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什么乱七八糟书都喜欢看一点的书香门第之后,袁忠义很多时候都能推测出一些不识字的江湖莽夫难以明白的事。
比如风太昊这个名字,八成是那位魔教教祖自己起的。
《古三坟》有云:伏羲氏,燧人子也,因风而生,故风姓。《汉书》则载:太昊帝宓羲氏,宓者伏。
魔教昔年是以叛逆谋反为目的建立,教祖给自己起下这种大逆不道的姓名,并不奇怪。
风氏十部均出于上古,存世极少,风青溪有这个么行事狂放的先人,嫁人之前改换假名也就并不奇怪了。魔教覆灭不过十余年,还远不到时光可以磨灭记忆的程度,更何况,看唐飞凤的年纪也知道,风青溪嫁来唐门的时候,魔教还正有十大护教长老纵横江湖威风八面,将不少心向朝廷忠君护主的正道高手打得一败涂地。
袁忠义很是好奇,唐门门主那个爹娶妾的时候,知道自己迎回家的是何人么?
从唐飞凤身边走进屋内,房门并不宽,他鼻端顿时闻到一股淡淡清香。
没想到,这女人看着利落精悍,原来还贴身放着香囊。
“娘,这便是我说的那个袁忠义。”唐飞凤在后面关上房门,轻声说道。
袁忠义并不在意她站在自己身后空门。对他来说,可以绝对信任的,和暂时绝对打不过的,都可以站在那边。
他一拱手,抱拳对着纱帐之后躬身道:“晚辈袁忠义,见过风前辈。”
里面传来一个轻柔淡雅的女声,“那姓氏我已许久不曾用过,听来还有几分古怪,还是叫我狄夫人吧。”
狄福曦,不过是伏羲帝做了一个把戏,听这假名,他也不信这女子真的人淡如菊。
不过想想也对,真正淡泊之人,岂会有唐飞凤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儿。
“晚辈袁忠义,见过狄夫人。”他语气恭敬至极,心中暗想,能将武功改良的人,必定是武学一道的奇才,她没学过武功的事,还是不能轻信。
大概是已经穿戴整齐,一只纤柔玉手轻轻一拨,解开了遮挡纱帘。
袁忠义抬眼看去,心中一震,竟呆了一呆,旋即,不免又感到几分奇怪。
眼前的风青溪既然是唐飞凤的娘,有这么一个至少已过双十的女儿,年纪怕是比林红娇还要大上几岁。可她肌肤玉润凝华,鲜嫩仿佛吹弹可破,若不是发鬓青丝散着些许星霜,秋水双瞳盈满世事沧桑,看起来分明更像是唐飞凤的姐姐。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这张绝色娇容,连贺仙澄都能比下几分,进皇宫里争个后位兴许都不是难事,为何会来唐家屈尊做个侧室?
想到唐飞凤是她的女儿,袁忠义不免又暗道一声可惜。亲眼见过之后,想必身后那位姑娘,是承袭了父亲那边的容貌更多,浪费了亲娘这男人难以忘怀的惊心仙姿。
风青溪上下扫视一遍,略一颔首,转身回到里面,坐在一张简朴竹椅上。
袁忠义看她背影,没了容颜影响,才算是有了几分那年纪女子应有的味道——腰肢腴软,胸臀丰盈,的确是个熟透了的美果。不过转身坐下之后,那张脸就又将他目光女干了过去。
难怪她要到这种僻静地方独居,如此容貌配着那样的风情身段,留在山上怕是夫君都要短命,整日整夜被男人缠着,估计也没时间教导女儿。
袁忠义定了定神,主动开口,道:“不知狄夫人对晚辈有何指教?晚辈人已至此,必当洗耳恭听。”
风青溪眸子微微一转,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能将心藏得如此深邃,的确是个可造之材。在我面前,不必这般费力伪装。你的《不仁经》,是从谁那儿得的?”
面对这种知根知底的人,袁忠义不敢怠慢,仍是恭恭敬敬道:“晚辈机缘巧合,得自大力神魔,孙断。”
风青溪单掌托腮,斜倚桌边,眼帘半垂,道:“竟是落在那个废物手里,难怪这么多年,也不见十重《不仁经》现世。此人阴狠毒辣,竟肯将《不仁经》传授给你?”
袁忠义早已想好对策,将自己的经历,九真一假说了出来,除了身份仍是被掳上山的书童之外,其余几乎全都交代给了她。
风青溪静静听完,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如此恨他,你的确是他的传人。只不过这废物选择传人的手段,稍稍激烈了些。这倒不能怪他,他成了残废,不用这种法子,怕是也难以找到合心意的后继。”
袁忠义自然不服,道:“晚辈若不是命大,可就已经被他传去阎罗殿了。”
风青溪笑容没有丝毫变化,淡淡道:“你《不仁经》已经练到如此地步,难道还没发现,不将两册内容大致掌握,便根本无法往更高境界突破么?”
袁忠义闻言一怔,跟着心头一阵天翻地覆,霎时间掌心满是冷汗。
难道……孙断在将他捉上山的时候就已经掌握了上、下两册?难不成从头到尾,那些手段就都是孙断在锤炼合格继承人的手段?
一种被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觉让他额头不觉青筋抽动,恼怒裹挟着深沉的暴戾之气横扫心田,不仅没有让他生出半点感激,反而恨不得返回山上,将孙断剩下的那点腐臭残渣挫骨扬灰!
他脑中无数念头百转千回,咬牙闭目,双拳微微颤抖。不过转眼之间,他便缓缓挺直身躯,睁开眼睛,展颜一笑,道:“多谢狄夫人指点,叫晚辈明白了此前愚昧。”
风青溪眼波流转,眉目之间略显一丝赞许,“此事今后不必再提。听凤儿说,你的志愿是成为武林人人敬仰的一代大侠,此话当真?”
“当真。”袁忠义朗声道,“双拳难敌四手,做大侠,比起做魔头,还是安全了许多。”
“可若是来日众人口中的魔教卷土重来,你又谈何安全?”
他哈哈一笑,道:“魔教卷土重来,与我何干?”
“你是大侠,群策群力之际,总要有大侠登高一呼,一马当先。”
袁忠义淡淡道:“那就要看,到时候是魔教这边更强,还是大侠身后的人更多了。”
“若是魔教更强呢?”
“那大侠……也有一不小心失手,壮烈成仁的时候。”他话锋一转,笑道,“此外,我倒觉得,魔教未必会卷土重来。”
唐飞凤神情微变,沉声道:“哦?”
“魔教不过是个称呼。江湖历史数不胜数,大日月教是魔教,火魂派是魔教,青龙会是魔教,蛇谷殷宫是魔教……”他将从贺仙澄那里听来的武林掌故信手拈来,道,“圣龙光明教,只不过教祖离开后无人威望足以服众,连年腐朽,变成了他们口中的魔教而已。前辈何须妄自菲薄,随那些凡夫俗子一起以魔教自chu?”
他抬手一挥,慷慨激昂道:“几十年前,光汉气数未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圣教逆势而动,自然会有最后的下场。可如今光汉气数已尽,江山千疮百孔,江湖风起云涌,死保朝廷的所谓正道,甚至不如作壁上观的冷眼之辈多。大江南北许多门派,都在各路义军背后默默支持,此时若再有一个圣教崛起,难道还会成为魔教?既然并无魔教一说,又何谈卷土重来?”
风青溪黛眉略挑,道:“你说的倒也有理。只是圣教末年混乱不堪,网罗的人才大都性情偏激,破败之后四散各地隐居,想必也难说好转多少。他们对武林正道怀抱深仇大恨,不被当作魔教……谈何容易?”
“顺应天下大势,即便偏激,也是圣教。逆势而动,即便礼让谦恭,也只是死得时候痛快一些罢了。”袁忠义沉声道,“再者说,恕晚辈直言,晚辈既然能从小小书童变成袁忠义,圣教,又为何非要执着于圣教原来的名号呢?”
唐飞凤唇角勾起一抹欣悦笑意,望向母亲。
风青溪眸子微抬,与女儿对望一眼,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不错,你说的不错,执念于此,是我着相了。”
唐飞凤上前一步,拱手道:“恭喜母亲,终于想通了这一节。”
风青溪头望向桌面,轻声道:“我欠缺的,兴许只是旁观清者,对我说上这么一句。”
顺着她的视线,袁忠义看向桌面,那上面堆满纸张,笔墨犹在,也不知平时这女人把自己关在此地都写些什么。远远望去,似乎是些凌乱图谱,配着不少生涩难懂的字词。
看图谱像是一些武学招式,看词句像是招数运转的口诀心法……可这女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举手投足没有半点习武过的痕迹。
难道贺仙澄打听出来的事情是真的,她作为魔教教祖后人,竟能靠自身智慧,从根基上修订魔教那些传世武学,改头换面,弥补缺陷不成?
有这本事,那风青溪的价值,对武林中人简直不可限量。
唐飞凤在他身后轻笑一声,道:“贺仙澄想必已经告诉你了吧。你没看错,那些书稿,便是我娘推演武功理论所用,只不过,所有成稿,都被她收在了心中。”
风青溪淡淡道:“圣龙宝居之中也存了一份。凤儿,我早已对你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要和袁少侠合作,这些细枝末节,便没必要隐瞒遮掩。”
袁忠义也不客气,直率道:“所以这其中,便有唐姑娘许给我的好chu?”
“不错。”风青溪缓缓道,“先祖惊才绝艳,创下许多旷世奇功,虽无一样能达到不仁经这般强悍的地步,但不仁经的内功隐患,想来你已深有体会。仅有这一套内功的不足之chu,你应该也已经清楚明白。”
他知道风青溪先祖解决不了的问题,她当然也解决不了。否则,唐飞凤的条件不会不提。便开门见山问道:“唐姑娘所说配得上不仁经的武学,究竟是什么?”
他下山以来全凭内功强悍心机狡诈与人为敌,正面动手遇到强者难求一胜,心中岂能不隐隐烦闷。加上那不仁经对心性侵蚀颇巨,一股怒意,不时便会转成暴戾之气,积蓄在暗chu,等待爆发的时机。
能发挥出不仁经威力的武学对他而言,远比几十个绝色佳人的诱惑更大。
大概是出身圣教的习惯,风青溪口中依旧不用实际辈分,“先祖乃是不世出的奇才,他自身也练了《不仁经》,为了配合,除了创下许多武功之外,还将不少古旧秘籍修订补齐,所以符合你要的武功,并不在少数。”
她玉掌一拂,轻描淡写道:“你喜欢什么,到时候便可以学什么。”
唐飞凤微笑道:“不仁经功力玄极,假以时日,你内息不可限量,兵刃招数对真气颇有浪费,依我看,还是选拳掌擒拿,或者指法为佳。”
袁忠义有心试探,故意道:“可我这些日子见的那些高手,大都是用刀用剑的。兵器砍下去,不靠内力也很厉害。”
风青溪点头道:“剑法中能与阴极完全相合的武功不多,有一本经我手改动过的《蜃龙剑诀》,有成之后,可与神剑山庄清风十三式一较高下。不过若想完全发挥剑法威力,我建议你多修一门内功,阴阳调和以备不时之需。此种内功寻觅不易,我改过的《化龙经》勉强可用,你若不在意一些诡异离奇的口诀,我还记得一本出chu神秘但威力惊人的《玄天诀》。”
看她说起武学之事面现红光,平添三分娇艳,竟好似是个不习武的武痴,袁忠义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听她滔滔不绝。
“刀法倒是有一门极阴极邪的,但我无从改动,招式也极为明显,江湖中至少还有三个家族持有刀谱,你随意使用恐怕有被认出的风险。而且,那《天地人魔如意连环八式》极为妖异,有传闻称其大成不祥。你若不忌惮,修习之后,最好北上西进去寻一家姓傅的,或者往东去找一家隐居姓白的,请他们找人为你铸一柄魔刀,如此一来,可横扫八荒。”
“刀剑之外皆非主流,要么携带不便,要么铸造不易,要和你的不仁经相合,唯有鞭法《古渊扬寒》,这功夫此前倒是失传多年,不必担心被辨认出来。可要将不仁经运用到极限,你须得寻到一条上好的长鞭,否则功力一发,鞭身节节寸断,反受其掣肘。圣教曾藏有一条金丝困龙鞭,你若能寻到,修习运用,便可事半功倍。”
唐飞凤插言道:“娘,那条鞭子听闻被武当的臭牛鼻子用真武玉京剑斩了。”
风青溪一怔,摇头道:“那这门武功还是算了,你若收着力道用,反而事倍功半。不如不学。”
袁忠义暗暗将这些武功名字记在心里,又道:“那我如果要发挥内功全部威力,有什么合适的缠斗功夫么?”
唐飞凤侧目横他一眼,不轻不重哼了一声,对他这明显的试探颇为不满。
风青溪倒是不以为意,略一沉吟,道:“近身缠斗本就是内家功夫中最多的,即便是用兵器,也不会不学几手防身。可选极多。”
袁忠义提醒道:“晚辈想要的,是与不仁经最合衬的。”
“我知道。但合衬之外,还有用途。不仁经的功力堪称阴极,内息运转到那个程度,大开大合或是轻灵迅捷,都有可选的余地。若你倾向于制服为重,主要招式皆是点穴的《春风化雨手》便颇为合适。若你想正面杀伤,《虺牙指》可真气外放,毙敌数丈之外,《夔龙腿》阴寒却刚猛,与至阳功夫相抗也不会落入下风,《十方阎罗爪》虽过于阴毒,但胜负事关生死的时候,还是肯下手的更强。你若不愿取舍,各种招数都想学一点,我还记着一本《七情鉴》,其中有七种武功,阴阳功力皆可运用,不过其中改良余地颇大,我觉得还欠几分才能完美,已经交给我弟弟研习琢磨去了。”
袁忠义听得头晕眼花,忍不住道:“这里面比唐门大搜魂手强的,有么?”
唐飞凤嗤笑一声,道:“你倒直爽。”
风青溪微微蹙眉,道:“大搜魂手本就是我改良出来的武功,不用来收发暗器的话,也就是门一心求快的小巧擒拿,内力运用极为差劲,我方才与你说的那些,任一门大成之后,都在大搜魂手之上。”
唐飞凤点了点头,笑道:“你觉得大搜魂手厉害,不过是那一刻我觉得大搜魂手已足够收拾你罢了。我娘这些武功,我也全都记在心里。你猜猜,我练没练过?”
袁忠义后背一阵寒意,面上依旧堆满笑容,道:“晚辈对武学一道所知不多,还请前辈指点,我想在江湖闯出一番侠名,该用什么武功为好?”
风青溪沉吟片刻,道:“既然要闯荡侠名,可能被看出圣教来历的便不行了。我改良不多的武功,真遇到和圣教做对过的高手,也有被认出来的可能。如此看来,当年先祖不曾传给教内的《春风化雨手》最为合适,其次便是原本招式心法已被我改得面目全非的《狂龙掌》。”
袁忠义皱眉道:“这《狂龙掌》,方才并未听前辈提起。”
“狂龙掌和不仁经相似,威力虽大,后患却也颇为厉害。我几番改良,也难以去掉那股邪性。但论武功的气质,倒和你的内功极配。你若是跟凤儿一起重建圣教,这门功夫自然极其合适。你要做大侠……我怕被真正的高手看出你掌法的邪气。”
“那后患具体是什么?”袁忠义已有不仁经在身,不做邪事就会死得凄惨无比,哪里还会在意邪性,只要后患不大,当然还是选这门威力强大的掌法为佳。
横竖以他的野心,不会只满足于这一项武功,拿来先将实力提升上去,用来装样子的功夫,大可以后再学。
“原本的武功就叫《狂掌》,招式过于粗犷,威力虽大,却能令人出招时定力减弱,走的是醉八仙的路子。先祖看重其对内功的发挥极高,苦心钻研良久。我接手之后,推断这门武功对心智的影响不可避免,便尝试将其隐患滞后,招数收敛,才有了如今的《狂龙掌》。这功夫如今的好chu是发挥不分阴阳,不容易被人察觉出你的内功路子,口诀被我融入了一些镇定心神的部分,不缠斗太久,应当不会发作,只会积蓄在你的心底。等积得多了,你背地里到无人之chu运功让其发作泄掉就是。”
风青溪在此chu顿了一顿,缓缓道:“但坏chu,就是我也不知道发作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和不仁经的隐患产生什么交织。”
“你也不知道?”
“嗯,”答话的是唐飞凤,“因为这门功夫我不愿练,无人可试,自然就不知道后患。不过你放心,我虽没练,整套功夫还是记在心里的,你若要选,我一样不会赖帐。”
“这掌法威力当真很大?”
风青溪点头道:“如我估算不差,狂龙掌比狂掌的内功发挥还可提升三成,且招式精炼许多,阴阳内家掌法,在我所知之中,可入前三。我能教授的武功之中,首屈一指。”
虽然夸得跟朵花一样,但袁忠义还是隐隐察觉到了一些拿自己来验证这武功后患的味道。
不过无妨,富贵险中求,选了这门武功,起码能叫唐飞凤摸不清底细,选了别的功夫都是她练过的,想想就觉得不安。
“好,那便《狂龙掌》。”他抬起右掌,朝向唐飞凤,“事成之后,你将秘籍默写给我,一言为定。”
唐飞凤也抬起右掌,却并未急着与他相击,而是盯着他道:“没记错的话,我还没说过要你做什么吧?”
袁忠义微笑道:“那,我不妨说说我打算为你做什么,你觉得值,便与我立约于此。”
“好,洗耳恭听。但愿你说的,不会是将《不仁经》交给我这样的废话。”
“哈哈,唐姑娘连后患不明的《狂龙掌》都不肯修炼,《不仁经》对你怕也就是个号召旧人的旗帜。当下,你必定是不需要的。”
唐飞凤莞尔一笑,眉梢眼角泛起几分妩媚,“不错,你可以说了。”
“我为你做三件事,其中两件做成之后,你传我《狂龙掌》,我再去为你做第三件,不过第三件算是你我互惠互利,本也不必计算在内。”
他胸有成竹,朗声道:“这第一件,便是待霍四方身亡之后,我将他劫掠蜀州所得的金银财宝拿出大半,供你重建圣教。”
唐飞凤目光闪动,道:“这财宝,是你说拿就拿的?”
“原本不是。多亏澄儿精明,预留了一手。如今霍文莺在我手中,不在唐甜儿那边,你连唐甜儿都已弃了,又岂会不知道霍家家财谁最可能拿到?”
林红娇是他的女人,被他哄得服服帖帖,霍文莺深陷飞仙丹,贺仙澄想要逼问易如反掌,霍四方死后,蜀州易主,他私藏的财富下落,自然只可能落在这两人身上。
唐飞凤先前显然对霍文莺已有想法,多半打算等扶植林红娇上位之后,再曝光内幕煽动霍文莺心中血仇,谋夺那笔横财。
可惜现在,两条线都在袁忠义手中,便成了他的筹码。
风青溪微微颔首,颇为赞许的样子,看来乐见袁忠义与自己女儿能有些分庭抗礼的气势。
“第二件呢?”
“等蜀州落入张夫人之手,我便帮你诛灭雁山派,夺下那块根基,作为圣教重兴之地。尉迟狰再怎么势如破竹连战连胜,等兴兵来犯蜀州,也要至少一年之后。这段时间,圣教可高枕无忧。”
“雁山派百余年底蕴,岂是说灭就灭的?”
“此次刺杀霍四方,必定会和雁山派有激烈交锋,之后张夫人大权在握,难道会不怕雁山派报复?她寝食难安,我只要稍微点拨,你还怕大军不去将雁山派围剿一空么?到时你我出手帮忙,再说动唐门暗中相助,这种铲除对手的良机,想必令兄不会错过。”
他察言观色,缓缓道:“那之后,若对唐门……”
唐飞凤摇头打断道:“没有。唐门,就不必动了。”
袁忠义侧目一瞥,余光瞄向风青溪脸上微动神情,恍然大悟,心道这教祖之后到还是个多情女子,想来唐门近些年飞速崛起,应有这女子不少功劳。
“那么,两件之后,唐姑娘若肯传我功夫,此后你希望澄儿为你办的事,不如就让我和她一起去办。愿意重归圣教的,唐姑娘便收归己用,至于那些不肯的……就请唐姑娘行个方便,也叫我当大侠的路,走得更顺一些。”
唐飞凤眯起双目,淡淡道:“你这是要拿我圣教旧人,做你成名的踏脚石?”
“不,这是帮唐姑娘清理一些可能暴露新圣教过往的隐患,顺便,叫我赚些为武林除害的名头。”
她注视他良久,屋中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风青溪的呼女干之声。
啪。
两只抬起已久的手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一起。
这一晚回去,袁忠义哄着张红菱去陪鹿灵宝过了一夜。他则将贺仙澄唤来房中,拿出了十分花巧,十二分柔情,将她从头到脚细细伺候了一遍。
饶是贺仙澄心如明镜知道这是赏的甜头,已被他禽透了的身子终究还是抵不过那销魂噬骨一浪接一浪的滋味,满庭芳的菊蕊在受不住时暂且替下牝户承欢,一样快活得欲仙欲死。
直到三更天,她第二次被他吮着冰凉舌尖渡气唤醒,不知第几遭低声求饶,他才抚着她香汗淋漓不住轻轻抽动的玉体,微笑拉过被单,相拥而卧。
贺仙澄枕着他的手臂,灯火已熄,却久久无眠,那双明亮双眸望着黑沉沉的床帐,听着身边他沉稳有力的心音,若有所思。
沉吟良久,她将身子一转,浑圆雪股微分,团起小衣夹在胯下,堵住了一腔热精,闭目埋首在他胸口,将臀腰稍稍垫高,好叫那些浊液积在孕宫之外。此后,她放松心神,将自己丢在他怀中,睡了。
袁忠义静静闭目修炼不仁经,不言不语。她那些动作,和动作背后的心思,他都没有漏过。
但这种女儿家的变化并非坏事,他乐见其成。
次日起来,出发之前,袁忠义等贺仙澄彻底清醒,才说起了之后的大致打算。
贺仙澄本就有所预料,倒也不太吃惊,收拾上路期间,先将当下要紧的事情细细分析,帮他做好各种应对准备。
毕竟霍四方身边已经确定有雁山派高手坐镇,袁忠义和唐飞凤的计划又过于大胆,一切可能出现的变数,都应当考虑进去。
她发现自己无法掌控大局,所以她学会了妥协。
兴许,这也是一种扬长避短。
廿二晌午,在霍鹰的催促下,大队人马开拔,浩浩荡荡离开唐家堡,沿江北上。
尉迟狰那边已经有探子回报,官军主力正在猛攻悭州蛮子,扫荡各chu城寨,北线守军沿江修筑据点。而剑卫关驻扎的兵马已有三月不曾足额发饷,听闻翼州也有多chu民变,想来无暇西进讨逆。
暂无战事威胁,这批军爷走走停停,开进并不算快,原本的行程拉长之后,约莫要到廿六才能抵达。
这几日,便是袁忠义做准备的时机。
出发当晚,在一chu荒村扎营过夜,和霍鹰已是形影不离的那个丫鬟悄悄找到贺仙澄,商量能否多给些仙丹。
袁忠义早已授意,贺仙澄便头一次给了一个整颗,叮嘱她分细些用,免得仙丹效力过大,肉体凡胎承受不住。
那丫鬟大概是最近的大头都给了霍鹰,药瘾有些压不住,眼见着脑袋上就冒了一层虚汗,目光散乱勉强听完,攥着药丸便一溜烟跑了。
袁忠义这才从暗chu出来,道:“大约何时能对她下手?”
这个“她”,指的自然不会是那个小丫鬟。
贺仙澄略一估量,道:“这次的分量足,应该能顶过明日。墨十一他们出手之后,咱们就先拿下霍鹰。”
“到时候,就叫她私下先变回霍文莺。不然……对着那么一身男装,我可提不起兴致。”袁忠义呵呵一笑,道,“别说,我在心里细细琢磨,那女人换回裙钗的话,生得还真有几分味道。”
贺仙澄没理会这话,低头思索推敲一番计划中的各个步骤,之后略一抬眼,轻声问道:“智信,你对唐飞凤……究竟是什么想法?”
“合作。但,不是跟你这种。”他笑吟吟在她柔软酥胸上摸了几把,“她的野心,才是我要的那一种。”
贺仙澄蹙眉道:“我不懂,究竟有何不同?魔教当年成立,也是为了改朝换代啊。”
“可她没想着推我去当皇帝,也没想着叫我来主持魔教。”袁忠义隔着几层布料捻住她的乳头,轻柔搓弄,“澄儿,你在飞仙门帮香袖chu理事务的时候,我可都看在眼里了。况且,我又不是什么没读过书的莽夫。坐的位子越高,要担的责任便越重。我所求的,是随心所欲,逍遥自在,不是整日埋首在各种公务之中,精疲力竭,连玩女人都不尽兴。”
“真大权在握……想要尽兴,可比做江湖草莽容易多了。”贺仙澄面色微红,这身子被他多次玩弄,近来已愈发敏感,颇叫她心下烦躁,“霍四方可以四chu劫掠良家妇女,供他淫乐。你做了大侠,就不能办这样的事。”
“霍四方不能。”袁忠义笑道,“他觉得他能,所以,他就要死了。别白费功夫了,澄儿,我心中向往的,是你那位兄长贺伯玉,而不是霍四方,不是尉迟狰,不是唐飞凤,更不是当朝天子。”
他凑过去将她下巴捏住,往朱唇上轻轻一吻,“不过你放心,你跟着我,只要真心实意出力,我这人恩怨分明,将来大局已定的时候,会为你安排一个你喜欢的位子,叫你开开心心。像你这样好用又好看的姑娘不多,莫要叫我失望。”
贺仙澄吐舌舔了一下他残留的唾液,将唇瓣一咬,柔柔一笑,恭顺低头道:“绝不会,我整个人,早已绑在你身上了。”
“很好。”他拉着她往所住的营帐走去,“明日墨十一来了,你小心些躲着。兵器不长眼,他们出手都狠,莫要误伤了你。”
“嗯,我懂。”
“你若没什么事,咱们这就歇息吧。”
她步履一顿,轻声道:“智信,我还有些肿着,实在吃不消了。要么,我打些水来为你洗洗,你出在我口中好么?”
他哈哈一笑,将她拉进怀中,道:“就只是歇息。不过你既然说了肿着,一会儿脱了裙裤,我为你运功镇镇。明日还要骑马,那地方娇嫩,可别真破了。”
贺仙澄眸子锁在他的侧脸,没再多言。
入帐之前,她转头遥遥瞥了一眼唐飞凤的住chu,唇角翘起一抹微笑,略显讥诮,跟着,那纤纤玉手将袁忠义的指尖握紧,掀开帘子跟了进去。
他虽说了只是歇息,贺仙澄却没直接睡下。
被他运功消肿之时,她解开衣衫,取下抹胸,顺着他雄壮腰身抚摸下去,为他宽衣解带,灵活小舌紧随其后一路舔过,终究还是用那娇柔樱唇,噙了一口浓浊阳精,媚眼如丝在他面前一晃,丁香勾含,仰面吞下。
廿三上午,日头不出。铅灰色的云帘幕般遮着苍穹,但秋风还算干燥,不似有雨。
霍鹰麾下大队人马继续沿江北上,由部将统领,交唐天童兄妹护着。而她则率着亲兵,与袁忠义一行全部骑马,按预定路线离开主力,走捷径赶往盐渠。
唐家堡附近唐飞凤极为熟悉,青城墨家也是蜀州本地隐士,霍鹰所选的路线即便颇为秘密,一样没逃出他们的预测。
只有一件稍稍出乎预料,也不知是霍鹰昨晚和那丫鬟兴致过高磨了太久豆浆,还是飞仙丹被那丫鬟偷偷用了大半,剩下的压不住她瘾头,上路之后,就是平坦大道,也骑得不快,在马上哈欠连天,不过一个时辰,就叫停休息了五次。
幸好,袁忠义心里清楚,墨家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午后那次休息,他在高chu观望了一眼,前方要穿过一个浅谷,两旁土坡上灌木丛生荒树成林,两、三个赤膊汉子正坐在树下用巾子擦汗。
看来,地方到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林红娇,唐飞凤亲自护着她,将张红菱安排给了贺仙澄,疯了的鹿灵宝今日状况还好,独个骑马也不曾添乱。
墨家安排的那几个伴当仍是老老实实的样子,坐在最后头喝水。
袁忠义依旧理解不了这些人为何会愿意做到这等地步。
无利,无名,除了所谓的苍生安定,他们一无所得。
可每个人,又都义无反顾,目光之中,没有半点犹疑。
他觉得,自己应当记住这些人的眼神。乱世风云甫动,他想,兴许将来会有用得上的时候。
不多时,休息完毕,霍鹰没精打采下令,亲兵纷纷上马,张罗启程。
一行数十骑,扬着马蹄哒哒慢行,缓缓逼近谷间小道。
“霍将军,前面情形似乎不对。”领头一个亲兵颇为机灵,眼见几个布衣竹杖的汉子走出,当即勒马喊道。
霍鹰怀里抱着不喜欢骑马正皱眉撅嘴的小丫鬟,随便望了一眼,便道:“上去赶开,叫他们别挡道。惊了马,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有三个目中神光内敛的亲兵不约而同策马靠近霍鹰,将她三角护在中央,其中一个沉声道:“霍将军留神了,来的人是会武的。”
“什么?”霍鹰一凛,这才挺直身子,张望过去。
两个亲兵举着马鞭过去,喝道:“滚开滚开,好狗不挡道!没看见军爷要过路么?”
最前一个汉子举起手中竹杖,冷冷道:“没看到军爷,只看到了几条会骑马的狗。”
“什么?”一个亲兵勃然大怒,一鞭子抽了下去,“你个龟儿子说啥!”
嗖——那支竹杖飞了出去,正打在另一个亲兵胸前,撞得他大叫一声仰翻下马。
而留在那汉子手中的,是一把藏在其中的竹柄细剑。
剑光斜斜飞起,鞭子还没落下,寒气逼人的锋芒,便洞穿了那亲兵的咽喉。
“与霍四方同流合污者,杀!”
随着一声暴喝,四边刷啦啦冒出了十几个精壮汉子,其中便有先前赤膊那几位,手中都拿着长短竹杖,杀气腾腾。
袁忠义将功力迅速运遍全身。
墨家的人,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