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来到郡城后,这还是纪源头一次走在街面上,以往都是乘坐着马车来来去去,看不到此地真正的繁华。
毕竟马车所行驶的,大多都是专供的车道,两边看不到什么行人摊贩。
如今步行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带来的感官立时就变得不一样。
只是现在的纪源,却没有什么心思去感受,匆匆与钱霓裳来到一家车行,租了一辆马车后急忙回到了钱家。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返回暂住的庭院,而是随着钱霓裳进入宅邸深处,来到了一座祠堂之中。
此地是钱家供奉祖先牌匾的祠堂,亦是镇压一族气运之地,受先祖遗泽庇护,再有十数重阵法核心遮掩,就算是结成金丹的大修士,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探听其中的动静。
在钱霓裳开启了数重阵法后,纪源当即一抛手中托着的小塔,其单手捏诀下,塔身当即暴涨数倍,而后塔底浮现出一道漩涡。
随着一声闷哼响起,一个黑衣人便从塔底漩涡中跌落,气息孱弱的瘫倒在地上。
「镇!」
纪源轻喝一声,双手接连掐诀,随后半空中的小塔恢复体形,稳稳的落在了黑衣人的正上方。
丝丝缕缕的光华自他身上垂落,彻底封禁了黑衣人体内的法力,以及其远超一境武夫的体魄。
在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两人这才相视一眼,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你们……想要如何?」
过了半响,那黑衣人从地上挣扎着坐起,一把摘掉了脸上的黑布。
他目光平静的打量着面前的两人,眼中没有半分的惧意,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甚至在其身上,依旧还有着一股嚣张霸气,尽管只是仰头坐着,却仿佛是与对方平视一样。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自寻死路,一个是将你知道的,关于神玄宗的事情全数说来。」
纪源眉头一挑,语气冷漠的说道。
其话音落下,沉浮在半空中的小塔,顿时便往下压了半寸,塔身上垂落而下的光华,当即多出了一股沉重,压得黑衣人身上发出一连串爆响。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但你想要知道的东西,我却没办法告诉你。」
那人面露苦笑之色,叹了一声说道:「世间门派都会在弟子识海中,设下多重的禁制,防止门派核心功法等秘密外泄。」
别说是神玄宗了,就算是寻常的小门小派也是如此,唯一的差别,便是禁制的威能强度,以及数量的多寡了。
而此人作为神玄宗的二境弟子,其地位在师门中算的上是不低了,识海中也因此被设下了十多重的禁制。
一旦他说出关于宗门的核心隐秘,这些禁制便会一齐爆发,就算是结成金丹的大修士也遭受不住,轻则变成痴呆之人,重则当场魂飞魄散。
「你的姓名,境界,所修功法。」
纪源沉吟片刻,而后开口说道。
闻言,此人明显是松了口气,显然也是生怕对方强行询问,那无异于是将他逼上了死路。
如今看着似有缓和的余地,他当即便答复道:「陈榕,二境中期,擅长攻伐厮杀,所修的功法乃是神玄宗传承之一的「裂天剑经」。」
「此功法直指金丹以上,修炼到极高深之处,便可成就云巅之上的神仙人物。」
说到这里,陈榕的眼中亦有激动之色浮现,只是一想到眼下的境地,便不由微微一叹。
听完对方的描述,纪源与钱霓裳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意动之色。
一部直指金丹以上的功法,更是极擅长厮杀的剑经,纵然自己不去修炼,亦能卖出一个极高
的价钱。
只是一来陈榕所学不过金丹之下的篇章,二来受限于识海中的禁制,无法将这部功法传授给他人。
再则裂天剑经乃是神玄宗传承功法,若是从他们手中流出去,必然会引来金丹大修士的追杀。
与如今的情况相比,那才是一点缓和的余地都没有,真正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你有三句话的机会,可以让我们打消杀人灭口的念头。」
纪源伸手一点,半空中的数寸小塔,便立即太高了些许,除了禁锢对方的修为、体魄,便不再施加任何压力。
将此人收入塔身中,也是他临时生出的念头,原本是想探听一些关于神玄宗的消息,只是却没想到对方识海中被设下了禁制。
如此一来,就算能够得到什么消息,对于神玄宗而言也是无关轻重。
但若是直接镇杀了对方,却似乎有点不值当,好歹也是一个二境中期的修士,多少也能压榨出一点剩余价值来?
当然了,若是什么也榨取不出来,他也绝不会有半点的手软,当场就会将其镇杀,保证连痕迹也不会留下一丝半点。
「我可以立下大道誓言,从此成为你的影子,只要你不负我,我便为你出生入死。」
陈榕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道。
而为了取信纪源,他更是补充了一句:「对神玄宗而言,我已经是个死人,若是再出现的话,必然会怀疑我出卖了师门,下场绝不会比死还要轻松。」
虽然其识海中,被神玄宗的高人设下了禁制,但办法总比困难多,世间并非没有破解这些禁制的手段。
一旦他重新现身在神玄宗的视野内,便会被怀疑背叛了宗门,纵然事后查清原委,此后他在师门中的地位也将直线下降。
甚至很可能被囚禁在思过崖,终生都不得再踏出一步,独自承受无边的孤独,直到寿元耗尽为止。
所以死亡和追随,便成了他唯一的两个选择。
「我还以为,以神玄宗的霸道,做不出这般的事情,怎么也会来个宁死不屈才是。」
纪源嘲讽了一声:「你倒是干脆的很呐。」
然而陈榕却不见半点怒色,神情颇为平静的说道:「能不死的话,没有人会一心求死,我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在生死面前,你能毫不犹豫的背叛师门,窝又怎么能相信你不会再背叛一次?」
他冷哼一声,目中已有杀机浮现。
就连半空中的小塔,也不由向下压落寸许。
也难怪他不放心,一个能毫不犹豫,就背叛了教导自己,赋予了无数恩情的宗门,纵然有大道誓言束缚,又怎么能保证不会同样也背叛他?
毕竟世间手段繁多,大道誓言也并不是没有办法破去。
否则的话,历史上也不会出现那么多的背叛之事,导致一桩桩血案惨祸发生。
闻言,陈榕倒也干脆,直接便是说道:「我可敞开识海,任由你种下禁制,这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若是还无法相信,只管杀了我便是。」
此话一出,纪源双目微微眯起,身上隐约有森寒杀意浮现。
然而对方也是无惧其散发出来的杀气,一副悉听尊便、任君发落的态度。
倒不是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要他再给出什么保证,也是绝对做不到的。
大道誓言和识海禁制,便已算是常规手段中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如果这样都无法取信,那他也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了。
「敞开你的识海吧。」
良久之后,纪源突然收起身上的杀意,而后冷冷的开口道。
陈榕顿时一松,虽然面上一副坦然,大有实在不行就是一死,可心中若说好不紧张,那自然是假的了。
此刻他果断的放松心神,将自己的识海打开,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在这种状态之下,任何人都可以轻松重创、甚至是杀死他,就算掌控其神智也不是做不到。
打开识海,就等于是将自己的意识、魂魄等,没有半分防备的呈现于他人眼前。
纪源见此当即便双手捏诀,而后半空中的小塔身上,顿时便有一缕微光闪烁,直接落尽对方的识海中,化作了一道印符。
在此印符之下,只要他心念一动,凭借此塔便能掌控其生死,或是让对方魂魄受无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在做完了这一切后,他这才收起了小塔,也解开了对方身上的封禁。
「总不至于,连我的家底也要收走吧?」
陈榕从山河袋中取出丹药,见面前的两人看来,便出言调侃道。
如今识海中被种下禁制,他却没有表现出半点的异样,反而像是从头到尾都无事发生,并没有被人掌控了生死一样。
「你的大道誓言呢?」
纪源将小塔收入袖中,随后一脸正色的问道。
闻言,陈榕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自个儿识海都被种下禁制了,竟然还不放心的要他立下大道誓言?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好是摆正坐姿,以法力作为媒介,洋洋洒洒立下了足有数百字的大道誓言。
其中内容大抵是说,从今以后甘愿成为纪源的影子,为其冲锋陷阵,甚至是行杀戮之事,此生皆不会背叛,若有违背誓言,便受十八层地狱之刑,最终魂飞魄散不得转世轮回。
待得誓言一成,冥冥之中有隐晦的波动一闪而逝,纪源方才点了点头,随后取出先前在街上买的花脸面具,将其丢到了对方的怀中。
「从今以后,你便带着面具吧。」
他直接说道,没有半点打商量的意思。
事实上就算他不这么做,陈榕回头也打算寻一物品,遮挡住自身的容貌,否则一旦被神玄宗发现自己还活着,那般下场可着实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被师门怀疑自己是否背叛也就算了,如今自己不仅立下大道誓言,更是敞开了识海被种下禁制,一旦被神玄宗发现他还活着,那下场才是真正的可怕。
既要受誓言折磨,又得被师门折磨,生不如死都已经算是轻松的了。
「把一切能说的,关于神玄宗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见对方带上面具,纪源便直接出言询问。
陈榕闻声,先是思索了片刻,随即才沉吟道:「那些能打探到的我就不说了,只说一些外界无法轻易探知的事情。」
此人也非凡人,一下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至少明面上的确是毫无保留,将自己知道的诸多隐秘一一道来。
虽然识海中有师门长辈设下的禁制,但其作用是令弟子无法泄露宗门传承的功法、秘术等,以及一些门内的机密之地,对其他倒是没有什么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