不是不满意我给?你拿的被子?”兼竹目光犀利地对向他,“你就是喜欢蚕丝被!”
怀妄,“……”
怀妄直接起?身将他赶回自己那屋,“我喜欢什么同你没关?系,以后没什么事不要随意走动。”
兼竹,“……”
怀妄站在门框外,抬手关?门前又补充了一句,“有事记得敲门。”
嘭!房门被一把关?上。
兼竹的鬓发被门风扑得向后一飞。他看着紧闭的屋门:……怀妄这是吃了火.药?
·
兼竹原本想着:怀妄是因为千里迢迢跑了一趟,回来发现屋子没了、地也?没了,重新住回老房子还得自己收拾。
心?情?不好,人之常情?,过两天就对了。
然而过了两日?,他出门上课时依旧看着隔壁那屋子房门紧闭着。他有两次在门外叫过怀妄,里面却毫无?动响。
况且怀妄回了苍山,早上也?会在席鹤台上打坐,但兼竹路过席鹤台也?没见?着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又走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学堂定期考核结束。
下课后何师兄叫住兼竹,“终于可以松口气了,你回来这么几天还没庆祝一下,今晚我们下山?”
兼竹前段时间经历了咸鱼生涯中最奔波的时刻,刚好需要放松一下,闻言应下,“待我回去换身有逼格的衣裳。”
何师兄拍手,“要穿金,要佩玉,临远的弟子最美丽!”
“……”
兼竹回苍山换过衣衫,外界已渐渐入夏,他外面只笼了层轻纱,衬得人更?清爽飘逸。
他出门时又看了眼隔壁,“我下山去玩儿了。”他说完半开玩笑地加了句,“不要想我。”
没人应声,兼竹转头往山下走。走出几步又想起?门禁,“我要是回来晚了,仙尊给?我留个门。”
两息过后屋里传出怀妄的声音,“私自下山本来就有违门规,你要过了门禁就在外面睡一宿。”
“……”
兼竹挑眉,原来人在。他没说什么,揣起?袖子施施然离开了。
何师兄带他们去的依旧是上次那家酒楼。
几人轻车熟路地往楼上走,常师兄说笑,“兼竹师弟此行辛苦了,还受了这么大?委屈,必须得犒劳犒劳你。”
周师兄道,“对!给?你点一排俊俏郎君!”
兼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