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也不知道什么。”严远洲摇了摇头,披上军装,整了整扣子,把蔫哒哒的小树揣进兜里。
舍友看了他这么积极的样子,不由得惊讶道:“哎哟,怎么?这次的任务你要去啊?”
“当然。”严远洲回答道,“我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兵王是何方神圣。”
说是活动,其实跟宴会也没什么区别,除了地点在训练场之外,只是少了些觥筹交错,多了点严肃的气息,尤其是在角落站着的几个荷枪实弹的军人,实在是有些破坏气氛。
“欢迎大家前来参见今年联合军演的开幕仪式,今年的联合军演由我们联盟来举行,让我们感谢远道而来的帝国军队。”
会场上掌声雷动,另一侧的帝国军队向着会场的其他人敬了个军礼。
严远洲看了一眼那些帝国人,不由得撇了撇嘴。
“认真站岗。”排长放下手里的枪,指指严远洲,又指了指门口,“待会就来了。”
“来了来了。”
一声喧哗过后,刚刚还在训练场前方正中跟来客侃大山的军部长官两步就走到了门口,期待地朝外看着门口
“韩首长,您好您好。”没等外面的人进门,军部长官就伸着手迎了上去,进来的是一个笑眯眯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兵王’?”严远洲看了一眼门口,不屑道,“年纪这么大也敢叫‘兵王’?”
“不是,你再看。”排长用枪管捅了他一下,再指了指门口。
严远洲再次把不屑的目光投向门口。
跟在韩敬谦身后的是一队同样荷枪实弹的军人,连门口的守卫让他们下枪的命令都不听,只在韩敬谦挥了挥手之后才把枪交给门口的守卫保管。
他们后面才是四个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倒也不尽然,娃娃兵还更合适一些。
严远洲估计领头的那个最多也就比自己大一两岁的样子,其他人更别说了,脸上稚气未脱的样子看起来还没有自己大。尤其是跟在最后面的那个最多也就有个七八岁,抱着个人终端专注地看着屏幕的样子还跟个小大人似的。
“就是他们。”
严远洲又仔细地看了一眼那四个人,在排长给的录像里那个小队确实是四个人,但是作战的时候满脸都涂着迷彩,根本看不出来面容。现在隔着这么远,严远洲才感觉到,这群人可真是年轻,身上还有一股他在军营里从未见过的陌生的气息。
“严远洲,看见了吗?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精英,就你们,连训练都撑不下来怎么上战场?”排长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们,回头看见他注意力根本不在自己身上,“严远洲,你看什么呢?”
严远洲什么都没回答,只是看着门口移不开眼。
那四个人之中年龄最大的那个被韩敬谦喊招了招手,推到一堆军部的领导之中。军部的领导们围着他,好像是在夸他。
军部的又丑又大的大盖帽围着他,被围在中间的人丝毫不慌不乱,光亮的皮靴,细长的腿,劲瘦的腰身,还有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只是沉静地看着周围的人,也不说话。
严远洲只是看着他就觉得自己的精神都静下来了,从他分化开始,精神世界从来没有过一刻像现在这样平静。小树从他的口袋里爬了出来,叶子搭在口袋边上,轻轻地敲打着严远洲的口袋边。
严远洲把小树抱起来,跟小树一起看着人群之中的那个人:“看到他了吗?”随后他转身就像排长申请,“我要上联合军演。”
第一眼就看见他,看见了就移不开眼睛,想要靠近他,想要拥有他,想要……支配他。
严远洲从十年前开始就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
第44章chapter44
季西风翻过一页资料,3896年十月。
再翻过一页,3897年2月。
一直到3906年十月3日,也就是昨天,簇新的资料上印着油墨,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纸质印刷品在银河纪年是非常奢侈的东西,纸张已经十分珍贵,印刷技术又过于麻烦,所以人们生活中普遍使用电子书籍。
会出纸质印刷品的期刊满打满算也就三家,一个是联盟官方的新闻报纸,另一家是帝国官方的报纸,还有一家则是季西风手里拿的这家——联盟和帝国合办的科学期刊。
有道是两军交战不伤医护兵,联盟跟帝国两国关系就算再紧张,在医疗和科技方面总是通力合作的。
但是两国合办的体制也导致科学期刊的竞争尤为激烈,银河系数百亿居民,其中数得上号的科学家医学家如繁星一般。季西风也读过这个期刊,上面论文的署名无一不是大名如雷贯耳的执牛耳者。
严远洲拿给他的是昨天刚刚发表在科学期刊上的论文,论文的题目是《论精神频率模拟在人体听力系统中的应用》。
这是一篇专门写给一个人的论文,这个世界上除了季西风,就再没有人能用得上这个论文的理论了。
“这个论文……”
“这个论文是我的阶段性结果,”严远洲捏了捏手,“想给你看看。”
季西风把那篇论文抽出来单独翻了翻:“应该是很优秀的吧?——可惜我看不懂。”
这不是谦虚,季西风是真的看不懂。他从小就在军部训练,倒是也不是没接受过教育,但是没有这么高深的知识储备,这什么人体精神领域的理论知识他实在不懂。
“没事,我懂就好了。”严远洲把季西风手里的资料接过来,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这些资料很珍贵的。”
季西风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自从来到严远洲的家里严远洲的情绪就有点不太对劲,只能点点头道:“是啊,纸质资料,又是这么久之前的资料,当然应该好好保存。”
严远洲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认认真真地反驳道:“不是因为这个。”
Y、X、Z、L。抚摸着发黄的纸页,严远洲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蹲在灯下慢慢地把这些资料减在一起的时候。
“严严啊,还不睡?”严妈妈在他的房间门口敲了一下门,试探着问道。
“等一下,我一会儿就弄完了。”
那时候严远洲刚刚开始学医,通过家里的关系,进了一个业界知名的医学研究者的研究室,每天在研究室里打打下手,晚上回来把从研究室里偷出来的资料一点一点地剪好贴起来。
也不是不累,但是看着贴在床头的照片就有了动力。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严远洲都会细细地抚摸一下那张他偷偷拍下来的照片。被流弹打伤的季西风□□着上身,右肩上绑着绷带,脸色苍白,看起来劳累而脆弱。每每看到这张照片,严远洲混乱的精神领域都会慢慢地平息下来,小树趴伏在床头靠着那张照片慢慢入睡。
严远洲眼里的认真太过明显,就算是季西风也无法忽略那种热切。他问严远洲:“那是为什么?”
“……”严远洲低着头,突然抬起头笑了一下,“没什么。”
那一个笑容正落在季西风眼里,他突然觉得那个笑容好像顺着他的眼睛落进了自己的心里、精神里。
他的精神世界一直都是荒原万里,冰冻了二十六年之后,被这个笑容烫了一下,终年冰冻的山川里突然冒出一支小小的花朵。
窗外的胖虎突然跳起来,把小树和云彩都丢上天,然后游开又接住。
“——不说这个了,西风,你过来,我一共制定了三个手术方案,你来我们一起分析一下应该用哪个。”严远洲把资料全都拢起来,一把塞进一个柜子里,打开个人终端连接了家里的屏幕。
季西风眼尖地看到那柜子里好像还有一堆纸质的资料,严远洲拿给他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是昨天老简送过来的资料,我们来看看手术方案吧。”
“第一套方案是我目前为止比较倾向的。把你的手术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通过外置设备转换精神频率达到接收信息的目标,这一阶段是将你的听觉传导神经替换成外部设备。等大脑听觉区域与外部设备彻底磨合之后,再进行第二阶段的脑内手术,将外部设备转成内置设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