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袭定睛又看了几秒,真的不是人,而是布娃娃。如果不看那没有五官,只在白布上画出一条弧形的脸的话,这些娃娃与真人小孩无异。
寸头很快镇定下来,见宋袭表情如常,心里非常难堪。同样都是老人,怎么差距这么大。
他轻咳一声,淡定地拍掉衣服上的灰尘,“你们来了。”
“嗯。”宋袭比他还淡定,问,“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寸头尴尬,习惯性的摸了摸自己的耳钉,他眼珠子一转,试图扯开话题,“你们发现什么了?”
“那边有一个画室,里面有四副黑线条的画很奇怪。”
“四幅?”显然,寸头也注意到了那张四个小孩儿并排的照片,“是不是跟那几个孩子有关?”
“有可能。”宋袭没把话说死,指了指上方的娃娃,问蒋夙,“夙夙,你说我们要弄下来看看吗?”
这种时候,选择权必须在蒋夙手里。
宋袭觉得他就是个福星,但凡是蒋夙做的选择,就没有一次不对的。
蒋夙耳朵动了一下,第一次感觉到,被宋袭依赖是一件如此愉快的事。不等宋袭再度发话,他目光扫过屋子里的结构,利落的踩上窗台,猛地一跃,抓住一个娃娃的腿将它从横梁上拽下来。
因为力气太大,娃娃的脑袋留在上面,身体则落到几人面前。
娃娃身体里塞满了人造棉花,脏兮兮的,针脚歪歪,又长又短。
宋袭皱了皱鼻子,“我好像闻到了一股味道。”
寸头:“是尿骚味。”
蒋夙:“是从废弃的被子里拆出来的。”
宋袭数了数这里面的娃娃,加上他们拽下来的,一共四十五个。他问蒋夙,“夙夙,你注意过这里有多少小孩吗?”
蒋夙:“至今为止出现过的只有二十个,应该不止这些。”
宋袭:“那其他的小孩子去哪了呢?”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转身想去找其他孩子。寸头抱着胳膊,盯着两人的后背看了一眼,打了个哆嗦,嘀咕着,“夙夙,夙夙,我的妈也太肉麻了吧。”
关键是两人习以为常,毫无感觉。这得叫过多少次,听过多少次才能形成习惯。
略一犹豫,他小跑跟上去。
宋袭扫了他一眼,忽然想起,“和你一起的人呢?”
“三个凑一起行动效率太慢了,我让光头哥和高粱去其他地方了。”寸头眉头一皱,问,“怎么往这边走,那边你们还没查看过?”
宋袭:“阮来娣还在那边等我们。”
“新人就是麻烦。”寸头不甘愿的跟着往回走,没发现阮来娣的身影,他的神色凝重起来,“人呢?”
宋袭阴着脸,“不见了。”
他们脚下的是泥地,用力挣扎会有痕迹留下。而眼下,地面平整干净,没有鞋底摩擦出的尘土。宋袭鼻子没那么灵敏,就让蒋夙闻了闻,也没有血腥味。
仔细回忆,他们也没听见阮来娣的叫声。
“她可能是自己走的。”宋袭说,“先把人找到吧。”
三人兵分两路把院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到最后,把其他人都给惊动了。大家凑在一起,商量着好好的大活人到底能去哪里。
如果是遇害,按照从前的经历来看,至少会发现一具尸体。
就在他们焦灼间,王阿姨出现了,“大家怎么在这里,我找了你们好久。”她面露担忧,抓着扶手从楼梯上下来,“阮小姐已经在里面等候你们多时了,快进去吧。”
王阿姨身后算是整个孤儿院的主楼,共三层,一楼是院长和其他阿姨的办公室和教室,二楼是睡觉的地方,三楼据说正闲置着,走廊上锁着铁门。
听到“阮小姐”三个字,大家气不打一chu来,连忙跟着王阿姨进了楼。他们一路来到二楼,见阮来娣正在一间游戏室里,和小孩子们玩得正欢。
每一个人脸上都不太好看,盯着阮来娣的眼神要喷火。
沙沙径直走进去,一把扯起阮来娣,“你能不能有点团队意识,突然离开也不说一声,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阮来娣懵了,看了看眼前凶神恶煞的女人,又看了看门口的瞪着自己的人,嘴唇颤抖着说:“我,我没有故意不说……是那个姓王的女人说她会告诉你们。”
王阿姨站在两拨人之间,歉意道:“抱歉,院长那边突发状况,我去帮忙了,就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就打个招呼的事,费不了多少时间。可对方态度真诚,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阮来娣却委屈的哭了,还往前几步越过沙沙,看着宋袭说:“你和蒋夙哥去了那么久,我一个人在原地害怕才跟她走的,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们。”
她哭了,
嘴唇咬得很紧,眼眶通红。
许聪明推了下眼镜,“算了,就这样吧,别因为这么点小事就闹僵了。”
“对,她也不是故意的。”光头也站出来替阮来娣说话,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烦得不行。自打阮来娣从车上醒来,这女人就没安分过。
先是哭闹不止,问东问西,原本以为分了组,她跟了宋袭和蒋夙兄弟俩他们就能安生了,结果没有,这女人又整出幺蛾子。
当初在车上的时候,他就告诉过新人,恐怖世界里土着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相信。
这女人倒好,别人勾勾手指头就跟着走了,说都不说一声。
光头心里庆幸阮来娣黏上的是宋袭,而不是他。
既然已经有两个人发话了,大家也不能死揪着人不放,嫌弃的看了阮来娣一眼,这才进了游戏室。
屋子里的孩子不多,只有十二个。
王阿姨介绍说:“马上要午饭了,现在是自由活动时间,其他孩子都在别的地方玩。”
宋袭蹲下,握住一个小朋友的手,上面有一条划痕。相似的画面他曾经历过,当他从柜子里把蒋夙抱出来的时候,他手心里的擦伤比这个还要多。
那么小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忍着不哭的。
宋袭问小朋友:“疼不疼,怎么弄的?”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说:“不疼,被玩具弄伤的。”
王阿姨看着新鲜的伤口,皱了皱眉,“走,我带你去chu理一下。”说完扯过小孩抱起来,走了。
宋袭没有再拉着孩子问东问西,他扯过来一张小朋友的凳子,憋屈的蜷腿坐下。有人问话的小朋友们很正常,无人问话的两个站在角落里,安静地盯着他们的方向。
眼神空洞,像没了灵魂的瓷娃娃。
宋袭走过去,拉着其中一人问:“怎么不过去玩儿?”
那个小孩儿没反应,他旁边的替他回答:“不好玩,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他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某个开关,挣开宋袭拉着另一个孩子跑了出去。
宋袭追出去,恰好看见带小孩儿chu理伤口的王阿姨回来了,她穿着碎花裙的身体,像一座压迫十足的大山挡在小孩面前。
小孩儿害怕,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弱弱喊道:“王阿姨。”
王阿姨蹲下,一只手按住一个小孩儿的肩膀,“这是要去哪里,马上就到午餐时间了。”
两个小孩儿孱弱地颤抖几下,宋袭听见他们带着哭腔说,“没有,我们哪里都不去。”
他们对这个面容可亲的阿姨非常畏惧,就连几米外的宋袭都感觉到了。
孤儿院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平静,无论布满黑色线条的压抑儿童画,还是两个小孩儿对王阿姨的态度,以及之前院长怪异的表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孤儿院暗潮涌动,光明温暖的外表下,藏着罪恶的黑暗。
午餐时间,宋袭终于见到了所有孩子,一共45个,与悬挂的布娃娃数量刚好对上。
他没有避讳,用最自然的态度问起院长:“我们在一间小屋里看见许多挂着的布娃娃,那些都是小朋友们自己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