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妈妈眼中仍然有些疑虑,没有放下戒心:“多谢两位。”
殷流明目光投向楚苳。
现实中的楚苳比梦境中瘦削憔悴不少,不知是否因为久睡不起的缘故,眼神有些黯淡。
她看着殷流明和迟夕,眼神中有些熟悉,更多的还是茫然。
殷流明听到沈楼的声音在他耳边突兀响起:“涂梦人的梦境被彻底破解后,梦境中的记忆大部分会消失。”
就像睡醒之后很难记得梦的详细细节一般。
殷流明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正在这时,从病房外推门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有些愤怒地道:“太可恨了,学校的严副校长说为了学校声誉,希望小苳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事件就定性为那个男孩偷试卷引发火灾,不然就——”
他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看着病房内的两个陌生人,“你们是?”
殷流明还没说话,就听到迟夕鼓起勇气道:“叔叔,我是楚苳的学长,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楚爸爸脸色顿时拉了下来:“我告诉你们,别说是学长学矮,就算是教育局长来也没用!小苳差点被强.石更,还连累死了两个人,这件事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抢到楚苳病床前,挡在女儿面前。
楚妈妈也冷着脸站过来,和楚爸爸统一战线。
殷流明没有生气,笑了笑:“不,我们是来帮楚同学主持公道的。”
楚爸爸和楚妈妈一起怔了一下。
……
从病房出来,迟夕脸上的表情轻松不少。
“我咨询过律师,这件事有楚苳证词,楚苳昏迷之前身上的衣服、暴力痕迹也被楚妈妈好好留存了,加上警方调查,胜诉的可能性极大。”
他表情变得有些气愤,“要不是楚苳火灾之后昏迷了两个月,严航也不会逍遥法外这么久!”
殷流明笑了笑:“至少正义只是迟到,没有缺席。”
他给楚苳联系了专业的律师团,很快就要赶到安阳镇和楚爸爸楚妈妈见面。
迟夕则联系了他在学校时担任校长、现在已经晋升教育局领导的老校长和其他领导,把这件事强行捅了出去。
严航的父亲、严副校长的儿子在省教育厅任职,正是严航无恶不作的最大依靠,也是最怕这件事闹大的直接利害人。
双管齐下,无论如何,这次都不是严航一家人能压得下的。
楚苳的态度坚决,不接受调解,严航必然接受法律的严惩。
迟夕有些佩服地道:“殷哥,你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联系起律师团的?”
“爷爷留下的人脉罢了。”殷流明道,“走吧,去看看齐小北。”
他们去齐小北的墓地前祭奠了一番。墓碑上的少年青涩而羞怯,一张黑白照阴阳分隔。
他们还打听了一下齐小北父母的情况——齐小北死于火灾之后,齐小北的父母当场晕厥,之后齐妈妈的病更严重,一天有一半时间脑袋不清醒,齐爸爸拖着废腿照顾妻子,又没读过多少书,只能默默接受学校给的说法,艰难地继续求生。
等案子判下来,齐家应该会收到巨额的补偿款,他们两人生活或许会好一些。
——只是若有选择,想必他们宁愿依然过以前的穷日子,也希望齐小北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下去。
殷流明拿出了抽奖来的海珠,看向了墓碑上齐小北的照片,低声道:“这个愿望……就送给你吧。”
做不到让齐小北死而复生,至少可以让齐小北的父母后半生不再困苦难捱。
最后他们又去看望了一下蒋主任的家人。
这时他们才知道,蒋主任其实已经不是主任了——他曾经坚持向学校抗议严航和严副校长的行径,然而被学校领导压了下去,撤了职称,调成了最冷门的计算机课老师。
严航还拿蒋主任上小学的女儿威胁他,让他“少说话”。蒋主任满腔愤怒无chu倾泻,最后只能化为一声叹息,平时除了多照顾一下齐小北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殷流明见到了蒋主任名叫“琪琪”的女儿。
蒋琪琪虽然年纪不大,但显然已经懂了很多事,抱着书包坐在塑料凳子上,怔怔地望着桌上父亲的相框默然不语。
殷流明想了想,趁迟夕和蒋主任的妻子说话时,去了趟洗手间,手指按在了图鉴上。
心中默念“放出”,一道光闪过,面前竟然真的出现了蒋主任的身影。
只是现实世界中的蒋主任和沈楼一样,都是半透明的虚影。
“蒋主任,要去和您的家人见一见吗?”
蒋主任站在洗手间门口,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家人,一贯严肃的国字脸上泛起了些无措。
他沉默了一会,才叹息道:“我并不是真正的他、也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还是不见了。”
恰好这时,外面谈话的声音传了过来。
“老蒋这个人,脾气直,认准了事就不拐弯,我原以为得罪领导已经是最坏的事了,没想到……”
迟夕低声问:“您也别怨他,蒋老师他……”
“我没有怨他。”蒋妈妈的声音温和中透着一丝刚强,苦笑一声,“我和老蒋其实是同一类人,要是我碰上这种事,也会毫不犹豫冲上去的——当初我俩谈恋爰,人家都说我们是两根钢筋拧一起了。”
她顿了顿,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眼角有些泛红,“我虽然难过,但也为他骄傲。”
……
蒋主任低着头,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眼角,化作一道流光,静静返回了图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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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深海祭祀小镇(一)
地上杂草丛生,泥土黏腻松软,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印,好像随时都会把人吞噬。只有一条石板小道通向幽深的树林深chu。
殷流明找到虫蛀的木牌时,已经有七八个人在等着了。
迟夕看到殷流明,高兴地挥手:“殷哥!这边!”
殷流明笑了笑:“我又是最后一个?”
“还有人来呢。”
后来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玩家,一共十几个人。
等最后一个玩家到齐,从树林间走来一个提着灯笼的人。
这人皱纹堆满脸,肤色一看就饱经风霜,鹰目勾鼻、眼窝深陷,不知道是哪国人,只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粗布衣服,看到十几个玩家,慢吞吞地挨个打量一遍,最后挤出一丝笑容:“这次这么多啊?”
听起来像感叹屠宰场的肉货,令人不寒而粟。
“跟我来吧,年轻人们。”那人晃了晃手里的灯笼,和蔼地道,“咱们这里天黑得早,树林里又有野兽,千万要小心。”
确实,明明才刚到下午,天空却是深沉的墨黑色,好像傍晚,又好像随时都会下暴雨。
树林幽暗深邃,隐约有些不知道是野兽还是风吹树叶的声音,惊起人一身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