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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晨,李啸天一早起来,推出门去,只见一名陌生的青衣使女端着铜面盆,送来脸水,一面娇声道:“范公子,洗脸了。”

声音很柔,很美,但她不是如玉。

这青衣女子看去比如玉大上一、二岁,个子也比如玉略高,身材显得更苗条,说话的时候,目澄秋水,嫩脸红匀,红菱般的嘴角,含着轻盈笑意,很甜、很美。青衣使女看到李啸天双目一眨不眨的瞪着她直瞧,脸上忽然飞起一片红晕,低下头去,说道:“范公子可以洗脸了。”

李啸天问道:“姑娘是新来的?”

“是。”

那青衣使女应了声「是」,娇柔的道:“小婢叫做紫玉,公子以后叫小婢紫玉就好了。”

李啸天问道:“如玉呢?”

他忽然间连自己也不知道,居然关心起如玉来了。

紫玉道:“如玉妹子身子不理舒眼,所以总管指派小婢伺候范公子来的。”

如玉病了,她好端端的怎会生病?李啸天忽然想起昨晚翟总管向如玉问起老管家可有遗言?如玉是依着老管家的嘱咐说的,莫非翟总管不相信,故而把如玉调开了?他接着又想起如玉说过,只要说错了话,就会遭受到很严厉的chu分,甚至像玉花,因为泄漏机密而chu死了。想到这里,只觉一颗心忽然起了一阵收缩,禁不住目注紫玉,问道:“她现在哪里?”

紫玉撇撇嘴,笑道:“如玉妹子只不过身子不舒服,瞧你就急成这个样子?”

李啸天被她笑碍有些不好意思,腼腆的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紫玉道:“那么范公子快去洗脸吧,今天翟总管要送老管家的灵枢回到金牛村去,范公子用过早点,就好给老夫人修一封家书,待会翟总管就要来拿呢。”

李啸天点点头,匆匆盥洗完毕,紫玉伺候着吃过早点,就回到房中,取出信笺,把老管家中风过世,详细给母亲写了一封长信。翟开诚已经来了,说是老管家大殓,请李啸天前去,夏家堡有的是财力和人力,堡主吩咐过翟总管,要厚殓老管家。

翟开诚为了巴结李啸天,因此对老管家的后事,办得十分体面,就算是富豪人家的老太爷过世,也不过如此,李啸天内心自然感激万分。翟开诚奉夏堡主之命,另外又准备了八色丰盛的礼物,和三千两白银,另外还拨了一名丫头,是去伺候范大娘的。

李啸天过意不去,再三恳辞,但夏云峰说得好:“贤侄,你还和夏伯伯客气什么,我本来还以为你爹多少有些积蓄,这次你们来了,夏伯伯才听翟总管从老管家口里说出来你家的情况,只是靠几十亩田过活,这都是夏伯伯的不好,你爹离家之后,没有好好照顾你家生活。贤侄想想看,夏伯伯知道了,心里有多愧疚,我要翟总管去,只是要他代表我向令堂深致歉意,这些东西,值得了什么,我和你爹情同骨肉,难道我不该照顾弟妹么?”

他这么说了,李啸天就不好再推辞。

午后夏堡主亲自祭奠过老管家,李啸天跟着拜了一番,翟开诚就率同八名堡丁,押运老管家的枢车和两辆马车,一齐启程。李啸天亲送枢车上路之后,一个人回转东院,心中自然有着无限哀思。

老管家从小把自己带大不说,就是这次到夏家堡来吧,两人一同住进这幢精含,不过两天工夫,老管家就突然离他而去,剩下自己一人,能不使他触景伤情?就在他眼中包着泪水,缓步经过藤花架之时,忽听右首花丛间,正有两人喟喟细语。他自从跟师傅练习内功之后,耳目敏锐,已然听出说话的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只听那男子声音道:“时间定在今晚二更。”

女子声音道:“我知道了。”

这女子声音,虽然说得轻,但话声甚为娇柔,一听就知是紫玉的口音。堡中使唤的使女、堡了不在少数,男女相悦,相约幽会也是常有之事,李啸天只当未闻,依然缓步走去。

就在他走了六七步远,只听那男的道:“咱们说的话,会不会被他听去了?”

女的道:“不会的,这姓范的只是个雏儿罢了。”

男的道:“那我走了。”

接着但听「刷」的一声轻响,那人以极快身法,朝院外闪了出去。

李啸天暗道:“夏家堡一名堡丁,就有这等快捷的身手,如此看来,夏伯伯的一身武功,自然是更高了。”

一脚跨进书房,还未坐下,紫玉已经跟在身后,俏生生的走入,欠身道:“范公子回来了,老管家枢车,一定已经启程了。”

她说话之时,不但声音娇柔,而且笑靥迎人,另有一番娇态。

李啸天心中暗道:“好哇,你背后说我雏儿,当面却这般奉承于我。”

紫玉眨了眨眼睛,嫣然道:“范公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李啸天暗暗一惊,忖道:“这个丫头心思灵巧得很。”

一面淡淡说道:“没有什么。”

紫玉一个转身,轻俏的道:“小婢给公子倒茶去。”

李啸天没有理她,自顾自的在书桌上坐下,随手拿起李太白诗集,翻了两页,但又看不下去。心中只是想着老管家临终说的此地不宜久留,要自己到金陵去找盛记镖局的总镖头盛锦堂,但自己并不知道盛锦堂和自己父亲,究竟是什么交情?

再说夏伯伯和爹究是结义兄弟,待自己不薄,自己怎好说走?何祝师傅临行之时,也是说要自己投奔夏伯伯来的。到底自已该不该听老管家的话呢?他手中翻着书,目光却望着窗外,怔怔出神,连紫玉走近书案,都一无所觉。

紫玉手捧茶盏,轻轻放到桌上,说道:“范公子请用茶。”

李啸天「哦」了一声,说道:“多谢姑娘。”

紫玉甜甜一笑道:“范公子怎么和小婢客气起来了?嗯,我看范公子好像有什么心事?”

李啸天本来没有看她,这时掩上书,抬目道:“没有。”

紫玉巧笑道:“范公子不说,小婢也看得出来。”

李啸天道:“你看得出什么?”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可要小婢说出来么?”

李啸天道:“你倒说说看?”

紫玉伸出一根纤纤玉指,低声道:“公子心里闷闷不乐,一定在想念一个人。”

李啸天「哦」了一声。紫玉道:“公子一定是嫌小婢伺候得不好,所以在想念如玉妹子,对不?”

李啸天被她说得俊脸一热,笑道:“这是姑娘多心。”

紫玉一双俏眼瞅着他,俏皮的道:“是小婢多心么?依小婢看,该是公子多情才对。”

李啸天神色一正,说道:“姑娘体得乱说。”

紫玉欠欠身道:“范公子原谅小婢失言。”

李啸天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紫玉垂下头道:“多谢范公子。”

李啸天道:“我想一个人静一下,你出去吧。”

紫玉口中应着「是」,偷偷的望了他一眼,才转身退出。

李啸天坐了一会,心头兀自觉得无聊,又站起身,走近南首窗下,看着花圃中的花木。天色逐渐昏暗下来,他依然一个人负手站在窗口,没有移动。紫玉手捧烛台,款步走入,柔声道:“范公子,请用膳了。”

李啸天口中哦了一声,随着她走出书房,小客室一张方桌上,已经摆上菜饭。

紫玉把烛台放到桌上,说道:“公子可要饮酒么?”

李啸天道:“我不喝酒。”

紫玉巧笑道:“小婢知道公子不善饮酒,所以没把酒壶拿上来,小婢给你装饭。”

李啸天住进东院,一直和老管家同桌吃饭,今晚却只有一个人吃了,心中不禁又触动了哀思。而且这几天吃饭时,都是由如玉伺候,如今又换了一个紫玉,虽然她笑靥迎人,善解人意,总觉得有些格格不入。当下默然坐下,紫玉装了一碗饭送上,李啸天接过饭碗,吃了几口,竟然食不下咽,勉强地吃完了一碗。

紫玉道:“小婢给公子添饭。”

李啸天微微摇头道:“不用了。”

喝了两口汤,就站了起来。

紫王送上面巾,又替他沏了一盅茶,才收捡菜肴,退出屋去。不多一会,她已吃毕晚餐,回身走入,含笑道:“范公子可有事要小婢伺候么?”

李啸天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是了,他今晚和情郎有约,所以想早些去休息了。”

一面含笑道:“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紫玉欠身道:“小婢那就告退了。”

转身退了出去。

李啸天回到房中,随手掩上房门,就盘膝坐在床上,运气调息,但觉许多杂念,泛上心头,竟是难以安心行功。索性就躺了下来,准备睡觉,哪知睡到枕上,依然思潮起伏.无法入睡,听到远chu更锣两响,已是夏天了。就在此时,突闻屋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声音,分明有人踏着屋瓦掠过。

“夜行人。”

李啸天心头不禁一动,想起紫玉和那男子声音约定二更之言,暗自忖道:“此人轻功极高,莫非他们不是幽会,是另有图谋不成?”

心念方转,只听院子前面,又有一阵极轻的衣袂飘风之声,由西而北,快速掠过。

李啸天不觉披衣而起,轻轻打开北首窗户,双足一点,穿窗而出,落到后面庭院之中,再一女干气,纵身上屋,但觉一阵凉风,迎面吹来,心神为之一清,抬目望去,果见远chu正有两条人影,去势极快,在屋宇间一闪而没,似是往北掠去。

他虽在夏家堡住了两天,因堡中房屋栉比,不知这两个夜行人目的何在?但自己既然发现了,就得跟下去看个究竟,心念闪电一动,人已长身掠起,朝两人身后,跟了下去。穿越过两重屋宇,迎面是一堵两丈余高的风火墙,等他纵上墙头,才发现外面是一条通往后园的市道,此时一片黑暗,不见灯光。

李啸天暗哦一声,前面两人忽然隐没不见,是从甬道往后园去的。他们要从这条甬道走的原因,定是这条市道平日就很少有人行走,晚上自然更为僻静无人,不会发现他们的行踪。

李啸天心中想着,脚下却并不慢,他怕被对方发现,一路提气而行,落步甚轻,不久工夫,便已到了甬道尽头,一道矮垣挡住了去路,墙上有一道回洞门,两扇木门紧闭着,门上有一把铁锁,却不见前面两人的影子。这道垣墙,不过丈许来高,两人自然越垣而过了。

李啸天毫不怠慢,人还未到垣下,双脚轻点,飞越过墙头,等他落到地上,放眼望去,但见一条方砖铺成的小路,两边一排花架,不知通向何chu?黑夜之间,只觉到chu树木隐隐,假山亭台,楼阁如画,这里已经到了夏家堡的后花园。

方才两条人影,早已走得不知去向?心中暗暗叫了声「糟糕」,这片花园,占地极广,别说两人,就是二十个人,投身其中,只怕也无法找寻得到了。就在此时,瞥见远chu一座假山上,忽然飞起一道人影,快得如同流星一般,只在空中一转,就倏然隐去。

“好快的身法。”

李啸天看得暗暗喝采,他既然有了这一发现,岂肯轻易放过,立即施展轻功,藉着树林隐身,跟踪掠去,但等他赶到假山左侧,对方早已没了踪影,以对方的身法判断,似乎还在自己连丢的两人之上,心中更是怀疑不止,好像今晚来人还不止两个,他们究竟是干什么来的呢,莫非是夏伯伯的仇家?

他知道自己只是暗中跟踪,自然不宜和对方照面,因此在他掠近假山之际,早已隐入一排花丛后面。方才只顾探首张望,这一停来,陡见高自己不远,地上躺卧着一个人影,一时不觉吃了一惊,再凝目看去,那人身上穿的正是堡丁模样,此时扑卧在地,一动不动,极似被人所制。这就悄悄闪了过去,到得近前,俯身一看,此人果然是个堡丁,被人从背后一掌震断心脉,早已气绝多时。

李啸天看得不觉怒气上冲,暗道:“此人好狠毒的手法,不用说是方才在假山上现身的那个人下的手了,因为他用的是内家重手法,故而没有出声,就被击毙,由此看来,今晚来人果然是夏伯伯的仇家了。”

“哦。”

他忽然暗哦一声,忖道:“紫玉这丫头,敢情早已被人买通,故而和人约在二更,难怪她说自己只是一个雏儿,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哼,看她笑靥迎人,娇柔多姿,竟然敢卖主求荣,勾结匪类,今晚给自己遇上了,非揭穿她阴谋不可。”

他因此地既有堡丁遭人毒手,想来对方应该不会走的太远,这就悄悄移动,以花丛作为掩护,绕过一片池塘,前面有一座半圆形的小石桥,再过去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中间五座精舍,隐隐射出灯光,朱栏画栋,有长廊可通。李啸天因前面一片草坪,毫无掩蔽,屋中又有灯光,显有人住,就在隔岸花丛间,停住身形。

“哈哈。”

屋中忽然响起一声冷森的笑声,接着一个苍老声音缓缓说道:“诸位既然进了夏家堡,又何用再藏头缩尾?莫非嫌老夫接待不周么?”

这人话声阴阳怪气,听来好不舒服。

李啸天心中暗道:“这人不是夏伯伯,不知是谁?听他口气,好像甚是托大。”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只听一声敞笑,起自右侧。

笑声摇曳,一道人影已然在草坪中间泻落,那是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老者,背负长剑,看去甚是飘逸。李啸天藏身之chu,和草坪隔着一个池塘,又在黑夜之间,看到的只是一个侧形,自然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觉此人约莫五十出头,但神态之间,似乎极为斯文,暗暗忖道:“这人大概就是方才假山现身的那人了。”

蓝衫人飞落草坪,口中朗声说道:“姜某已经出来了,阁下何人,也该请出来了吧?”

屋中那人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人称金毛吼的姜大侠……”

此人说话慢条斯理,但在话声中,已经缓吞吞的从屋中走出一个身穿古铜色长袍的人来,口中继续说道:“老夫真是失迎之至。”

屋中有灯光,那人走得缓慢,故而李啸天看清了他的面貌。这人少说也有五十出头,一张马脸,又狭又长,配着一双炯炯发光的小眼睛,一个鹰钩鼻,颔下留着一把疏朗朗的苍须,个子又瘦又高。李啸天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人有着一身邪气。

他对面的金毛吼骤睹此人,似乎深感意外,怔然道:“会是索老哥。”

他这句话,不仅意外,而且还着实大吃一惊。

狭长脸老者阴侧侧一笑道:“不错,正是兄弟,索寒心,姜大侠是不是有些意外?”

李啸天没在江湖上走动过,自然不知道金毛吼姜子贞名动大江南北,一生见过多少阵仗,江湖上还没有令他大吃一惊的事儿,有之,那就是会在这里遇上索寒心。索寒心,外号九头鸟,是十三异派中极具凶名的人物。

金毛吼姜子贞一惊之后,立即恢复镇静,徐声道:“今晚会在这里遇上索老哥,确实使委某感到意外。”

索寒心笑了笑道:“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兄弟身为夏家堡总管。”

姜子贞听得更为一怔,九头鸟索寒心成名数十年,一向目空一切,居然会屈居夏家堡的总管。李啸天也同样听得一怔,他虽然不知索寒心的来历,但夏家堡总管,明明是翟开诚,他怎么也自称是夏家堡的总管呢?

姜子贞大笑一声道:“原来索老哥荣膺了夏家堡的总管,兄弟当真失敬得很。”

“姜大快好说。”

索寒心依然皮笑向不笑的裂了裂嘴,续道:“不知姜大侠深夜宠临夏家堡,有甚贵干,兄弟可有效劳之chu么?”

嘴里说得好听,但就是毫无江湖经验的李啸天也可以听得出来,索寒心决不会真的帮金毛吼的忙,因为他口气说得极为森冷,分明有着极深的敌意。

姜子贞道:“索老哥问得好,兄弟是探看青云道兄来的。”

李啸天想起来了,昨天自己和老管家去见夏伯伯的时候,翟总管曾进来禀报,说是峨嵋青云道长来访,夏伯伯就匆匆迎了出去。

索寒心口中发出一声森冷的笑声,说道:“姜大侠果然耳目灵通,青云道长是夏家堡贵宾,被接待在延月楼中,姜大侠都知道了。”

「耳目灵通」,是说姜子贞若无内应,怎会知道青云道长的住chu?

这话李啸天当然听不出来;但姜子贞是老江湖了,听得不觉神色微变,说道:“索老哥是夏家堡的总管,兄弟已经说出来意,那就烦请索老哥通报一声了。”

索寒心道:“这个只怕不成。”

姜子贞道:“是索老哥不肯通报么?”

“非也。”

索寒心道:“第一是青云道长不见外客;第二,则是姜大侠来的不是时候。”

姜子贞道:“索老哥此话怎说?”

索寒心阴侧侧说道:“姜大侠在江湖上侠名久着,莅临夏家堡,如是以礼来访,不失为夏家堡的贵宾,但你姜大侠夜闯敝堡,又找到延月楼来……”

他缓缓抬起那张狭长的脸孔,脸上死板板的一无表情,续道:“延月楼是夏家堡三chu禁地之一,兄弟身为夏家堡总管,就算想卖姜大侠一个交情,也实有未便,因此……只好……”

他说到后面四个字,忽然拖长语气,没往下说。

姜子贞久走江湖,自然听得出九头鸟索寒心口气不善,不觉沉声道:“蒙老哥怎么不往下说了?”

索寒心森然道:“兄弟不敢询私,只好把姜大快拿下,送请堡主发落了。”

姜子贞朗笑一声道:“索老哥可是要和兄弟动手吗?”

索寒心道:“如有必要,那也只好冒犯了。”

姜子贞道:“好,今晚遇上索老哥,姜某早就知道无法善了的了。”

“这就叫做势如冰炭吧?”

索寒心说道:“好了,兄弟想再请教一声,姜大侠今晚一共带了几个人?”

姜子贞道:“姜某只有一个,并无同来的人。”

“哈哈。”

索寒心大笑一声道:“姜大侠只怕言不由衷吧?”

姜子贞道:“索老哥可是不信么?”

索寒心道:“信与不信,都得有真凭实据,对么?兄弟想让姜大侠看两个人,不知姜大侠认不认得出来?”

话声一落,立即转过身去,喝道:“来人呀,把两个石更细押上来。”

他喝声甫出,只见四名劲装汉子手握钢刀,推着两个被捆绑了双手的人走了出来。

那两人一个年约四旬,生得五短身材,个子瘦小的是流星樊同,一个三十出头,身材健壮的则是金毛吼的师侄吕秀。金毛吼姜子贞出身峨嵋派,和青云道长原是同门师兄弟,他和九头鸟索寒心说话之余,流星樊同和吕秀二人,却乘机由屋后潜入,前去施救青云道长,不料竟被对方不动声色,就给逮住了。

姜子贞看得心头大怒,厉喝道:“索寒心,你……”

索寒心阴侧侧一笑道:“姜大侠歇怒,延月楼是敞堡接待贵宾之chu,目前青云道长下榻于此,岂容外人乱闯,兄弟手下把他们拿下也是应该的了。”

姜子贞道:“你们把青云道兄怎样了?”

索寒心道:“姜大快这话就不对了,青云道长是敝堡贵宾,你说本堡会怎样?”

“贵宾。”

姜子贞仰脸敞笑一声道:“据姜某所知,你们已把青云道兄软禁起来,延月楼正是你们囚人之chu,这话没错吧?”

李啸天听得暗暗奇怪,据自己所知,峨嵋派是八大门派之一,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夏伯伯为什么要把峨嵋派的青云道长囚禁起来呢?

只听索寒心发出一声刺耳的阴笑,说道:“姜大侠知道的倒是不少。”

姜子贞道:“索老哥请转告夏堡主,一世英名,得来不易,速把青云道兄释放出来,还可无事,否则……”

索寒心道:“姜大侠听人说过一不作,二不休这句话么?”

姜子贞怒声道:“你们这是存心和峨嵋派为敌了?”

索寒心冷森一晒道:“峨嵋派何足道哉?就是九大门派也未必会在堡主的眼里,姜大侠最好莫要抬出峨嵋派来压人。”

姜子贞听得大怒,双目精光暴射,抬手之间,从肩头抽出长剑,剑尖一指,喝道:“姓索的,来,姜某先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喝声中,突然双足一点,身如闪电,朝押着流星樊同和师侄吕秀的四个青衣汉子当头扑去。身子扑起之际,手中长剑已然快疾无伦,连续劈出了四剑,但见四道剑光,宛如缨珞下垂,凌空击了下去。

九头鸟索寒心面情冷漠,只是负手望着姜子贞的突起发难,丝毫不予理会,也没有出手之意。就在此时,那四个青衣汉子居然临危不乱,毫不含糊,两个抬臂上迎,两柄钢刀交叉划起,「当」的一声,架在了姜子贞击下的剑势,另外两个钢刀直竖,向空劈出,两道刀光,分取姜子贞两肋。

四人在这一招之间,居然有攻有守,深得联手合击之妙。姜子贞心头微凛,急忙借着对方双刀一架之势,腾身飞退。索寒心也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令四名青衣汉子押着两人退下,才阴侧侧说道:“姜大侠,一叶知秋,本堡的堡丁还不算饭桶吧?依兄弟相劝,姜大侠最好弃去手中兵刃,束手成擒,方为上策。”

姜子贞怒笑道:“姓索的,你少在姜某面前卖狂,有多少能耐,咱们不妨在手底下见个真章。”

索寒心冷冷一笑道:“你要和兄弟动手?”

言下之意,似是不屑和姜子贞动手。

这下更把姜子贞激得怒不可遏,大喝一声道:“索寒心,你再不出手,姜某可要出手了。”

索寒心冷笑一声,左手轻轻一挥,就在他挥手之际,一个青衣佩剑汉子飞快的从门口奔行而出。

索寒心缓缓的朝姜子贞抬目道:“你去接姜大侠几招。”

那青衣汉子应了声道:“属下遵命。”

倏地转过身来,目注姜子贞,一抱拳道:“姜大侠请赏招。”

这人不过三十五六岁,脸色姜黄,目光深沉,但却炯炯有光。

姜子贞目光注视着对方,问道:“阁下是什么人?”

那青衣人道:“在下奉命向姜大侠讨教,各凭技艺决胜,似乎用不着通姓报名。”

姜子贞冷然道:“你没有姓名么?姜某不与无名之辈动手。”

索寒心阴笑道:“姜大侠只要知道他是本堡的人就好了,他代表兄弟出手,姜大快要胜得过他,才能和兄弟动手,若是连他也胜不过,那还是依兄弟相劝,束手成擒的好了。”

姜子贞被激得大怒,嘿然道:“好吧,阁下可以进招了。”

青衣人冷冷的道:“在下有僭了。”

呛然发剑,寒光一闪,直踏中宫刺来。

姜子贞看的暗暗冷哼:“这小子好生狂妄。”

身形一偏,避剑还剑,一个「盘龙梨步」,抢到侧首,刷、刷、刷一连三剑,急刺而去。他出身峨嵋,只要给他出手的机会,三招连绵,一气攻出,后面的剑法,也就可随着绵连而上,源源出手。

峨嵋派「乱披风剑法」,一经展开,就如疾风暴雨,剑光飘忽,一柄剑就可化成十几柄一般,到chu剑花错乱,漫天乱洒。那青衣人剑法也极纯熟,但一上手,就被姜子贞抢了先机,重重剑影,把他围了起来,一时东架西封,几乎有接应不暇之势,给迫得连连躲闪。

姜子贞虽然占了上风,但心头也自暗暗吃惊,像对方这样的青衣人,在夏家堡中身份自然不会太高,居然能接得上自己十数剑之多。可见夏家堡果然卧虎藏龙,不可轻视!心念闪电一动,手中长剑突然一紧,「乱披风剑法」东一剑、西一剑,发得更快更乱,剑光在天空中,不住的乱闪,更令人不可捉摸,不可抵御。

“住手。”

索寒心口中沉喝一声,人已随着喝声,飞身扑起,快得有如影一般,一下闪入错落剑影之中。剑光倏敛,人影倏分。那青衣汉子长剑一收,往后跃退。金毛吼姜子贞一柄手中长剑,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到了索寒心的手中。姜子贞这份震惊当真非同小可,他做梦也想不到九头鸟索寒心,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

索寒心随手把长剑往草坪上一丢,望着他深沉一笑,说道:“姜大侠,现在该是你束手成擒的时候了吧?”

随着话声,缓步朝姜子贞逼来。

姜子贞怒吼一声道:“姜某和你拼了。”

飞扑而上,双掌疾发,劈击过去。

索寒心阴笑道:“姜大侠真要和兄弟动手么?”

右掌横架,左掌直推,柔接对方掌势。但听「啪」「啪」两声,四掌接实,姜子贞只觉心头猛震,脚下不禁连退了三步。

索寒心却是绞风未动,口中嘿嘿笑道:“现在你相信了吧?”

他那张狭长脸上,似笑非笑的望着姜子贞,依然一步步逼近过来。姜子贞和他对了两掌,只觉血翻气浮,心知自己内力不如对方,此刻也无暇运气调息,只好步步后退。

李啸天纵然没有和人交手的经验,但姜子贞不是索寒心的对手,总看得出来,心中不由得暗自思索着,自己该不该助姜子贞一臂之力。就在他沉思之际,突听就在自己右方,有人低喝一声「打」,一蓬暗器,朝索寒心激射过去。

索寒心沉笑一声:“什么人偷袭老夫?”

右手大袖一挥,一阵强劲的袖风,把激射过去的暗器,悉数反扫,同时一道人影,快得如同风飘电闪,随着那一阵反扫的暗器,急扑过来。

李啸天但听身侧有人低呼一声,似乎负伤跌坐下去,这一瞬间,索寒心已经扑到面前。李啸天不暇思索,突然从花丛中站起,挥手一掌,迎击过去,这一掌他虽然是凌空拍出,但激于义愤,几乎用上了全力,「呼」的一声,一团暗劲,居然似潮涌而出。索寒心骤不及防,等到发觉,掌风几乎已逼近身前,只得举掌一挥,封解来势,但听蓬然一震,索寒心居然被逼得倒飞出去。

姜子贞大喝一声:“快走。”

乘机疾冲而上,右手一扬,朝索寒心当胸按去。他这声大喝,自然是示意那发暗器的人快走,他这不顾生死的疾冲而上,也是为了掩护发暗器的人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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