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病房也是特殊病房,跟普通病房隔了几层楼,周围都是空的,又安静又干净。季西风进门之前就听到门内欢声笑语,弄得这一整条走廊简直不像医院了。
“笃笃笃。”他伸出两指扣了扣门。
等了十来秒,门被打开了,海葵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开门的时候还在跟八爪大翅两个人说话,长发扎成一个马尾甩来甩去,看起来格外活泼。
季西风也不开口催促,只是将目光探进去扫了一眼屋内的两个人。还好,都活着呢。他心里放下了最后一个担忧。
视线收回来时,却看见海葵抬头看着他,眼圈红红的,就快要哭出来了。他不禁出言安慰:“看见我不高兴吗?”
海葵委屈得脸都皱起来了,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队长……”她眼眶里含着泪,一闪一闪地打着圈圈,伸长了臂膀作势要抱上来,被抱了个空。
“海葵小姐,你好。”严远洲在季西风身后拉了他一把,拉着他的手自己往前站了一步,伸出手来友好地笑了笑。
海葵被他这么一挡,迷糊着眼睛抬头看了一眼季西风,又看看严远洲,再看看他们牵着的双手,明白了。
她低着头把门打开着,一脸绝望地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着:“队长找哨兵了,他不爰我们了,他不要咱们这些小可怜了……”
季西风在她身后跟着,听到她的自言自语,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尴尬表情。严远洲则不一样,他心里骄傲得尾巴都要翘起来了,面上还要带着温和有礼的面具,笑容的弧度始终没有变过。
“队长。”大翅和八爪同时跟季西风打了个招呼,轮到严远洲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卡了个壳,“……”
严远洲体贴地安抚他们:“你们就像平时那样称呼我就好了。”背后偷偷捏了一下季西风的手,手指勾在他手心轻轻划过,像一根羽毛似的。
“严组长。”两个人没有注意他的小动作,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大翅站起来把房间内仅有的一个凳子让给季西风,“队长,坐吧。”
“不用了。”季西风转身坐在了一旁铺了软垫的陪同床上,把凳子留给大翅,严远洲也跟着他过去,站在他身边。
“还疼吗?”严远洲压低了声音附在季西风耳边问。
季西风听在耳中权当没听见,直接无视了他转身去问海葵:“你们受伤了吗?”
海葵刚从“队长找哨兵了”的刺激中恢复过来,精神还不太能集中,只能摇摇头:“受伤倒是没有,就是没能把那个胖子带回来有点遗憾。”
“那个王局长?”
“嗯。”海葵点点头,“就是他。”
严远洲摊摊手:“他只是政府这边的叛乱者推出来的代言人罢了,你就算把他带回来也会有第二个的人出现的,到那时候可能是李局张局,结果都是一样的。”
“远洲说得对。”季西风简短地表示了一下赞同,就将话题转开了,“海葵,我想问你,你还记得你是从哪里来的吗?”
“记得啊。”海葵坦然道,“我是队长从黑市里救出来的嘛。”
大翅也凑上来接话:“对!跟我一起。”
“有你什么事?队长问得是我!”
“海葵,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问你对你进入黑市之前还有印象吗?”
听到这个问题,海葵小小的眼中充满了大大的疑惑,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果断利落地回答:“不记得了。”
“你不是还记得那首歌吗?”
“可是我记得那首歌啊。”海葵说,“进了黑市之后天天被人打着干活,又苦又累的,我又那么小,我哪儿有心情记住别的啊?”
“那首歌,你能唱一下吗?”
海葵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羞赧:“我唱歌很难听的。”
大翅附和道:“我作证!确实很难听!”
“那是因为那首歌就是那么唱的!”被大翅一激,海葵跳起来就唱,语调之难听歌词之艰涩是在场所有人这辈子听过的歌曲之最。
看着几个人都露出一种“这他妈是什么鬼歌”的表情,海葵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挺难听的吧?——我在一个酒吧听过有别人还唱过这个歌,比我唱得好听。”
“那个人是谁?”
海葵陷入了回忆,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就是咱们去黑市之前去过的那个酒吧,那里面的歌女唱的!”越想越觉得对,海葵锤着手心肯定道,“对对对,就是那个!我还跟酒保说过她唱得好听。”
“走,我们去找那个酒吧。”
当几个人终于来到记忆里的地方时,却是吃了一个闭门羹。酒吧门前的木制牌子上写着“今日歇业”四个字,一只鸽子从牌子上飞起,木牌摇晃着不时碰撞两下老旧的锁。
酒吧旁的几个老酒客截住他们,好心劝说道:“你们要是买酒就别去这家了,都半个多月没开过门了。”
“我还以为大罢工之后,他们会回来重新开业呢。”
第80章chapter80
“扑棱棱”,一只白鸽从巷子深chu飞出来落在巷子口的一角檐壁上,鲜红的爪子抓住灰白的墙壁,黑溜溜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动着。
“咕咕咕。”
小羽把头迈进翅膀下,从洁白的羽毛底下掏出一条细瘦的小蛇来,小蛇顺从地从小羽的翅膀下爬到它背上,“嘶嘶”地吐着蛇信子。
“怎么样?”巷子里传来“哒哒”的高跟鞋声,凯伦的臂弯里挎着爰丽丝的手臂,爰丽丝的头上带着一张轻薄的面罩。
爰丽丝偏过头来答话,呼出的气将面罩轻轻吹起:“还行。”
“终于大仇得报,感觉不爽吗?”
“一般。”爰丽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苍白的手指从黑裙子的袖口中伸出来,指甲缝隙中一丝血色点缀着她的手指。
大仇得报?她盯着自己的手,看着那一丝血色渐渐渗入指甲中,确实得报了。
可她一点都不觉得爽,只觉得有点头晕,或许是刚从阴暗的地底走到阳光底下来有点不适应,总之她现在只想回酒吧睡一觉。
“他能上法庭吗?”爰丽丝听到自己这样问。
“你不是要把他千刀万剐吗?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我……”爰丽丝抬了抬头,轻柔的面纱从脸上拂过,“我不知道……”
千刀万剐?那有什么意思?在阴暗的地底一刀一刀削掉他的骨肉,听他一句一句地求饶?
的确够爽,可惜除了她自己之外没人能看到了。
她想要在阳光底下看着他被人民审判,想看他跪在正午的委员会大楼下痛苦忏悔,想看他被所有人唾弃着去死。
这些都不是在一个小小的刑室里把他千刀万剐能做得到的。
“他能上法庭吗?能被审判吗?”爰丽丝又问了一句。如果能,那她会把审判他的权利交给法律;如果不能,那今天她就是法律。
凯伦思索了一会:“嗯……也许能。”
“能吗?”爰丽丝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真的能吗?”
凯伦确定道“如果新的委员会成立,挖出前委员长做出的这些事,那一定会开全国公审的。”
爰丽丝听了她的解释,双手的手指互相搓了搓问道:“赵先生上位之后吗?”
“赵先生上位可做不到这点。”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懒撒的声音,常先生甩着袖子走上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爰丽丝一眼,快走一步走到最前面。
爰丽丝追上去,透过面纱问:“为什么?”
常先生答非所问,声音依旧懒散:“那个张委员长我已经让人送回去了,你们放心,他没有看到我们的脸。”
“为什么?”爰丽丝锲而不舍地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