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一股股灵气汇聚而来,最终没入到地面上的一只瓷碗中。
这些由城隍与五名灵官金身,所转化而成的灵气,本身便带着极其浓重的香火愿力,更有这些神祗温养了两三百年的神性。
而在蕴含了香火愿力与神性之后,其本身已经不能算是寻常的灵气,在修行中人的眼中格外珍贵,不论对修士还是武夫,都能起到极大的作用。
如今天地间的灵气,已经全数被瓷碗摄取了干净,浓郁的甚至化作了一汪湖泊,碗口内满是霞光与雾气升腾。
明鉴司的执刀人徐林,此时蹲在瓷碗的边上,略一打量后,便将其端在掌心之中。
看似平平无奇的瓷碗,却足有两三百斤之中,若不是徐林已跻身筋骨境中期,还真的无法将其从地面上拿起。
毕竟这可是汇聚了,六名神祗两三百年积攒的香火愿力,以及庞大的灵气。
甚至徐林也是动用了自身的罡气,才能将瓷碗安然的端在掌心之中。
“哪怕不提这里面的灵气,还有那香火愿力与神性,单是瓷碗本身,便已经是价值不菲了。”
纪源在搀扶中走来,打量了一眼瓷碗后,便做出了评价。
能够收取如此之多的灵气,且承受数百斤重量而不毁,这只瓷碗本身就已属于法器内的中上品了,若是折算成白银的话,至少也能卖出三万两左右。
徐林对此不置可否,几番打量下来后,眼中也不禁浮现一抹喜色。
明鉴司的执刀人,在享受了大量的资源后,其本身的俸禄也就高不到哪里,若是想积攒家底的话,还是需要各种意外之财。
比如执行任务时,所斩杀敌手的身家,便是他们积攒家底最快捷的方法。
对于此时,明鉴司与大渝王朝都不会管,任由执刀人收取敌人的身家,只要做的别太过分,比如鱼肉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等。
甚至就算有执刀人,若是有本事在仙家门派里敲竹杠,朝廷也会觉得是个人的本事,既不理会,也不会在收到苦水后让他们吐出来。
“见者有份?”
瞥了一眼身边的小道士,徐林想了想,便有点心疼的问了一句。
若是换做别人,他自然是不会说上这一句话,然而对方先前一瞬所散发出来的气息,甚至令他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仿佛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如此一来,徐林就算略感肉疼,也不会介意说上一句,或许便能结下一份香火情。
大渝明鉴司执刀人,听上去的确是威名赫赫,哪怕不提别国的江湖和修行家,在本朝疆域内他们几乎可以横着走。
一个个不仅武力强悍,背后的靠山更加强大。
只是纵然为执刀人,也需要经营自己的人脉,否则执行任务时,便有可能遭到奸人破坏。
并且执刀人本身就需面临极多的危险,所去之地往往凶险万分,能多一个朋友自然是好的,总归不是一件坏事,关键时刻也许便能救自己一命。
闻言,纪源眼睛一亮,对方本是客套的一句话,却给他当真了,连忙便点头连说了几声‘好’字。
那副财迷的模样,看的徐林脑壳一疼,有点后悔自己刚刚开口了。
就不该问那么一句!
“回头此间事了,贫道便寻空去一趟郡城,到时再找道友拿一份好处,顺带讨几杯茶水喝喝。”
纪源当即笑眯眯的说道,也是一点都不见外。
不过在听出他话中之意后,徐林也是爽利的笑了几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此人如何听不出,纪源此话的意思,便是想要与他交个朋友,而他也不介意能多一个,能够对自己产生威胁的朋友。
“分赃一事回头再说,肯定是少不了你的那一份。”
徐林笑了几声,随后收敛神色道:“还是先解决此地的祸端吧。”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看向远处的七层魔塔,此时这件法宝大半部分,都已被废墟掩埋,只有小部分暴露在空气中。
但不论是徐林,亦或者是纪源、宋河以及赵远松他们,都没有人主动去收取这件价值无算的法宝。
倒不是其价值不够动人,而是这件法宝实为有主之物。
而七层魔塔的主人,应当便是此次千钰城的祸端,那位暗中布局之人了。
“附近没有可疑的气息。”
此时,赵远松等人已经走了过来,顺带说出了自己的感应。
至于慧心、徐柳青等人,则被三刀会的门人搬到了一处角落,背靠着民房的废墟休养生息。
“哼,等将城中五个阵眼,一个个的拔除掉之后,我便不信那人还可以沉得住气!”
徐林冷笑着说道,不信对方真能有如此的养气功夫,坐看自己的大好局势被破。
而封闭全城的阵法一旦被迫,大渝王朝便会得到感应,以秘法传讯距离最近的高手赶来。
一般得到如此传讯的,修为至少也是一个三境起步,甚至很有可能来此的,是一位足以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到了那时候,任暗中布局之人有什么通天手段,也绝对逃不出朝廷高手的追杀。
“你懂阵法?”
然而在听闻他的主意之后,纪源便好奇的看了过来。
一瞬息,徐林的脸色微红,稍有些不自然的将目光挪向别处,假装没有听到这一声问话。
纪源对此倒也不在意,他心中早就已经有所预料,毕竟这座封禁大阵,连擅长阵法的宋河也束手无策。
要知道宋河在三百余年前,便是以擅长阵法与各家杂学,所闻名于千钰城的。
而那时的千钰城,说是落霞郡的中心也不为过,不仅郡城比之不及,甚至吸引了大渝王朝绝大部分的目光。
“那你觉得,又该如何将那人揪出来。”
见纪源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徐林哼哼两声后,便反问了一声。
闻言,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转而换上了一副复杂的表情,眼神中浮现诸多异色。
良久之后,纪源方才叹了口气:“其实倒也不用我们去寻找,只需待在这里静等,那人便会自己现身。”
当众人因这句话而不明所以时,却见到他正一脸复杂的,看着站在人群边缘外的苏红烛。
此时这位真身为红粉骷髅的女子,似是还受着庞大记忆涌现的影响,蹙眉间少了几分妩媚惑人,多了一些单纯宁静。
苏红烛忽见众人齐齐望来,当即便是神色一怔,不经意间瞥向了某个方向,却因为动作较为隐蔽,并没有人察觉到。
“都看着我作甚,难不成大敌未除,便想先快活一番?”
片刻后,苏红烛轻轻一笑,似是又恢复了红粉骷髅的天生魅惑,以及身为百花楼头牌花魁的风采。
仅是一笑之间,便如百花绽放般,令众人心境中浮现一片风花雪月之色。
纪源罕见的没有出言呵斥,只是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
他想了想,随后试探性的问道:“苏红烛,你是何年生人?”
此话一出,不仅是苏红烛一愣,就连四周众人都是微怔,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
而前者在思忖半响后,便情绪略显低落的说道:“大渝天武历473年生人。”
“又是何年离世?”
“天武历494年郁郁而终。”
这一问一答不过片刻,随后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若按苏红烛所言,这名女子生前也不过活了二十一年,随即便与世长辞,最终在乱葬岗中经过漫漫岁月,化成了一尊红粉骷髅。
而天武历494年,正好距今三百年,此刻已是天武历794年,四季刚刚轮转至秋而已。
“你该不会是觉得,在三百年前那人便已在暗中布局,而苏红烛亦是他手中的棋子?”
赵远松皱眉,觉得这多少有点超出常理了。
纵然是一位三境修士,其寿元也不过堪堪三百年而已,再去掉已经耗在修行上的年岁,就算是天赋异禀之辈,能剩下个两百年左右的寿元,便已经算是极为不容易了。
总不可能那暗中布局之人,其实是一位结成金丹的大修士吧?
若是如此的话,又哪里还用如此麻烦,封禁千钰城后,可直接出手将一切变故抹杀个干净。
只是忽然间,他想起了宋河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不由陷入到了沉思之中。
“若只是一颗棋子,自然是超出了常理,但若苏红烛不是棋子呢?”
纪源的神情有些苦涩:“若如今所发生的一切,那种种的布局,为的便是她一人呢?”
话音未落,却已在众人的心境之中,如同砸落了一块大石,掀起一阵剧烈的水花,涟漪久久都不曾散去。
一群人不断交换目光,短时间内似是有点难以接受,这般猜测着实超过了他们原本的想象。
“你的意思是,只需要斩杀了这尊鬼物,便能令那人从暗中现身?”
徐林一脸沉吟,看向苏红烛的目光有些跃跃欲试,甚至其手掌,都已经覆盖在腰间的刀柄上。
作为筋骨境中期的武夫,他自然是能轻易看穿苏红烛身上的障眼法,明晓其真身为何,若不是因为其与纪源站在一起,他恐怕早已是横刀出鞘,在此斩妖除魔了。
而随着他的话语说出,众人看向苏红烛的目光也是不由一变,若是斩杀此鬼物,便能引出暗中布局之人,倒也不是一件难以接受之事。
尽管先前双方并肩而战,但也不过是生存和利益使然,在加上苏红烛本身便为鬼物,身上那浓厚的罪孽,就算杀了也绝不会有任何问题。
然而纪源却摇头道:“杀不杀意义都不大,因为那暗中布局之人,其实早已现身。”
“或者说他从来都不曾躲藏,一直都出现在世人的眼中。”
“甚至这个人,就站在你我之间。”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神色复杂的转身看去,目光最后落在了人群中的一道身影上。
那人见状便满脸的苦笑,感受着众人投来的视线,竟没有矢口否认,而是在犹豫片刻后,大大方方的点了一下头,算是承认了纪源此前所说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