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们议论纷纷时,叶老师拿起大茶缸子,咳嗽了一声,说道:“郝老师是个守规矩的人,肯定不会违规搞课外培训的,我看你们呀,也就别想了。”
叶老师虽然平时不大说话,不过他的资历比较老,威望也高,他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沉默下来。
郝可并不知道,自己在其他老师眼中,变成了来无影去无踪的神秘人。这一阵子,他一下班就离开办公室,第一时间冲回家里,围着他家的考生团团转。
确定下来考试方向之后,郝可因材施教,首先确定了凌旭最擅长的两门课,历史和地理,他向在S市一中的同事要到了这两门课的名师课程录像,让凌旭自己去看。
凌旭看一部分,他就拿出对应的练习题,让凌旭做,一来二去,进展神速,凌旭的自信心也慢慢在这两门课的学习过程中建立起来了。
尤其是自然地理,什么地方长什么样的植物,出产什么样的矿物,是什么样的地形,凌旭不用看书,就能说出来,甚至连大气层的变化规律,洋流的流向,都有个模模糊糊的概念,只是具体名词不知道而已。
问就是见过。
还有古文字的变化,断代史中的经济史、社会史部分,也是信手拈来,可以跟郝可描述出当时用的货币长什么样,人们穿什么样的衣服,流行谁的诗歌。
“你到底活了多少年?”郝可在听凌旭描述当时的情况时,便忍不住问道。
“比凌思睿长一点。”凌旭说道。
“这也太长了吧。”郝可说道,“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朝代的事情?”
“有血缘中流传下来的记忆。”凌旭答道,“并不完全是我亲眼所见。”
“那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当时的社会是什么样的?”郝可感到十分好奇。
“我记得当时是天启年间,王恭厂的火药库爆炸了,我从空中落到扶桑木上,正好看到了京城被炸出一个大坑。”凌旭回忆道。
“哦……那就是天启大爆炸啊。”郝可惊奇道,“距离现在400多年。”
“嗯。”
“也就是说你……四百多岁了。”郝可算了算日子,“这样说来,明清史,近代史,你应该都没有问题。”
凌旭沉默片刻,道:“我一直在山里。”
“嘶。”郝可想起来这回事,忍不住打了凌旭一下,“这么好的游历世界的机会,你一直在山里钻着干什么!”
害得他们现在还要重新复习那两大块内容。
“修炼。”凌旭简短地答道。
郝可捂住额头。
“不过,在修炼中,也会达到神游的状态。”凌旭说道,“那些时候就随意观看到外界的样子。”
怪不得凌旭知道很多自然地理方面的知识。
“那你也可以偷看到皇帝在宫里干什么吗?”郝可好奇。
“我不太看人。”凌旭答道。
懂了。郝可想。就是目中无人的意思。
“那……假如你在很远的地方修炼,能通过神游看到我吗?”郝可又问。
“可以。”凌旭说。
“噢。”
“不过,还是这样好,”凌旭说道,“毕竟神游是看得到,摸不到。”
说着,凌旭抱着郝可的手又紧了紧。
郝可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两个人嘴巴上是在讲历史课后题,但是为了方便凌旭看到郝可批改后的作业,郝可此时正坐在他腿上,手里举着练习册,凌旭把脑袋放在郝可肩旁上,双手抱着他的腰。
这样两个人都能看到练习册,也都能坐着,可以说是最佳教学姿势了。
“好吧,我们接着看你的错题。”郝可说道,“现在问题主要集中在一些专有名词你不知道,之后我们找时间一起默写一下,这个其实也没什么规律可循,就是死记柔背……”
“嗯。”凌旭答应着,蹭了蹭郝可的脖子。
“别乱动。”郝可痒得想笑。
“除了专有名词,还有什么问题。”凌旭问道。
“嗯?暂时没了。”郝可把他的练习册翻了翻,总结道,“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有没有奖励?”凌旭贴着郝可的脸,低声说道。
“奖励?奖励当然有,”郝可忍住脸红心跳的感觉,别别地说道,“我买了银鳕鱼,改善一下你的伙食,毕竟你掏了那么多伙食费……”
“好,我想吃。”凌旭笑了一声。
或许是距离郝可的耳孔太近,凌旭笑的那一声,就仿佛直接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
当天晚上,凌旭吃了两次银鳕鱼,一次在桌上,一次在床上,以至于冰箱里的银鳕鱼都没来得及解冻。
*
当然,学习这件事,有顺的时候,也有不顺的时候。
不顺的时候大约占到全部学习时间的90%。
这种时候的凌旭,就会让郝可非常的养胃。
尤其是当他们结束了凌旭引以为傲的历史和自然地理学习之后,进入到小学英语和小学数学这样充满暗礁的陌生海域,凌旭就像一个浴池里的小黄鸭一样,稍不留神就被海水卷没影了。
“设未知数,设未知数懂吗,你现在不知道这是几,按照运算规律把它移到等号右边就行了!”
“拼音里的26个字母和英语里的26个字母虽然长得一样,但是读音不同诶喂!”
“一步一步的算,不要跳步骤就不会错!”
“主语人称不一样,系统词也不一样啊,这也和中文不一样!”
郝老师一边敲桌子,一边咆哮着。
而坐在桌前的男人,表情严肃冷峻,一如既往地像是黑道教父,在思索兼并哪个街区的业务。
然而只有郝可知道,他其实是被小学生课后题难住了。
难住一次还没关系,最糟糕的是,同样一套题,凌旭做了十遍都没及格。
每次都带着他订正一遍错题,但是没有用!
没有用!
就像电影里面打开书马冬梅,合上书马什么梅一样,只要遇到凌旭不擅长的内容,他就完全搞不懂,即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搞懂了一道,等到下一次稍稍变形,他又不懂了。
在这段时间里,郝可完全理解了家长们的暴躁。
当他当老师的时候,还没有这么真切地体会过,近距离辅导孩子们做题是一件多么暴躁和绝望的事情。
“今天晚上你不要修炼了,把这套题搞懂,上面的这个视频看懂,只要看懂你就能搞懂,等到明天早上你再来给我讲一遍。”
半夜十二点,郝可是在绷不住困意,这样简单粗暴地跟凌旭交代,交代完之后,他就回屋睡觉去了。
至于吃银鳕鱼什么的,别吃,晚饭都没有!
到了第二天早上,郝可的精力随着睡眠的补充上来,也跟着恢复了,他的心情也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暴躁。
于是,他对凌旭又小小地心软了。
郝可换上运动衣,来到外间,看到晨光熹微中,凌旭正在电脑桌边看着教学视频,时不时还低下头写写画画。
郝可昨天晚上的怨气便消失无踪,甚至有点心疼凌旭用功了一晚上。
等他来到桌前,柔声细语地跟凌旭道歉,说自己不应该那么暴躁地对待他,然后聊到昨天晚上那道题,进入实质环节时,凌旭用他稀奇古怪的做题方法再一次激怒了郝老师。
这样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三个月后,郝可终于带着凌旭把小学英语和小学数学过完了。
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两个人在书桌前听写单词。
圣诞节小区里搞活动的时候,郝可正在教凌旭用尺子划等号,每一步都要详细地写出来。
新年倒计时的时候,郝可带着凌旭记下来这一年的国际国内大事,以便应对时事政治题。
郝可把家里的每一个家具对应的英文名字都写了一个小标签,贴在上面,凌旭走到家具前时,就要把它的英文名字读出来一遍,拼写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