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袭一把拉住想走的保安,问:“你为什么这么说?”
“嗨呀,我就是猜的。”保安道,“这门不是开了么,人是死是活进去看看不就行了。”
宋袭紧跟上去,不放弃地问:“他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保安站在高两级台阶上看他,“的确有。“他眯了迷眼睛,“昨天夜里,我看到马兴国在家里跑来跑去,然后他就站在玻璃前倒了下去。我当时正好在巡夜,上去敲了门,结果他居然亲自来打开了门。”
宋袭:“说明他没事。”
“的确,当时的他看上去很正常。”保安说,“可是今早我再去敲门的时候,却怎么也敲不开。这都几点了,咱们楼道里闹哄哄的围了这么多人,他不可能听不见。”
宋袭不再说话,跟在保安身后挤进了马兴国的家。
他在客厅里看了一圈,径直走向卧房。保安正想伸手拦住,身旁又经过两人,都是青年的带来的朋友。
他急躁道:“你们不能这么乱闯进去。”
宋袭在他的阻止声中推开卧室门,卧室内乌烟瘴气,有股很重纸张焚烧过的痕迹,地板上躺着一小堆还没烧尽的纸钱。
而马兴国正双膝并拢跪在纸钱灰上,不停地磕头。
他嘴里说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宋袭停在不远chu,蹙眉喊了一声马兴国的名字,马兴国仿若未闻,仍旧不停地磕头请求。他身上没穿衣服,只下半身穿了一条睡觉的短裤。
大大小小的牙印布满了他的皮肤,有些渗出微少血液,有些只是轻轻咬出印记。
相比起来,他额头的伤更为严重,他本人却不知疼痛,脑袋撞得哐哐响。
蒋夙走过去,掐着马兴国的肩膀把人提起来,“你看见谁了,你在向谁恳求?”
马兴国怔忪地抬起头,翕动的嘴唇忽然止住,和蒋夙对视了有半分钟,他清醒过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痛苦和惊惧。
他搓着身上的牙印,一声声地重复:“报应来了,真的有报应……”
不知为什么,宋袭一下子想起从殡葬店厕所门缝中看见的那张脸。那张脸和他们后来遇见的女生差别巨大,根本不像同一人。
假设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女生口中所说的“谢谢他”,会不会指的就是那张融化脸?
如果融化脸负责给予报应,那么女生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宋袭的思维卡住,脑海突然空白了。
马兴国继续发疯:“他来了,他们找上我了,他来了,他们找上我了……我要跑,我得跑……”
他开始用力挣扎,奈何挣扎不开。
他怔怔地盯着蒋夙的脸看了会儿,突然跪下开始磕头,“放过我吧,求你放过我吧……”
蒋夙松开手,马兴国立刻像没骨头似的,全身趴伏在地上,嘴里重复相同的话。
宋袭:“他现在这样我们什么也问不出来。”
蒋夙抱着手臂轻笑,“我更好奇他为什么没死。”
是啊,马兴国的反应显然是遇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他称对方为“报应”。按照黑皮三人的遭遇,马兴国现在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大家说话的声音不大,被马兴国听见了。
他仰起头,呆滞的望着蒋夙,又看了看宋袭,突然弹跳起来,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恳求道:“你们不要走,留下来陪我一起住,他今晚上还会来的,他们会来杀了我!”
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他们”,宋袭对马兴国的遭遇越来越感兴趣。
他回望着蒋夙,征询他的意见。
蒋夙:“听你的。”
庞郝虽然心里害怕,但总觉得跟着宋袭和蒋夙最保险,也同意留下来。
围在大门外的人看足了戏,兴趣怏怏的走了,只有保安还等在客厅里。他冲宋袭无力笑了笑,表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宋袭:“万幸人没事。”
“没事就好。”保安瞥了马兴国一眼,叮嘱道,“他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助,
可以随时叫我,我一整天都在。”
宋袭点头,“好。”
送保安出了门,一回头就看见马兴国要往外走。
坐在沙发上的蒋夙挑了下眉,站起来,“要出门?”
马兴国应了一声,有人在家,他胆子大了很多。为了遮住身上的牙印,特意穿着长袖衬衣和灰色长裤,连脖子也用丝巾缠绕起来。
“我感觉很不舒服,必须去趟医院。”马兴国说话间,手已经握住门把拧开。
宋袭不容置喙地跟上,“我们陪你一起。”
马兴国的脸色微变,略作犹豫就答应了。
医院里没有多少人进出,马兴国一到就顺利挂上号,去了急诊科。
急诊科的医生给他检查了下身上的伤口,没查出所以然,他伸手碰了碰牙印,“疼吗?”
“不疼。”马兴国说,“而且非常痒,可我不敢抓。”
宋袭盯着他的脸看,表情虽然淡定,可是他的额角一直在抽搐,显然一直忍着疼痛。
医生检查一番后得出结论:“没什么事,回去按时用碘伏消毒就行。”
“可是我真的很痒!”马兴国激动起身,捏着拳头瞪着医生,“你到底会不会看病,我身上这么多印子,你居然跟我说没事?!”
医生沉默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
马兴国以为他不信,直接脱掉了上半身的衣服,那些牙印比宋袭第一次看见的时候更红了,印记似乎也更深了。
“在动……”庞郝惊慌地指着马兴国。
宋袭眯眼仔细看,马兴国身上的牙印像是在模仿咬合,上下牙印极其缓慢地张开,闭合,张开,闭合……
这就是他感到疼痛和痒的原因吧。
马兴国头皮发麻,第一时间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那些牙印安安静静的,根本没动。
他气急败坏道:“你他妈瞎说什么!”
庞郝:“我真的看见了……”
马兴国挥起拳头想揍人,被蒋夙一把拦下。
蒋夙捏着他的手腕,视线在他肩颈上的牙印溜了一圈,眉峰微皱,眼神嫌弃。
他丢开那只手,用纸巾重点擦拭指腹。
马兴国被激怒,跳脚就朝蒋夙扑去。蒋夙侧身避开,转身扣住他的肩膀和胳膊,把人压在了墙壁上。
医生对这一切像是见怪不怪,他淡淡的指着门口说:“要打出医院去打。”
马兴国被胳膊上的疼痛骇住,怕了蒋夙,老老实实求饶两句。待蒋夙一松手,他就疾步离开了办公室。
他扭着肩膀狠狠剜了蒋夙一眼,又重新去挂了号,另找医生替自己查看伤口。
得到的结果和解决办法都一样,回家擦碘伏。
马兴国坐在医院的长凳上,脑袋垂得很低。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天不知何时阴了,阳光躲进云层后。
这意味着,今天的夜晚可能会来得早一些。
“回家。”马兴国急匆匆跑出医院大厅,“必须马上回家。”
他奔跑的速度太快了,宋袭险些追不上,相比之下,蒋夙步伐平稳,速度统一,脸不红气不喘,体力和耐力都大大超过他。
宋袭羡慕又嫉妒,视线却忍不住从蒋夙发力的大腿一路往上,停在了他的腹肌部位。
随着奔跑,腹部的肌肉在衣服下若隐若现,十分诱人。
宋袭捏在拳头里的手指微微一动,想摸。
前方的马兴国站在十字路口,陷入慌乱,他的脑子里像是有一根手指在搅动,让他思维混乱,居然一下子分不清哪里是往家去的方向。
蒋夙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看向一旁的草丛,有黑色的东西从树叶枝丫间一闪而过。
他两步跨过去,拨开矮树丛,只发现一些垃圾碎片。
马兴国最终选了往右拐,可是越往前跑,他的表情就越迷茫,越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