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夙手插进兜里,掏出几块糖果,一支唇膏,还有两包纸巾,以及一枚别针。宋袭挑了挑眉,将别针收走,其余的让少年揣回兜里。
“什么时候拿的?”宋袭问。
“进浴室之前。”蒋夙带着几分期盼低问,“是不是很多都没用?”
的确,宋袭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是揽着少年的脖子,表扬道:“每个都很有用,夙夙真棒。”
蒋夙抿了抿嘴,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旁边的七个人累得要死要活,谁都没有力气再多说话,纷纷佩服兄弟俩的精神头。
最后是韩先锋抬手问道:“宋袭,你不是说去看看吗。”
“去。”宋袭强打起精神,借着蒋夙的力站起来。他捶了捶胳膊和腿,走出仓库。
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偌大的温室培育区竟然真的只有临时工在。
宋袭回头冲里面的道:“走吧,外面没人。”
蒋夙是一定要跟着他哥的,不等韩先锋动作,少年已经率先走出去。
兴许是为了花卉园的美观,温室区距离花田有些距离,走出去大概一公里才看见花田。花田里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韩先锋作为资历最老的人,带头猫着腰沿着小径一路往前走。宋袭和蒋夙跟在他后面七拐八拐,终于在大概半小时后,在一块碧绿的草坪上找到了那些花农。
花农们围坐成一个圈,将娄桂芬围在正中央。
距离太远,他们看不清那些人的表情,从娄桂芬的些许动作,大概能判断出她的恐惧。
花农们嘴里好像唱着歌,歌声的调子很奇怪,语言和日常用的有很大差异。
韩先锋回头:“他们唱的英文歌?”
宋袭摇头,“不像,也不像德文和俄语。”
“日文?”韩先锋惊讶,花农们竟然这么多才多艺!
“……”宋袭,“好像也不是。”他看向蒋夙,“你能听出来吗?”
蒋夙摇头。
草坪附近没有掩体,他们没法走近,再好奇也只能忍着。这歌一唱就是半个小时,半小时后,花农们纷纷起身离开,留下娄桂芬一个人失魂落魄的还在原地。
花农们进行完奇怪的仪式后,便进了花田开始忙碌。娄桂芬也不例外,她独自在原地站了会儿,搓了搓脸,又抹了把眼泪,再抬头,身板挺得特别直,像是突然看开了。
宋袭看见,她从一个年龄与之相仿的男人手里接过背篓和修枝剪,将开到最盛的花朵从枝丫上剪下来,丢进了背上的背篓中。
安全起见,三人不敢逗留。
宋袭猫着腰,带着小尾巴蒋夙重新回到了温室区。
大棚内,众人已经开始忙碌,他们拆开了一个麻袋,大包装里还有小包装,每个小包装里有成千上万枚种子。
苏大爷拆了一个小袋,将种子分成九份。终于等到其余三人回来,他扬起拐杖示意大家把自己的那份拿走。
奶奶灰把花种拨到自己面前,问韩先锋:“有发现吗?”
“有。”韩先锋把看到的、听到的说了出来,眉头紧皱,“如果惩罚只是把人围在中间唱歌儿,娄桂芬为什么怕成那样?”
“所以一定还有后续。”宋袭说话时,眼睛正盯着蒋夙的小动作。少年以为没人注意到自己,正暗戳戳的将他的花种拢到自己那份里。
宋袭凑过去,悄声说:“你干什么呢?”
蒋夙动作自然地收回手,嘴巴很柔,“没干什么。”
“哦。”宋袭故意把声音拖得很长,尾音拐了右拐,自带波浪。
蒋夙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当即将花种一颗不剩的捧起来兜进衣服里,离开了仓库。
宋袭急忙跟出去,外面的水泥路上空荡荡的,也不知道少年进了哪一个大棚。
正要抬脚去找,一声细微的尖叫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那声音微弱地几乎听不见,要不是宋袭就站在室外,或许就错过了。
他大声喊了一声蒋夙的名字,转身就朝声音可能传来的方向跑去。他有预感,娄桂芬可能出事了。
花田的边缘,围着很多人。
有人惊恐的捂着嘴,也有人淡漠的看着,还有人只是随意瞥了一眼,转身就走。
宋袭没打算藏着掖着,直接走了过去。
出事的真是娄桂芬,她躺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脑袋顶部的正中央凹陷下去,血和浆液混在一起,淌到了地上。
宋袭的注意力落到了她脑袋旁的锄头上。
锄头开过刃,一看就很锋利,上面沾着血和几根头发。而本应该与之相连的锄头柄,此时还被娄桂芬握在手里。
第四十九章花花世界05
锄头是从顶部断开的,锄刃与锄柄的金属衔接chu内留存着一截木头。
宋袭发现,那截木头的横切面大部分很平整,只有边缘chu较为粗糙,伸出些许木刺,特别像是有人用锋利的工具切割过,为了不引人注意,特意只留下边缘,使之上下勉强相连。
若真是这样,当娄桂芬扬起锄头时,沉重的锄刃就可能突然断裂,然后砸中她的脑袋。
“啧,死的真惨。”宋袭前面的一个年轻人说道,从他的角度看不见对方的全脸,只能从对方推高的颧骨看,她似乎在笑。
围观的人很多,上去查看的却一个也没有,包括之前给娄桂芬递背篓的男人。
在场的每个人只是安静看着,小声的与旁边的人嘀嘀咕咕。
宋袭抿了抿嘴,正想说话试探一下大家的反应,胳膊突然被人往后拽了一把。他转头,对上蒋夙反对的目光。
蒋夙:“等等。”
宋袭定下心站在原地,又等了大概三五分钟,有人拿着一卷草席跑了过来。
草席是崭新的,外面捆着布条。
与娄桂芬可能有关系的那个男人连忙站了出去,从兜里掏出一个红信封。红信封与之前王总发给临时工们的一模一样。
宋袭亲眼看见,男人从信封里抽出一张五十块的整钱,递给了送草席来的人。
那人接过钞票,指尖弹了弹,“正好,不找了。”
男人点点头,蹲了下来,一点点将草席铺平,然后弯下腰,双手抓住娄桂芬的肩上,将人拖到了草席上。
草席很大,往内一卷把人整个盖住。
男人在众人沉默的注视下,抓着草席的边缘,拖着人朝前方走去。
这个场景有些像是在目送,宋袭以为其余人在男人的身影不见后,会选择离开,没想到他们居然跟了上去。
宋袭拉上蒋夙:“我们也去看看。”
刚往前走了没几步,瘦竹竿忽然出现,似笑非笑地盯着两人。
瘦竹竿:“我记得这个点你们应该按照阿奇的指示,留在温室大棚里播种。”
宋袭伸出两手给他看,好在刚刚只擦了脸,没擦手,这会儿掌心和边缘还是黑的,“刚搬完一卡车的种子,出来找口水喝。”
“打水可不在这边。”瘦竹竿那双小眼睛眯了迷,“想看的已经看了,赶紧回去,否则记你旷工。”
旷工可不是小事儿,明天一早就可能被拖上台批斗。
宋袭赔笑说了两句好话,带着蒋夙走了。
阳奉阴违在某些情况下特别好用,老老实实走回温室区后,他转脚就又绕了回去。
娄桂芬死的地方距离开早会的地方不远,可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下走,直到花田都没瞧见其余人去了哪里。
一同跟过来的韩先锋道:“这都快中午了,是不是都回去吃饭了?”
宋袭:“去看看。”
花农们的宿舍楼寂静耸立着,每扇门都关得死死的,没有丝毫烟火气息。蒋夙上去听了一下,屋子里没人。
花农们仿佛集体蒸发了。
“那么大一群人,能去哪儿?”韩先锋道,“不会是出事了吧。”
“韩哥,还记得那片草坪吗?”宋袭忽然问道。
“记得。”韩先锋想起什么,“你是说他们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