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葱少年身上散出一股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气息,无形的压迫感让宋袭无所适从,甚至生出了想逃的念头。
蒋夙及时收敛锋芒,握住青年的手腕,突然道:“那是什么?”
宋袭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看向右斜方,一道黑色的人影立在花田中央。
那人个子不太高,从发型轮廓看,可能是个男人。
他的动作非常怪异,像是正将身上那件贴得很紧的衣服从脖子开始往下剥。宋袭扭了扭眼睛,眼睑睁得很开,难以置信的看见,那人竟然真的从身上撕下了一层薄薄的衣服。
宋袭回神的第一时间,拉上蒋夙往前轻轻走了几步,他们半蹲下来,上手拨开挡住视线的灌木。
此时,
那人已经弯下腰,可能是在脱裤子。
宋袭听见“嘶啦”一声,仔细在脑子里搜寻一圈,想起这声音很像在撕扯胶带纸。
须臾,那人重新直起腰,他拨开挡路的花丛走出了花田。
宋袭冲蒋夙打了个手势,用口型说:跟上。
月光照耀下的水泥路是灰白色的,上面印着一排脚印。脚印从花田边缘一路往前延伸,正是他们去温室时走的那条路。
想起瘦竹竿的叮嘱,宋袭不确定要不要继续往前。
蒋夙不发表意见,安静等着对方做决定,几秒后,青年对他打了个手势。少年嘴唇勾了勾,不紧不慢地跟上。
宋袭远远地尾随,在那人经过路灯时,嘴巴惊讶地张开。
他居然光溜溜的,身上一件衣服也没穿!
皮肤上布满了灰色、褐色的泥土,几片叶子插在头发上,还有一些大概是植物的刺或者枝丫刮出的血痕。
蒋夙伸手蒙住了青年的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擦过掌心,他的手指蜷了蜷,嘴唇贴到宋袭耳边,“你看得太专注了,哥哥。”
宋袭双手扒开少年的手,笑着打趣,“怎么,我不能看别人,只能看你吗?”
蒋夙想了想,认真道:“可以,但不能看太久。”
自从长大后,宋袭不会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关注他,不会走到哪儿都牵他的手,更加不会抱他。
蒋夙心里的落差很大,有点小小的不开心。
“好啊,都听你的。”宋袭摸摸少年的脑袋,直起身看向前方,那人的身影已经很小了,未免跟丢,两人必须马上行动。
他们沿着路走了十来分钟,终于看见那人在一栋房子前停了下来。
蒋夙解释说:“这是花农们的住chu,据说他们每家人都有一套房子,由花卉园的老板出资修建。”
等那人上楼后,两人悄然走进那栋房子。
这栋楼上下共有四层,每层楼共八套房子。每套房的房门上,都贴着编号,那个裸男走进的是208号房,也就是二楼的最后一间。
夜深,挨家挨户早已休息,起起伏伏的鼾声从一些门缝中传出来。
宋袭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地行动,反观蒋夙,他腰身笔挺,双腿迈着沉稳的步伐,姿态随性自然,脚下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那是怎么做到的?”宋袭纳闷,心里羡慕得很。
蒋夙:“天生的。”
宋袭:“……”这就是传说的凡尔赛吗。
208号房是这层楼唯一有说话声传出的屋子,房子的女主人似乎被刚回家的男人吵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惊慌:“你,你怎么回来了?”
声音模糊不清,宋袭拼命把耳朵贴在冰冷的防盗门上。
男主人:“我饿了。”
“我这就去给你热饭。”女主人啪嗒啪嗒地跑了,应该是去厨房做饭了。
宋袭打了个哈欠,双腿蹲得僵柔,他小心抬高身体,变换了个姿势,顿时双腿如同千万根细针同时戳进肉里,酸麻中伴随着细微的疼痛。
蒋夙一把将他拉开,“你在一旁站着。”
被照顾的人成了自己,宋袭咧了咧嘴,觉得这种感觉真奇妙。他靠着半人高的围墙坐下,双腿在地上伸直,看向单膝点在地上的少年。
蒋夙神情镇定,大概是听见什么,漂亮的眉毛微微一蹙。
正想问怎么了,就听见门内传出一阵摔碗的声音,随后便是女人受惊一般的尖叫。
蒋夙猛然起身,一把将地上的青年拽起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后,拉着人快速往前方尽头的楼梯跑去。
两人转过墙角,停在楼梯上。
208的女主人从家里跑出来,浑身哆嗦得厉害,正用力敲打隔壁207的房门。
207的防盗门打开,一名中年妇女走了出来。妇女裹着薄薄的外套,回头看了眼屋内,像是怕打扰到他人睡觉,伸手将门带上。
妇女:“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我丈夫他……他……他回来了。”女主人的声音压的很低,宋袭看见她的手一直在抖,帕金森似的。
“回来了?!”妇女惊讶地低呼一声,“他现在在哪儿?”
“在家里,说肚子饿了,让我给做点东西吃。”女主人愁眉苦脸道,“我给他做了个蛋炒饭,刚吃了一口就把碗给砸了,说是吃得他恶心。”
妇女想了想,说:“你等等,我去找其他人问问。”
话音一落,妇女就朝楼梯口走来。宋袭跟蒋夙连忙沿着楼梯往下走,直到彻底退出这栋自建楼。
妇女来到一楼,把104的男主人叫了出来。
因为离得太远,宋袭没听清两人说了什么,只看见104的人在返回屋内,拿了一个黑色口袋递给妇女。妇女转身,把口袋递给了208的女主人。
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回到楼上,进了屋后就没了动静。
宋袭不死心的在门外又等了会儿,正要离开,屋内传出奇怪的动静。他忙把耳朵凑上去,越听,他脸色越古怪。
蒋夙:“宋袭,你听见什么了?”
宋袭尴尬地扶着墙站起来,“少儿不宜的东西。”他支吾一声,“回去吧。”
临时工的居住点,有间房的灯正亮着,韩先锋和寸头已经回来了。
见路上有人走过,寸头开门出来,抱着胳膊斜靠在门框上,“你们俩走得那么早,现在才回来。大晚上的,出去没干好事儿吧。”
对方的态度并不好,宋袭假装没看见他。
寸头冲着青年的背影呸了一声,“拽什么拽,不就是个戏子。再大的人物到了这儿该死还不是得死,老子等着你来求我。”
屋子里的韩先锋走出来,不耐烦道:“方晓乐你能不能消停点,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干活。”
寸头翻了白眼,碰的一声关上门,嘴里还嘀咕着,“上一个这么嚣张的,死得要多惨有多惨。”他嘻嘻一笑,“也不知道这个会怎么死。”
韩先锋躺在床上,被子蒙住脑袋翻了个身。
寸头窸窸窣窣爬上床,因为只有一床被子,他用力一拉,韩先锋那边就没了盖的,大半个身体露在外面。
韩先锋愤怒的盯着天花板,拽着被角用力一拽,方晓乐的身体瞬间全部暴露出来。
他翻身坐起来,“你他妈什么意思!”
韩先锋:“被子就一床,你能不能好好睡?”
“不能。”方晓乐的态度十分嚣张,“老子怕冷。”
韩先锋瞪着眼睛,片刻后,突然揪住了方晓乐的衣服领子,有个尖锐的东西顶在了他腹部。
方晓乐浑身一抖,眼珠子往下转,瞥见一把带锯齿的弹簧刀。
韩先锋的手往前推,“现在能老实点了吗?”
“能,我保证一定安静!”方晓乐就差举手发誓了。
在这里,被同伴杀掉是不需要负法律责任的。他没想到看着友好的男人,竟然是这么个柔茬。
韩先锋收起弹簧刀,重新躺下,没多久就响起了鼾声。
花卉园内空气清新,淡淡的花香让人仿佛置身花海,连睡眠也变得更加香甜。有幸翻找完种子,赶在太阳出来之前回到屋里休息的人,精神状态都还凑合。
两个姑娘和一个贼眉鼠眼的青年男子直到今早才回屋,精神萎靡到了极点。听见铛铛的击打声,三人有气无力地走出来,哈欠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