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他,面容憔悴,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满身大小伤口,唯独眼神,充满极度的不甘,才知他是个活物。
“想不到,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雷云子。”雷宇气息奄奄道。
雷云子,雷氏家族绝密的独门暗器,是以金铜玄铁,加上火药,晶元石粉等,特定比例混合制成,按照成色可分为上中下品,而雷鸣所用的那颗仅是下品,威力足以媲美凝丹后期一击,中上品的雷云子,其所蕴含的能量可想而知。
但这玩意可没那么好制造,不仅是技术难度高,而且造价亦是极其昂贵,可以说是稀罕物,除了族中长老,还有极个别族里天赋不错的嫡系子弟能够拥有外,其他人,连见都没见过。
“也对,你曾经可是地元体族中娇子,能有雷云子也是理所当然的了。”雷宇略带嘲弄。
诚如雷宇所说,这颗雷云子的确是他风光无限时混来的,一直作为自己的保命底牌,本来还以为用不着,没料雷宇竟然偷学了族中禁忌武学,血刀功,为了保命,也只得忍痛割爱了。
“能够放他一命吗?”
雷宇忽问李小天,语气中带着恳请。
终究是从小长到大,这雷宇纵然是万般可恶,此时此刻,雷鸣瞧着他如此落魄凄惨的模样,心生恻隐。
善良的人,总是能轻易原谅他人的过错。
而恶之徒,一直都在宽恕着自己的卑劣。
大概说的便是眼前二人。
“这个我做不了主,他的生死,大概率是由你的家族决定。”李小天如实回道。
雷宇干涉幽州政事,按道理来说应由秋国律法处置,但,雷氏家族乃是圣元大陆的豪门,李小天上报折子给杨潜仁,杨潜仁为给卖雷家面子,定会让雷家自行内部解决,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这其中还有包含禁药与雷家封禁血刀功的问题,可谓错综复杂,牵扯甚广,单凭朝廷力量,非常有限,如果让雷家插手调查,事情就相对简单许多。
其中博弈,李小天一想便知,所以,也没有和雷鸣释述太多,直接说出最后答案。
“你用不着怜悯我,以后,我不会再被任何人笑话。”雷宇淡道。
随后,突然眼睛一闭,头一低,接着嘴巴流出大量鲜血,很显然,他用最后一丝元气震断心脉,自行了断。
雷鸣望着雷宇的尸首,心头五味杂陈,微叹了口气,感慨道:“或许,这是他走得最体面的方式。”
除了自己,还会有人为他的离去悲伤吗?
雷鸣想了一圈族中人,竟是想不出一个来。
十一伯有妻妾四房,雷宇是三妾所生,而这三妾最是能产,生了足有八胎,且皆是男胎,雷宇在众多嫡亲兄弟中,修行天赋算是靠底的,加之早早发现是伪元体,所以根本就入不了十一伯的法眼,怕是他从小到大见到十一伯的次数都屈指可数,至于自己的亲母,比起亲父也好不到哪里去,儿子众多的她,又怎会关注一个各方面垫底的雷宇?
基本上,他是由府中下人带大的。
虽生在大富大贵的家族里,但他俨然和孤儿没什么区别,而比孤儿更可悲的是,明明知道自己有亲生父母,却得不到半点关怀。
如此环境,怎能不生心魔?
因此,即使十一伯和十一三婶知道他亲生儿子死了,想来也是无动于衷的,甚至于会愤怒,愤怒他为丢了家族的颜面。
不能有尊严地活着,至少可以有尊严地死去,对于他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想到这些,雷鸣忽想起了自己。
与雷宇相比,他要幸运得多,他的母亲只生了他一个,至少他得到了母亲的疼爱,因为伪地元体之事,他有幸体会到了短暂的父爱,以及被家族重视,不得不说,那种众星捧月天之骄子的感觉,真是妙不可言,至少他都体验过一把。
优胜劣汰,是森林法则,是社会法则,也是一个家族可延续的法则,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残酷的法则。
“你也不必太过伤感,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李小天安慰道,然后走到范同的尸首旁,开始摸索着,除了一个钱袋还有几个空药瓶,一无所获。
“你堂哥的就交给你了,莫要尴尬,你不拿,那就只能便宜你们雷家商会了。”李小天对雷鸣道,然后朝方才喝酒的厢房走去,道:“我去里头摸摸。”
人都死了,拿走他们没来得及花完的,帮他花出去,这何尝不是一种助人为乐的美德呢?
这样一想,李小天顿觉心安理得。
一进房间,李小天看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地板像是被着了色,冲鼻的血腥味,虽然李小天在山脉里没少见血,可是这般惨烈还是头一回,虽说这群小喽啰是没啥值当之物,但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还是一一摸索了下,结果很遗憾,加起来也没有一千枚金币,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丹药,至于功法,一本都没看到,看来修士的记忆力都不错,都能将功法记在脑子里里,然后大概都是销毁了。
从房间里出来,李小天发现雷宇身上盖了层白布,看来雷鸣听从了李小天的建议,已搜完雷宇的身。
庚年的伤也恢复了七七八八。
“陆兄和庚兄先回州牧府吧,我留在这里做些善后工作。”雷鸣说着,然后拿出一药瓶递给李小天,道:“这应该范同这些年所服用得禁药,只找到这一瓶,至于另外那种可以短时提升修为的药物,应该都被吃完了,没看到,这东西对你交差有帮助。”
李小天感激接过,这种情况下,还记得为他着想,实属难得。
始作俑者既已全部解决,李小天和庚年马不停蹄赶向州牧府。
或许你会疑惑,李小天不是带了随从九名精英禁卫军吗,这次大战,为何一人未出现?
其时,早在李小天参加这场鸿门宴之前,便与庚年对禁卫军下了特别命令,如果两人在半个时辰未回来,就让禁卫军路沿告知路线,去黑矿打探好消息,至于是乔装打扮也好,浑水摸鱼也罢,反正作为京城王宫的护殿者,这点小事应该不在话下。
不负期望,当李小天和庚年回到州牧府时,已有两禁卫军在等候。
“情况怎么样?”
大老远见到禁卫军,李小天就叫问。
“回大人,矿内士兵三十七名,另有两个修士,估摸着通脉三四层的样子,我们的人都已经准备好,只要一声令下,至多半盏茶,可以全部拿下。”禁卫军拱手如实道。
“不愧是禁卫军,庚统领调教出来的属下,办事就这么神速。”李小天笑赞,随即大手一挥,道:“走,出发去矿山!”
白天的矿山比起晚上要看得清楚得多,星星点点的工人,来来回回地忙碌,脚镣声叮叮当当,伴随着挥锄声,响彻山间,他们的身上满是疲惫,个个一身污垢,一脸的麻木,机械地工作着,那被挖下凹陷处,就像是一张血盆大口,吞噬了他们的灵魂,让他们如行尸走肉。
咻咻!
随着禁卫军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埋伏好的其他禁卫军纷纷出动,他们个个都穿着和矿山监守士兵相同的军服,收到暗号,分工明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士兵悉数放倒,或是打晕,或是断骨,性命无忧,没多大会儿,三十余个士兵满天哀嚎。
毕竟,禁卫军作战经验极其丰富,还是修士,每人对付五六个士兵,那还不是易如反掌。
就在禁卫军飞速搞定完所有的士兵之际,李小天一行人也来到矿山下。
矿工见此状况,无不是一脸茫然,带着恐惧慌措的眼神看着李小天众人。
现在,就剩下驻守这里的两个领头修士了。
此时的两人还在搭好的专属帐篷里喝酒吃肉,突然间发现了外面没了动静,以为工人都在偷懒,但又听到惨叫不绝入耳,便感觉大事不妙,两人连忙操起家伙出了帐篷,一看,傻眼了,士兵全倒下了,身前还站着一众人盯着他们俩,而且他们二人能够清楚地感觉这些可怕的家伙们都是修士,修行个个比起他们二人只高不低,尤其是中间那个冷漠脸,眼神犀利,气场骇人,根本不敢与之直视,简直恐怖至极,让人头皮发麻。
李小天刚要说他们的靠山已入黄泉,让他们不要做无畏的挣扎。
谁料,这两人是究极现实的人,未等李小天开口,一见众人,不谋而合地扑通跪倒在地,对着庚年道:“好汉,饶命啊,我们兄弟二人只不过是在这替人看场子的,其它的事,一概不管,也一概不知啊,倘若好汉要接手矿山,我们兄弟俩举双手双脚赞成,如果您老不嫌弃,我还可以免费帮忙看场子。”
庚年耸耸肩,无奈看向李小天。
李小天尴尬地咳了咳,道:“你们好像求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