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贵戚、富室名家,每日雪洞凉亭,终朝风轩水阁。虾须编成帘幕,鲛绡织成帐幔,茉莉结就的香球吊挂。云母床上,铺着那水纹凉簟;鸳鸯珊枕,四面挠起风车来。那旁边水盆内,浸着沉李浮瓜、红菱雪藕、杨梅橄榄、婆白鸡头。
又有那如花似朵的佳人,在旁花打扇。
黛痕轻抚玄琴,轻歌低吟“芬芬馥馥,獭髓新调百和香;隐隐层层,龙纹大篆千金鼎。被拥半床翡翠,枕欹八宝珊瑚。时闻浪佩玉叮咚,待看传灯金错落。
虎符玉节,门庭甲仗生寒;象板银筝,傀儡排场热闹。终朝谒见,无非公子王孙;逐岁追游,尽是侯门戚里。雪儿歌发,惊闻丽曲三千;云母屏开,忽见金钗十二……”
一个衣着朴素的丫鬟走近身边,对着有些低沉的黛痕耳边轻语几句,黛痕的手微微一颤,宫阙之音立乱,有些失望,“走了?”
如烟听着后院传出的琴声,忽地朝沈麟看了看,“这个公主有些意思,身在富贵中,却恨王孙梦,我很喜欢,你呢?”
沈麟也听见了这当有些讥讽味的忘情词,眼前闪过这个公主的影子。秋眸如水,秀眉入鬓,肌肤似雪,风姿绰约,实是个沉鱼落雁之貌的美人儿,若是在中原,必定又是个绝色榜中的人物。听其话语,当也是个天资聪颖之人,闻其琴声,也是个才女佳人。若是真能有上一段,那也不错啊。心中所想,面上不自觉露出点点笑容,却被如烟丝丝点点全部纳入眼中。
“要不,咱们回去和她告别一声?”如烟眼中满是调侃的笑意。
“有这必要么?”沈麟有些迟疑,虚弥之后,忽然明白这是如烟调侃自己,有些脸红,“不用了,我们当赶快回去,和师娘相约见面的时间快到。”一语轻轻将自己的尴尬掩饰过去。
“呵呵…”如烟也沈麟如此,不禁笑了出来。
临出宫门之际,沈麟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也许是为了佳人,也许是为了云瑞大师留在自己脑中的神识。这个地方似乎极为熟悉,又极为陌生。
高丽皇走出天慈宫,母亲的病情已经稳定不少,那对俊男俏女果真非同凡响,竟然将这六年来难倒无数名医的痼疾给治愈了。虽然母亲还未清醒过来,但御医已经看过,那只是苏醒过来的前奏。
天宝殿外,一位大臣在远chu施礼,那是兵部行走金有彬,双手递上一封红皮呈折,那是加急递送的呈折。“恭喜皇上!”
高丽皇点点头,这些大臣耳目真的很灵,母亲病情稍有好转,便知晓了。
兵部行走金有彬一脸兴奋,“皇上,大捷啊!开城道巡督李芮李大人一举击败暗袭开城的倭寇,杀敌四千二百一十三人,俘寇七百三十六人。”
“啊!”这消息来得太突兀了!高丽皇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虚报?前几天不是刚刚上过奏折,说任云山遭人暗算,开城损失惨重么?”
“应该不会有虚报!皇上,你看看这份奏折,那倭寇俘虏正被押网这里呢。”
金有彬神色飞扬还待要说下去,被高丽皇挥挥手,勒令退下了。
今天真是好事双临,高丽皇打开手中的呈折。
片刻,高丽皇便通览了一遍这份洋洋洒洒近千字的奏折,除了歌功颂德之外,还提到了全体官员的辛苦绸缪,在最后稍稍提了一下中原武林在旁协同,其中有一段引起了高丽皇的兴趣“此役中,一中原公子,精于绸缪,甚是得力。役后,无踪影,无赏赐。”
高丽皇随手招过一名护卫,“那两位郎中还在通度寺么?”
那护卫低头,“两位已经走了,另外,云瑞大师也不见了!”
“嗯?”高丽皇一声惊讶,高丽皇作为自己的国师之后,很少出宫。
紧握沈麟的如烟的手,有些潮湿,心中也是砰砰直跳。今天要见沈麟的师娘,如烟心中没来由得有些紧张,有着媳妇初见公婆般的紧张。
握着如烟的沈麟的手,也有些颤抖,今天第一次见师娘,这可是除了姐姐之外自己另一个和有着密切关系的亲人,虽然从没有见过。只不知师娘为何要自己三日后再去?
如烟御空飞行速度稍慢,但二人彻夜赶路,终究在天刚放晓之前,长岭在望。
长岭就在眼前!又是日出黎明时!
灰黄色的沙滩,绵延足有三四里之遥,岸线呈现弯月的形状。这里,三天前还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战争,而今,风和日丽,再无半点血腥之味。
只见细小的浪花轻轻拍打着沙滩,送来清凉的和风,沁人心脾!
在海湾弯折的尽头,是赫然高耸的长岭山峰,挡住了浓烈的海风,使得山北一片安宁。
沈麟携手如烟,很快便到了那天的谷地之中。
到达山北谷地,沈麟愣在当场。如烟只见周遭一片焦黄,似乎被大火炙过一般,树木枯黄,花草全无生机,更本不是沈麟口中的世外桃源。当下抬头看了看沈麟,他也是不知所措。
“天劫之象??难道昨天下午的天劫是重劫?不仅度了云瑞,师娘在这边也受难了?”沈麟喃喃自语,难不成师娘刚刚经历天劫之险?
沈麟快走几步,如烟如影随形。前面便是当日师娘寄居的石壁。“师娘!”
一股内息应着按在石壁上的右手透入。
内室悄无动静,没有丝毫真气波动。沈麟心中大骇!
这石壁四周似乎被师娘布置结界了,出口之chu,沈麟怎么也找不着!不由得一声怒吼,一掌劈在石壁之上,那结界凝聚的阵法之力,顿时和沈麟的真气狠狠的撞在一起。“轰”满天碎石飞舞。沈麟柔生生地将半片山崖劈开一条裂缝,内室终于露出一丝空隙。
如烟从未见过沈麟如此神情,心下也是惊骇万分,看沈麟势如疯虎,还要继续,忙拉住手臂,“麟弟,你干什么?不要这么着急,师娘修行千年,不会有事的!”
沈麟左手拂开如烟,右手又是一掌,又印在破裂的石壁之上。无数的落叶草经碎石以沈麟为中心,卷成了一道漩涡,如龙卷风般,在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倒锥形的涡流,高达数米。如烟正惊异间,那漩涡忽然向四周爆裂开来,如烟大吃一惊,正欲拉住,飞速冲来的落叶草经忽然间笔直落下,围绕着沈麟和如烟两人堆成了一个直径二丈的同心圆,圆心突兀之chu印在石壁破口chu。
“轰…咔嚓…哗啦”一阵巨响,那裂开的石壁终于破裂成一个半圆形的洞口。
沈麟刚才一掌,柔撼师娘布置的结界,胸口隐隐作痛,此时这一掌更是屏尽全身真气所为,胸口一阵气闷,体内真气乱窜,忍不住一口鲜血喷上了石壁,人也浑身无力,瘫软下来。幸亏如烟动作敏捷,一把抱住他。
如烟不知室内究竟如何,也不敢进去,就在碎石之旁,为沈麟疗伤。幸亏这一段时间,如烟跟随沈麟学会不少救命之术,此刻刚好用上。
查过沈麟内息,如烟稍稍心安。
沈麟体内气息很是紊乱,想来受了不轻的内伤。如烟猜测,此时沈麟昏迷可能是刚才法力过度,再加上心急如焚,一时间气血不足,便晕过去了。
如烟一点一点地调息沈麟体内的真气。
有着一盏茶功夫,沈麟才悠悠醒过来,看见如烟满头大汗地为自己疗伤,有些愧疚地笑了笑,推开她的手掌,自己运功。
体内的真气虽然紊乱,但还没有象上次在碧水潭那样相互冲突,倒无大碍。
沈麟一时间也顾不上细细查看,扶起如烟,指了指石壁。
如烟扶着沈麟迈步进入师娘居住的石壁之内。
与其说是个石洞,不如说这是个闺房,一应俱全的女子闺房。
一股暗香在石室中缓缓流动,仿佛雾气升腾般,有种亦真亦幻的不真实感。
沈麟猜测这可能是师娘修炼某种功法所用的辅助药物。
石室内桌椅全是红木所制,在闺床前立着一块檀香木屏风,上面悬挂着一幅丝绢,丝绢上绘着一位彩衣女子,手中反握着一柄闪烁的宝剑,身材高挑,秀发高高扎起,用纯白的逍遥巾绾上,一身简洁利落的玉袍,栩栩如生,清秀绝伦,眉梢眼角间流露出的神态更显得高贵美艳。画中人脸上罩着一袭白纱,此刻洞外清风涌进,使一张艳容时隐时现,那种朦胧的姿态更是摄人心魄。
“这是师娘的画像么?”沈麟心中正在怀疑之时,如烟开口问道。
沈麟摇摇头。
绕过闺房,另有石门,推开石门,内室凌乱不堪,一只鼎炉倒在内室正中间,鼎内还有着丝丝热气冒出,外室的香味正是此鼎内之物的味道。桌、凳有着残破的痕迹,倒了一地。这里似乎有过激烈争斗。
莫非师娘在这里炼什么东西?练成之际被其他修真之人横加抢夺?外面的自己以为是天劫之象,其实是争斗过程中双方斗法留下的印记?难怪师娘三天前没有见我?沈麟心下猜出个大概。
不是天劫,沈麟心下稍安,不过马上又有些担心,师娘修行这么多年,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抢夺,这人肯定有所拭。不知师娘现在怎么样了。
沈麟和如烟将内室收拾一遍,抬步出门。
“你来了!”门外一声有些清冷的声音,应声而入的是一个身穿彩衣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