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云舟的眼中,此刻的纪源才像是一个少年。
而不是无论在做什么事情,甚至在与人接触的时候,都模仿着久经风雨的老者,不仅透着一股垂垂老矣的感觉,更是永远都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
在和其交谈之时,尽管他的脸上始终挂着微笑,却让人能够感觉到,双方之间始终隔着一段,怎么也无法拉进的距离。
明明应该是朝气蓬勃的年纪,却始终对身边的人和事,抱着浓浓的小心和戒备,永远都在用谨慎对待一切。
直到这一刻,坐在龙驹背上的纪源,方才流露出应有的样子。
姜云舟忽然一愣,不由想到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修行至今数十载,却一直压制着自己的天性,做着自己以为正确的事情。
刻苦的修炼,严谨的言行,近乎苛刻的自我要求。
可是这一切,却都仅仅只是自己以为的正确而已!
想到这里,姜云舟忽然就不想再压制心中的天性,突兀的便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回荡在树林之中,随着扑面而来的呼啸狂风,其音也不由越来越嘹亮。
不远处,正在享受风驰电掣之速的纪源,在听到突然响起的笑声后,便下意识的微微一愣。
他转头望去,见姜云舟肆意的大笑着,多有一种宣泄的感觉,似是放下了背了多年的沉重负担。
没由来的,纪源便提起了一口气,同样也是竭尽全力的大笑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但此刻就是突然想要这么做!
这一刻,两人的笑声回荡在树林间,时不时的还伴随着一两声稚童的惊呼。
而随着肆意的大笑,纪源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身体感觉无比的轻松,那是一种由内而外,自心中而起的轻松自在。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升起了一种错觉,好像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
小心谨慎不是坏事,但不能事事都是如此!
成熟是一件很好的事,却不是现在的自己所需要的!
「你错了,我也错了,我们都错了!」
正在此时,姜云舟忽然大声高呼了起来。
他的眼中有精光在闪烁,无比的炽热与强盛。
声音回荡在耳边,同时传递来的还有其此刻的心境。
纪源感觉自己像是抓到了什么,虽然现在还没有彻底的明白,但他能够感觉到这个东西,对自己来说十分的重要,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错了错了,都错了!」
他大声将胸中的一口气喊了出来,身体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
虽然不懂得这两个人族怎么了,但既然气氛都已经到这里了,绿荫自然而然的也就跟着大喊了起来:「错啦!哈哈哈哈哈!」
当两人意识到自己的心境问题,并且找到了修正的方向时。
远在此地数千里之外,一座庞大的渡空战船上,许乘风正站在最高阁楼的窗边,凝望着白云飘飘的天际。
而在更加遥远的九玄门内,一名中年人站立在云端,其身后还有一个老者,正百般无聊的躺在白云上,拿着酒葫芦一口一口的喝着。
「你对自己的徒弟也够狠的,什么都不说便送了出去。」
长着酒糟鼻的老者晃了晃手中的葫芦,幽幽叹了一口气:「你就不怕一不小心,自己心爱的徒弟就再也回不来了?」
毕竟那个地方即将发生的事情,可是连金丹境都得退避三舍,轻易绝不敢靠近分毫,唯恐被卷了进去,白白葬送数百年苦修出来的道果。
也就只有金丹之下的存在,方才能够
在其中寻到一线生机。
面对身后老者的询问,中年人并未开口回答,只是默默的凝望着远方的天际,也不知道心中正在想些什么。
「话说你真的相信,那个小家伙能够成为,你那宝贝徒弟突破的契机?」
见中年人没有说话,酒糟鼻老者倒也不在乎,自顾自的说道:「你故意让我陪着演一出戏,就为了把徒弟送到那个小家伙的身边。」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日气运补全之时,你所看到的东西并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他也不懂,面前的这位掌教师兄,究竟在气运中看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毫无疑问,一定是与玄天一脉那个小家伙有关,不然区区一个二境的小修士,哪怕身负一脉气运的关键,也不可能让一位金丹巅峰的大修士如此关注。
甚至不惜亲自出手安排,只为了让那个小家伙,能够在三十年内有成功凝结金丹的可能。
「我倒是希望那一日,是我自己看错了。」
中年人摇了摇头,随后忍不住长长一叹。
若是自己看错了该多好,可惜那一幅幅画面却像是烙印在了心中,以其强大的心境也无法将其驱逐出去。
如非这般,他也不用绞尽脑汁地布置,甚至为了让那个小家伙对九玄门有归属感,不惜亲自下场做出种种安排。
「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酒糟鼻老者问道,眼中忽然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闻言,中年人沉默许久,方才缓缓转过身来,直面相处了两百多年的师弟:「如果九玄门终将被火焰吞没,方才可以借此涅槃重生,你该如何去做?」
话音落下,一股恐怖的灵压顿时爆发,充斥着整片天际,搅动无数云雾翻涌。
直到良久之后,灵压才骤然消散,天空再度恢复到了平静之中。
那酒糟鼻老者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黄橙橙的酒葫芦被挂在了腰间,其魁梧的身形一点都不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同样的问题,只不过是换了两个字,他在这数月之间,已经不止几次问过了。
但是每一次他都得不到答案,面前的掌教师兄只会以沉默相对。
然而今天,对方却像是改变了主意,缓缓将当日九玄门十脉气运归一时,自己所见到的一幅幅画面说了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酒糟鼻老者像是泄了气,魁梧的身形隐约变得有些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萎靡了许多。
「这件事情,你还告诉了谁?」
他苦笑一声,如此重要的事情,师兄不可能只告诉自己一个。
「除了师尊之外,便只有许师弟了。」
中年人轻声说道。
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今日自己之所以说出来,也是因为接下来的布置,需要眼前这位极其擅长炼丹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