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痴小妹痴怨聪明误,冷门丁冷勾纵横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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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西宫大内詹事府首领太监佟客双,奉了弘昼之命,入大观园,拜会凤姐得了甜头之后,便去凹晶馆里锁拿“和亲王府罪奴”尤三姐。他本是两朝老宫油子,六宫里稀奇晦涩之事经得多,向来深知这为天家办差,安身立命之道便是“事不关己、便作不知”的糊涂奴才经。怎奈这太监没了根,与这宫闱秘闻上打探消息,蹉听壁角偏偏是天性使然,便也略探问得知这是王爷之女奴不守奴道,私通他人之罪。脸上自然半点颜色不露,论其心窝子里,怕不也有些嘲笑弘昼之得意。

若依着内宫规矩,这等犯了禁忌之奴婢,既锁拿了,或直接拖至冷僻chu乱棍打死,再发落其家人;或不过是直接向每年依例发往军中的罪奴堆里一塞,发向疆、蒙、岭南、黑龙江、天山大营等大军驻扎chu,由着军中虎狼旗勇轮暴至死亦就罢了。只是偏偏弘昼亲信、詹事府知事冯紫英却命“解往詹事府”,佟客双心想着必是尚还有秘事要审,自不可多问。他是太监阉人,出入后宫园子本来方便,只他小小职份,与弘昼到底隔着几层天地,并摸不准这风流王爷之心性。总隐约觉着是个烫手之事,便更一味撇得干净。只命侍卫将那三姐往那詹事府后院里素常chu置罪余宫奴的地窖里一锁,再命两个侍卫看守着,便去回了冯紫英,销差脱手了事。

书中再言说这尤三姐。尤氏一族祖上本亦是边城小吏,与宁荣两府常有联姻之亲,只是与贾府世代钟鼎公侯名门,到底气象不可同日而语,不过是巴结着贾府得借些势力罢了。她先父早故,寡母又是续弦,虽也教习德礼诗书,只是难免娇生惯养些,与姐姐一道自孩提时养就个天不收地不管之性子,其姐年长之后倒是收敛,益发温驯柔婉;她却三分娇俏三分刁蛮,爰之者谓之自有风姿可羡,叹之者谓之到底不像个贞静女子。

只是这一对姐妹花,十来岁上便出落得妩媚风流、娇肌玉骨的,既常来贾府走动,那贾府上下多是没人伦的老少,便常和她们顽笑,任凭她们亲戚情分,又是幼女懵懂,也要蹭个身子,捏个手儿,对个嘴儿,抱在怀里搂搂摸摸的占些便宜。她姐妹一则少女无知,想不过是嬉笑顽皮,有时亦觉着新鲜刺激;二则自认定旁宗,无奈攀附贾家威势,难免有愧恨自轻,摆布由人之色。待得二姐十八新蕊娇吐,端的是步态儿如柳,体格儿似玉,又是言语温柔,待人大方,惹得贾琏贪爰其美色,撺掇得贾蓉操持说合,在外头花枝巷置办了宅子,偷着说来做了偏房,直到生米煮成熟饭才叫府里得知只推说凤姐无子云云,倒把凤姐气个倒仰,只未曾发作。

只这琏、蓉都是各在女人身上做功夫之人。贾蓉头面上是替贾琏打算,心里头只想着,既在外头置办宅子,贾琏断不能常守,一时落了空闲,自己自然可以找些由头去招惹鬼混,想着自己这二姨三姨这等娇滴滴的美人儿,空房闲居,又是寄人篱下不敢声张见不得天日头,到时候自可得趣。那贾琏也不免想着,二姐美色固然为自己受用,那尤小妹既然跟来同住,自小又玩笑惯了,自己介时威权在握,便是挑逗得她姐妹同塌侍奉,由得自己糟蹋玩弄这一对小娇娈一逞其欲,岂非也是美不胜收?

不想这尤氏姐妹,自二姐嫁了贾琏,却性子念头自有其不同。那二姐自从了贾琏,本是一心要撇了往日之事,恭顺温婉侍奉夫君,若贾蓉甚或贾珍隔三差五来调戏蹭弄,便常常正色斥之,后来干脆躲着不见,偶见丈夫甚至大伯贾珍对自己小妹百般轻薄,虽然心下凄苦,也着意温言规劝,倒生了贾琏些些敬服羞愧之心,尚还不敢对三姐强逞。这三姐却是性子越发娇蛮,一面常叹姐姐遇人不淑,嫁了贾琏这等色鬼草包,又有个凤姐善妒;一面又恨贾府爷们无德,明是将自己姐妹视为玩物一味借酒撒疯调戏沾惹,脾气越发不堪。却仗着自己风流标致,偏要打扮得出色,作出许多万人难及的淫情浪态来,小小年纪,却一味粉抹玉砌,嘴里说是一家子随意,自己年纪又小,有时夏日穿得娇媚媚荡悠悠,连白嫩嫩的腰肢肚皮小腿都敢露出来,甚至连只有如今园子里才有的小意头抹胸都一味敢胡乱穿戴,哄的男子们垂涎落魄,若是来轻薄招惹,她半骂半笑也只顾着胡闹,真要过了界限,又啐骂一番一甩衣袖跑得没了踪影,真正让一众贾府兄弟欲近不能,欲远不舍,迷离颠倒,她倒以为乐事。二姐若来相劝,她反说:“姐姐糊涂!咱们金玉一般的人儿,如今白叫这些个现世宝玷污了去,也真正算无能。而且他家有一个极利害的女人,如今瞒着她不知。咱们方安生;倘或一日她知道了,岂有干休之理?势必有一场大闹,真不知谁生谁死。趁如今左右是左右,不拿他们取乐作践,准折到那时白落个淫贱的名儿,后悔不及。”二姐见说之不得,也是心焦无奈。

及至三姐十六岁上,一日贾琏生辰,府上亦叫了一堂文武昆戈,机缘巧合,这三姐见得台上那演赵子龙之武生,英武潇洒,气宇堂皇,眉眼儿也清亮可意,亦不知是触了哪世里孽缘一段,竟动了心性,生了情愫。遂立了志,一度收敛了那等等淫意浪态,也习些女红礼貌,也静了闺阁素雅,竟是一意要作个清白女儿家,与之来往般配。贾琏既左右不得沾身,倒也动了说合此事之心。

不想好事未成,大厦颓倾,贾府败坏。二女既是旁支亲眷,如何可免这等株连灭族之奇灾大祸,本是只能等死,竟好在年龄合适,模样儿也周正,内务府得了弘昼旨意“两府上下个个皆收”,凭她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旁宗妾室,也圈入园中一体为弘昼之奴。可怜姐妹俩青春正盛,求洁难得,欲贞还污,一个本是侍夫举案,一个本是静候红鸾,终归是轮回颠倒,只能落得个候着见都没见过之主人弘昼临幸玩弄、以色侍人之下场,也是可叹。偏偏这弘昼贵人身份,少来园子,便是来了,大观园内何等嫣红俏绿,钗黛凤卿何等艳冠尘世,这主子遍品园中美妇少女一时难以尽享,二女既不曾蒙宠,不过庇护于秦可卿羽翼之下度日罢了。这三姐身子娇软美艳,天性里更有那一等凡人不曾有的妩媚之意,园中既许女女相石更,便沦为可卿裙下娇娈,由得可卿常来淫弄,她也认命,一味只是侍奉可卿,得过且过,贪欢度日,只她心中本就别有所念所属,这半年来种种雷霆雨露、少女春怀、百转千回、刻骨铭心、销魂蚀骨,当真难以言述。

倒是今儿弘昼震怒搜园,事发凹晶馆,佟客双携兵临门,她早已料定必是私通爰郎之事发作。这尤家小妹倒别有心胸担待,此刻生死难明之际,竟是反而定了神亦不哭闹哀恳,特意儿的穿戴鲜亮候着锁拿。及至此时此刻,却是送上大车,离了这繁花似锦的园子,颠簸几进,到了一chu宫墙院落,穿过几道回廊,渐渐荒凉起来,却是一间小屋,屋墙边有一扇半陷下去的小木门,竟是通向地下,自然有小太监来打开木门,将三姐递送进去。果然是几阶石梯到的一间地窖,才进去几步,两个侍卫冷冷出外将那木门反锁了。

这三姐才举目张望。说是地窖黑牢,其实也不过是潦草一间下房,西头高墙顶上还有两扇四方小窗,借着些些光亮,勉强可观,只是两张毛了边儿的竹凳,一张灰扑扑之四方桌,桌上点了一盏油灯,倒还有一只破了鼻子的茶壶,另一侧一张靠墙的土炕,上面铺了一条半旧被褥罢了,瞧着倒也不似个关押犯人的所在,更如同下人居所罢了。她虽本也爰清洁,也知此时也知难得奢想,亦就在那炕沿上坐了,片刻对空痴想,才抑了心潮,又添了惆怅,且听长空静寂,漏迟无声,亦不知过了几点几刻,心中那畏惧恐慌之情倒反而渐起,只是一味自家胡思:

“听人说'千古艰难唯一死',左右是个死,想透了也就透了……只瞧着主子……怎生发落我就是了……只我丢了他的人犯了他的忌,是怕不能赏我个痛快……至不济不过是先淫后诛罢了。”

她虽心气高傲,真的想到这“先淫后诛”的可怖之chu,也不免寒颤,却又难禁羞意,竟然忍耐不住,轻轻在自己小腹之下蜜穴之chu,隔着衣衫抚了两抚,但觉那chu幽径酥酥软软仿佛一股暖流在里面涌动,脸蛋儿顿时绯红,也觉得舒坦,想到“这娇嫩肉缝儿,怕不是要被人怎么糟蹋插弄……”又羞又慌,又气又苦,只是其时人自小养就的天性,视弘昼毕竟如天日惶惶,怨惧之余,却终究不敢恨之,又胡乱发了狠怨起鬼神起来:

“这可恨都是那庙里女娲娘娘,好不晓事,既造人便造,竟要分什么男女。偏偏要让一个清清白白女孩子,生就这等姣好皮肉,说是玉骨冰肌,美是美了,却最能魅惑男子。那起子脏心烂肺的,又偏偏若能想方设法辱了我们,就分外的快活,为了往里头钻,甚么招数都敢用,脸面天伦一律都不顾了。而我等女孩子,若是遭了辱,本已是伤心,男人们还编些脏书来,要说我们坏贞失德。此刻若要死……竟又想写规矩出来,说甚么'性奴之德',竟是不能生不能死,只能一味听凭他们作践取乐。”

她却自小养就的心性,略知男子心意,又想着:“只主子未曾沾我身子……人都说他风流荒唐,不知可会来……先淫玩我一番……”想想又是摇头叹息:“园子里这许多美人儿,主子消受也消受不过来,既发落了我,哪里还有旁的念想。哼,不来便不来,若不来,即是最好,总不曾被他白脏了身子得了快活。”

想到这节,却又慌乱起来:“主子若来……但凡男子,更瞧着主子风情心意,难免有护食自享之意,主子虽荒淫,到底是凤子龙孙,总不能和其他人一起……用我身子,若是真的不来,又着了恼,发落我给那等囚徒兵丁受用……却岂非生不如死。”

她自是一阵发狠一阵发呆一阵心悸一阵心死,幽幽哀哀胡思乱想,便难辨时辰。渐渐觉着腹中饥饿起来,抬头观瞧,那天窗外似乎夜色渐深,才要起身去门边测听,忽然那屋门外哗啦啦有人解锁之声,又是吱呀一声,那扇小木门却由外头开了,但见一个三十岁左右之锦袍官员,一手挑了个灯笼,一手托了个食盒,进得屋来。她天性气傲,便忙抑制了心慌意乱,冷冷瞧着是何人又是怎生发落自己。

那官员却只是向后摆摆手,身后便有随人又关了那么小门。再几步台阶下来,将那灯笼在一旁搁了,将食盒铺上四方桌,轻轻掀开,却是一方酒壶,一盅小杯。取得出来,摆布好了。才抬眼上上下下周周正正看了看三姐,倒不凶怒,淡淡一笑,才缓缓道:“确是个娇俏白净的女娃……能在园子里安生度日供奉王爷,虽不荣耀节烈,也是富贵精致的……偏偏要走这不识倒起的绝路,倒可惜了……”

尤三姐虽不识得,想来亦是弘昼差来审她的官儿,心中竟是羞恼,一不跪二不起,亦不回亦不辩,强自定了定神,勉强压抑了扑通扑通乱跳的心窝儿,侧脸低头只以目视地,也不理会他。

那官员却自顾自斟一杯酒,把玩着杯盏,只是笑着细细瞧着尤三姐。两道目光自三姐身上游走扫荡,毫不避讳亦不遮掩,只管大咧咧在三姐那露着雪白的脖领、端坐更显柔美的腰臀、小小俏翘的秀足上细品,倒似在瞧什么古董字画一般。再慢慢收敛目光,在那三姐的一身杏花雪衫遮掩的胸乳chu细细观瞧。三姐今日穿戴虽非妩媚暴露,只是青春年华妖娆体格到底难凭一件秋衫遮掩,那裙衫上纹得细密的杏花花瓣儿,倒随着少女胸乳曲线起伏坚挺,仿佛添了几分春色灵动之气。三姐被此人目光一绞,到底觉着了,俏脸儿“腾”得一红,竟是本能微微弓了弓身子,舔了舔粉唇,倒似是找话头引开此人注意力一般,心一横,胡乱随口斥道:“你又是哪里来的阿物儿?本姑娘稀罕你来可惜?”

那官员嘿嘿一笑,又抿一口杯中酒液,才笑道:“小姓冯,名紫英,也是和亲王府的门下,论起来,和姑娘倒不是外人,一般儿皆是王爷的奴才。只是……我还是三品詹事府正堂掌事,王爷亲赐差事来办姑娘的事,自然管得问得……”说着正经话,却又笑吟吟搁了酒杯,倒以单手托着下巴,依旧如同赏玩什么物件似的,只管在三姐身上那等美色chu大咧咧扫视。

三姐本是个娇蛮的,虽有几分妖艳性子亦知风月,到底一向来也是由人哄着供着。此时这冯紫英虽无甚非礼行为举动,但是双道目光如狼视鹰眸,任意妄为,无礼贪视,倒觉着好似是在用眼神脱自己衣衫一般,当真是一时恨恼,粉脸儿堪堪就憋出朱色来,又惶恐不安,心下只是一个念头:“这贼官儿,怕又是一个不安好心的……”,此时自己罪事难明生死,竟然胡思乱想起来:“如今我落得这般田地,这贼官儿若要……怎么的我……,怕是抗拒不得……,这却如何是好?倒真不如在园子里候着主子临幸,好歹还是凤子龙孙,一般儿左右都是要失身被污,却好歹我也守了性奴本分,园子里姑娘们岂非都是如此……”忽然又觉着自己生了这一分悔意,有些羞恼,又是可怜可笑,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这般荒唐念头,世事又岂有回头之理?不由又狠狠起来:“事儿既发作了,却要担得起,凭怎么的,也不可让这起子龌龊人小瞧了我去。”她其实内心已经慌乱,凭一股骄傲稚气支撑着,勉力收敛了心神,似想着一点侥幸,岔开话题一般,咬牙狠狠回道:“既如此……你便审罢……”

冯紫英噗嗤一笑,嘴角一翘,恶恶道:“你个小丫头……好不晓事……”三姐听他口风,不由不解,便偷偷抬眼望他一眼,不想这冯紫英依旧只是瞧着自己,又啐一口,再低了头。冯紫英却已然接着道:“你以为你这点边角事,当真是什么案子?又有什么可审的?……这里是詹事府,虽是个小衙门,管得也是大内嫔妃、省亲出入,远戚朝贡,废黜王侯。你便不懂,听着也知本府一天上下理的事,再小也是朝廷宗室之要务。你么,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小之王爷禁脔,用身子取悦王爷一时之乐的女奴,既不守奴道,犯贱私通,派几个小太监小侍卫就chu置了,又有什么可审的?”三姐听他如此嘲讽,想想却也是实情,不由更是羞怒,呸了一声,转过头去干脆不瞧他。

却听冯紫英接着道:“哦,想来你是想着,以为我还要来问问哪个小白脸石更夫什么的……哈哈……真是小丫头不懂事,取个棒槌当根针,我这里早已经下了海捕文书捉拿柳湘莲,一个戏子得罪了王府,你真以为天地三尺能藏个人?地方上绿林里有的是官儿贼儿留意着好巴结王府……这点子下落,还用得到我来问?”三姐听得又气又苦,本是忍了又忍,听到“柳湘莲”三个字,眼圈儿到底红了,按捺不住羞恼,抬头道:“既然如此,您发落就是了……又来这里说这些做什么?”冯紫英哦了一声,笑眯眯竟是毫不做作,无耻言道:“没事啊,只是案牍劳顿,来瞧瞧你这个王府之奴是个什么皮肉儿……虽不是chu子了,若是脸蛋儿体格儿还可意……便石更来松范松范……”三姐大怒,想要矜持冷斥,也知自己此刻是由人摆布之羔羊,再也把持不住,泪珠儿一时滚滚而下,一敛缩身子,双手便把少女酥胸只管环抱,惊惶愤怒道:“你……你却敢?!”冯紫英便如同逗弄小孩一般,讶道:“哦?我为何不敢?”

这尤家小妹凝眉淌泪,思索了半日,抿唇咬牙,却松开两条本能抱住胸膛的手臂,擦了擦两腮之泪,便如春风扶柳一般款款起身,对着冯紫英温柔恭敬,深深一福到底,声柔意坚口中言道:“大人,敢请大人三思。奴家虽无德,失身丧贞,没的尽到性奴的本份为主子守身,只是论到身份上,毕竟还是王爷的性奴禁脔,是王爷的玩物儿。大人请思量王爷的性子,与我们女子身上岂无贪恋之意?若您,若您,此刻定是要,要辱奴家。王爷就算一时无话,长久了怕不是心里要留个疙瘩……大人您权柄在握,富贵荣华,总不缺美色女孩子悦乐……何必定要和奴家这等残花败柳却又是王府禁脔有纠葛,与大人长久仕途上留个隐患?”

她这番言辞其实已经酝酿半日,此刻款款说到这里,偷偷抬眼瞧一眼冯紫英,见冯紫英只是笑眯眯瞧着她,却不言声,怕不是被自己说动?便接着道:“再有一节,奴家虽已不敢妄想此生再见主子受主子些淫辱以赎我罪孽。只是怕不是大人您也知道,我姐姐尚在园子里伺候,还有情妃姐姐,得主子宠爰,常常赏用,待我,却如亲妹妹一般……主子在园中休憩娱性,若一时枕席上得意,说及奴家可怜也是有的”

冯紫英倒也听得一顿,不由自主追一句:“哦?你这……倒还话里有话,且痛快说来听听。”

三姐见冯紫英听进去了,不由心里略略一喜,便道:“是,不敢瞒大人。我前日听闻园中遭贼,便已知难以善了,已不曾为主子尽心,如何还敢强辩,任凭主子发落chu置就是了。只是在情妃姐姐膝下已经哀告过了:我这身子,既不配伺候主子,总也宁死不愿再便宜了他人。只求一死得终。只是身为性奴不得自尽。若得偿心愿,必亲笔写一绢终命信,托付人交予情妃姐姐……姐姐得了信,万万善待交信之人,也算和妹妹好了一场……若无此信……想来妹妹必是遭人淫辱而死,这是性奴之命亦无可奈何,也不敢求姐姐报仇,只愿姐姐得了便儿,哀告主子一声,三妹身为性奴,失身于他人,不能侍奉主子,让主子尽兴,临终还被他人淫辱……此生有憾……想来主子仁慈……必然动心,为我做主……”

说到这里,她又抬眼看了看冯紫英,见冯紫英已经敛了笑容,似在深思,想来是被自己一番算计说动。她此时已是立志求死,只不愿再遭强暴石更污,便似捉到一根稻草一般,又是深深蹲福,轻声柔意道:“大人,奴家淫贱材儿,又有负主子……哪里敢求生。只是性奴身份不可自尽罢了。临死之人,便有几分犟劲,只愿清白来去,求大人,求大人网开一面,饶我免了……免了……那等事,赐我一死,若得尝心愿,我必手书一信,大人可交情妃姐姐……我九泉下亦感恩大人……求大人开恩……”她勉强说完,只是努力在嘴角挤出一丝笑颜。

冯紫英安静了半晌,却又是嘿嘿几声,直笑得三姐心里阵阵发毛,才缓缓道:“不错!好个小丫头,我说园子里那么多姑娘,怎么你就敢私通他人,果然有几分筋节,竟是想得这等周全,倒难为你一片用心良苦。以你这等身子又妖娆,性情又聪慧,若是一心用在主子身上,怕不是在园子里也自得宠。可叹啊……”

三姐抿唇听他揶揄,抱着一线希冀只道:“大人可开恩允了奴家?就请赐奴家一死。”

“死?!”冯紫英却已是冷了脸,淡淡道:“你说的很是,以我的权柄富贵,难道还缺女孩子来玩?只是你越是这等自持,一心求死,哈哈,我越是放不过你。难为你死里求生,到了这时节,还耍这等心眼,自以为得计。难得你还知道……女孩子,这一身美肉,生来就是给男人淫乐玩弄的,用甚么心机,却不都是白费?今儿你越是这等挣扎,我越是以为刺激有趣,越是要来玩个尽兴。想来比玩那等顺从女奴青楼婊子,更加快活……”

“你!”三姐不想自己费尽心机一番言论,冯紫英竟全不当回事,不由又气又怒,再也难以矜持得体,一时竟气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冯紫英更是冷冷道:“你说你不愿意被男人玩身子……只是我此时若用强,你娇弱小女子,又如何抗拒?我便是懒得用强,拿绳子捆了你,一般儿随性石更来,你又能如何逃避?却不知,形势比人强,愿意和不愿意,从来不由得女子。你也倒聪明,也知抬出主子来吓唬我。只是我此刻玩个尽兴,回头只回主子说已经一刀宰了你,你又哪里伸冤去?居然还敢用园中几个性奴来辖制我?几个罪余的女孩子,主子是淫乐快活,用些荒唐称谓,才称个什么妃子,你真以为我在乎惧怕?”

“你,你……”三姐玉齿咬碎,朱唇抿破,心中愤怒凄苦,才知自己一番最后用心,不过亦是自作聪明聊以安慰,心下凄惶哀苦也知诚然,此刻当真是冯紫英扑上来强暴自己,自己如何得能抗拒,怕不是这华丽衣衫要被他剥去,露得少女肌体,这遮羞的肚兜,内裤亦要被此人扯碎,玉乳美臀怕不是要遭这男子任意抚摸玩弄,终了……怕不是还要在自己体内那最羞chu肆意射种那等肮脏物什儿。想到这一节自己最不愿之事,不由整个身子向后缩去,仿佛怕这冯紫英就此扑上来,自己要躲闪什么。口中已经开始胡乱:“你莫过来……”

冯紫英却并不举动,只摇摇头,冷冷笑道:“强暴也有强暴的快活chu,只是今儿……却是办案子忙了,不想玩这等强暴。却就要你口里心里不愿意,将自己身子主动奉上本官来享用快活才好。”

三姐适才勉强拾起的体面矜持已经片点无存,又是慌乱又是恐惧,又是羞耻又是愤怒,连声怒斥:“你休想。我宁可去死……今日也必不能如你意……”

冯紫英见她失态,顿时哈哈大笑,只道:“是的,是的,就要你这个发怒猫咪似的性子,等会子,却主动脱衣服,主动来侍奉本官,折辱自己,来换取本官快活,才是最妙……王爷自会享受……拘了这许多美色用尽了小意头来石更玩。我是王爷门下奴才,自然要事事学他……今儿总要受用到极致才是……”

三姐此时方知自己年幼无知,万万比不得这等世道上打滚来之人,却不知他究竟要以何等手段折辱淫污自己,慌乱畏惧,立时死了之心都有,此刻半分适才娇气都无,只是惶恐无奈,愤怒哀楚的缩在炕席角落里,泪珠儿滴滴而下,已不敢再瞧着冯紫英。

冯紫英却如同逗小孩一般笑道:“乖,就来,自己脱衣服……”

三姐听他如此喝命,更是脖领儿缩起,口中呜咽已是胡言乱语:“休想……你……且休想……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可好?……”

冯紫英哈哈大笑,道:“我就喜欢看小姑娘自己脱衣服……还最喜欢看的是……小姑娘明明不愿意,又恨又恼却不得不从的脱衣服,那时候露出来的肉儿,到底是分外的娇美……”

三姐虽不知他究竟要如何凌辱自己,听他说得越来越淫,却似乎十足把握,慌乱间几乎就胡乱想起来:“我若能就此昏迷了才好……昏沉沉得由得这贼子逞欲,胡乱石更了我,也就罢了……”只是人到此时,又岂是想昏就能昏过去,只能带着哭音啐道:“休想……休想……”

冯紫英眯眼笑道:“对了,你适才还敢用情妃来吓唬我。哈哈……真是小姑娘家家,偏要装大人,却没装像。你和情妃一起勾结外头男人,和个戏子私通。啧啧……若主子知道了,你这条小兔子精固然是要先石更后诛,不得个好下场,那条狐狸精主子就容得了?还敢威胁我?”

三姐闻言大惊,急怒哀戚舌头都打结了,只道:“你,你怎么如何诬赖她人。情妃姐姐何曾……何曾……只有我……”只是“和柳郞有旧”却说不出口。心中已经一片绝望。

冯紫英故作惊讶道:“哦?不是吧?园子里哪个不晓得你是情妃禁脔……你小小姑娘身份,哪里来权力引个戏子如此之多出入园子,必是那情妃指教……那情妃生性如此淫荡不堪,想来定是和你一样,与那小白脸戏子不干净……啧啧……哎,你也可怜见的……必是情妃指引所为,这情妃平时便只是玩你身子,你个冰雪的姑娘家,落到她手里一味淫玩,……是了,定是也当你是送给情郎的礼物才将你身子给了那柳湘莲不是?……你此时还不醒醒……你只要细细写来说来,那情妃是如何和柳湘莲私通,将你做幌子的……我怜你苦楚,便依了你,赐你一死。只怕都可以饶你一死,先拘在这里,等主子chu置了那狐狸精,回过头来回主子,说不定主子一时心动,要你回去,再玩你几年。有主子庇护,你自然不用遭我或是外头兵丁石更污玩弄,身子也保全了,岂非是你的结果?”

三姐此时痴痴呆呆了半晌,脑中一片沉寂,周围更是漆黑,她方知这冯紫英今日来此,说是要石更玩自己身子,其实竟然是所谋者深。先是将自己三魂七魄唬个稀散,此刻自己一片凄苦混沌,无奈哀伤,只等他来石更淫自己取乐之际,却几句话给了自己一线生机,抬着杠子竟是口口声声勾着自己要留字据诬陷可卿和柳湘莲有事。此时方知自己那点子小聪明可笑可怜,一片凄苦茫然,乜呆呆摇头左右观瞧,身边再无一个旁人……再抬头看着一脸微笑,如老猫戏鼠一般瞧着自己的这个冯紫英,身子剧烈战抖起来……

欲知尤氏小妹如何抉择应答,且候下文书分解。

这真是:

算计少,人常谤

算计每多徒自伤

深闺痴谋离恨泪

狡兔安得搏豺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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