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逃蹿将罗朱从玄幻异象中震醒,涣散的眼神刚刚聚焦就看见不远chu众多德里苏丹兵士围攻的一幕,眼睛倏地圆睁。那个被围攻的银甲男人是……是禽兽王!?
他什麽时候闯进来的?!一直护守在他身边的黑旗亲卫呢?!身为军中最高统帅的王怎麽能够不顾危险地独自闯进阵心?!难道是为了救她?!
眼眶酸胀发热,她朝那道拼杀在敌群中的高大背影张张嘴,喉头一阵痉挛哽咽,什麽声音也发不出。
不,禽兽王不可能是为了救她,要救早该在突袭时就付诸行动了。他闯进来只是为了亲手斩杀胆敢入侵古格的苏丹王,才不是为了救她!罗朱,醒醒吧,你又不是公孔雀,学什麽尾羽开屏!回想起不久前心中涌出的冰彻寒意,她倔强地把头用力开,冷不丁看见扎西朗措的手好似铁爪般抓破了德里苏丹兵士的喉咙,皮开肉绽,鲜血迸溅,吓得她发出“啊”地一声尖叫。
“罗朱别怕。”扎西朗措连忙分心安慰,抬腿踢飞从後面砍来的腰刀。搂着她飞速转了半圈,右脚对准落在地上的腰刀刀柄使劲踹出。腰刀飞起一道雪亮寒光,笔直地插进一个德里苏丹兵士的肚腹。他随即一个错步,欺身斜上,一把扣住劈砍过来的兵士握刀的手腕,用力一折,於惨叫中瞬间夺刀。刀锋倒转,趁势将该兵士砍翻在地。
银猊敏捷地左跃一步,躲开砍向腰背的刀锋,同时後肢发力,箭一般射出,“哢嚓”咬断一个刀盾手的脖子。前肢踏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它仰头长声嘶吼,正在攻击德里苏丹兵士的上万獒犬仿佛听到了命令似的,齐齐发出震天闷嗥,凶残的兽性更加勃发,对德里苏丹兵士的扑咬撕扯更形疯狂。
口胡!到了最後还是无法避免被挖心的下场,也没有寻到一个最佳的逃跑机会。环顾将他们团团围住的德里苏丹兵士,罗朱的心脏紧抽成一团。
一个个异族兵士虽十分勇悍,却也在扎西朗措干净迅猛的刀光拳脚和银猊的扑咬中接二连三地倒下。目睹鲜活的生命相继消逝,抽成一团的心脏颤了颤,转眼归於平静,已经生不出太多的恐惧。或许,她能这样快地适应战场杀戮,能拥有这样一副趋近冷血麻木的心态还应该感谢禽兽王曾多次在她面前虐杀宫侍和宫奴的残暴行径。
微微侧目,入眼的扎西朗措的侧脸沾着几点腥红,五官线条冷柔刚毅、凶戾嗜杀,凝视异族兵士的眼神死寂漠然,再无半分平常面对她的温柔。
他和以前的他有了太多的不同,可他的心一直没有变过,他钢铁般有力的手爪是为她而抓出的,他紧握手中的刀是为她而挥砍的,他给予了她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最大保护。突然,箍在腰间的手臂紧紧一收,她下意识低头,只见扎西朗措的左手臂被刀锋砍破袍袖,殷红的血不断泌出。
“朗措,放开我!我也要拿刀!”
鲜血染红了罗朱的视野,胸口掠过一阵针扎的疼痛,她冷静地对扎西朗措要求道。
“不行!”扎西朗措断然拒绝。奋力隔开数把挥砍过来的腰刀,右臂不慎被其中一把刀的刀锋划出一道血口,
她从来都不是温室里的娇花,不能成为扎西朗措的累赘,她要拿起刀和保护她的男人一起战斗。趁扎西朗措受伤劲道略松时,她发狠地从他手臂中挣脱出来,脚下收势不住地退开两步,还没来得及拾起一把刀展现她要与男人并肩战斗的决心,右侧忽然急速扑来一道强猛森寒的劲风。
“罗朱!”
“姐姐!”
“嗷──”
三种声音同时响起,扎西朗措不顾扎向左肩的长矛,扭身飞快上前,及时举刀架住砍向罗朱右脑的腰刀。随着一道瘦削的影子扑抢过来,一把寒光闪闪的尺长短刀也同时无声插进兵士的後背。最惨的是当雄壮的银灰色影子掠过後,该德里苏丹兵士的脑袋被森森獒齿咬掉了半边。
劫後余生的寒气从脚底升起,几滴溅到额角的滚热腥黏液体使罗朱再次深省她不是在现代法制社会与人打架斗殴,她所chu的是古代血腥残酷的战场,所面对的是生死相搏且身经百战的野蛮敌人,她那三脚猫身手根本就不够用。眼睁睁地看着一根长矛穿透扎西朗措的左肩。雪白的贝齿深深咬进下唇,胸口憋闷滞痛,心底深chu腾起郁怒。她没用!又拖累扎西朗措受伤了!这次还是重伤!
透出来的锋利矛尖染满了扎西朗措的血,红得鲜艳,红得刺目。蓦地,她狂躁地大叫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腰刀,转身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前胡乱挥砍。
砍死!砍死!把这些德里苏丹兵统统砍死!
让你们入侵古格!让你们围攻禽兽王!让你们开启禁忌密阵!让你们抓我当俘虏!让你们给我喂药!让你们挖我的心脏!让你们重伤扎西朗措!让你们……
憋在心头的郁怒不停地冲击着脑门,她想要发泄,使劲地发泄,用力地发泄。
好不容易挤到猪猡身边,且刚好赶上帮她化去一个危险。多吉暗暗高兴庆幸,正要再唤一声姐姐,就见面前的女人忽地弯腰,紧接着一把腰刀朝他当头砍下,骇得他心头一震,赶紧往右侧身避开,在躲避刀锋之余还得手忙脚乱地帮她扫开致命的长矛和腰刀。只片刻,後背已然湿透。
“银猊,那边!”他忙不迭地指挥银猊扑咬罗朱左侧的敌人,又惊惧地冲扎西朗措高喊,“扎西朗措,快夺下猪猡的刀,不能让她误伤了自己!”
猪猡的一双黑曜石眼眸怒气腾腾,微现血丝,似有魔怔憋屈之色,瞳仁中根本就看不到他的存在,明显有些失去理智了。而她挥出的刀更是毫无章法,对敌应战杀伤不强,对她自己倒是威胁十足。万一割伤肌肤,流出点血,被摩罗鸠察觉到蕴含宇宙能量的纯净灵气就糟了。
扎西朗措的身体顺着插在左肩上的长矛猛地往後一送,反手挥刀,砍翻身後的长矛手。趁其余兵士尚未再扑上来的空隙,强忍剧痛快速拔出刺透左肩的长矛。抢前两步,右手刀柄快速轻敲罗朱抬起的手肘麻筋。在刀跌落的刹那,左臂自後再度箍住她的腰,刀锋对准空中落刀往外斜砍挥出,逼退从正面袭来的刀盾手。
“我的刀!”罗朱在他臂弯中挣扎嘶叫,“他们伤了你,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小猪猡,你的双手不需要沾染血腥。”粗狂邪狞的桀桀笑声洋洒传来,一个沐浴着鲜血的玄铁骑兵杀进重围。手起刀落间飞起数蓬鲜红。而他,毫不在意被那些腥臭黏液扑溅一头一身。残冷狰狞的赤红瞳眸隐含冷锐笑意,浑身上下都是邪妄狂暴的杀气。
“释迦闼修!”罗朱骇然惊呼,剧烈挣扎的身体刹那僵住,一度魔怔的神智悉数回笼。
“是我。”释迦闼修手中的双刃长刀连续猛挥,刀光交错,鲜血似喷泉喷溅,三颗头颅高高飞起。在暂时震慑住四周企图靠近的德里苏丹兵士後,他朝罗朱策马过来,咧嘴露出森森白牙,“小猪猡,我来接你了。”
然而那从头到脚铺洒玄甲的新鲜湿黏暗红实在太过腥臭,邪妄狂暴似修罗恶鬼的杀气又实在太过骇人,罗朱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初遇时一脚踏在她身上的那头残忍邪狞的恐怖凶兽。
“不要!”她发出源自女人本能的恐惧尖叫,忽地张开双臂搂住扎西朗措的脖子,鸵鸟般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被罗朱不慎碰到的左肩伤口传出撕心裂肺的剧痛,一时血流如注。扎西朗措浑身泛起一阵战栗,左臂用力将罗朱搂得更紧。他知道要带着罗朱从战场上逃跑已是不可能的事,但此刻他的仙女还在他怀中,她心疼他受伤,全身心地依赖他,他要抓住最後的机会再抱抱她,哪怕痛死,哪怕失血而死也无怨无悔!
“烈队正,你吓到姐姐了。”多吉横刀护在罗朱身前,极为心疼又极为不满地埋怨。
“嗷──”银猊也从旁跃过来,出声附和。
随在释迦闼修身後赶来的十几个古格骑兵与正要展开第二波围攻的德里苏丹兵士激战在一块儿,给了几个人片刻的喘息空闲。
释迦闼修毫不理会多吉和银猊的埋怨,策马上前一步,双刃长刀刀尖居高临下地指向扎西朗措的脑袋,恶狠狠地威胁道:“男人,快把小猪猡还我,不然砍了你的头!”
扎西朗措抬眸漠然地扫了马上凶神恶煞的玄甲男人一眼,然後垂下眸子,扔掉手中的刀,视他为无物地轻轻拍抚罗朱的後背。
护在前方的多吉回眸正巧看到这一幕,唇角绽放出狡黠的笑意,收起一柄短刀,後退一步,学着扎西朗措的样子也轻轻拍抚起罗朱的背脊。
“姐姐,不怕呵,不怕那头凶兽,他要有本事就把我们的头都砍了。”口里一边柔声安慰,一边朝对面的释迦闼修投去挑衅至极的恶毒嘲弄。
银猊头看看这边,又头看看那边,喉咙里呜呜两声,在二者间选了个中间距离伏趴下身体。
双刃刀尖颤了颤,释迦闼修的额角青筋突跳,只恨以前怎麽没把那个不省心的家夥给提早一刀砍了。现在,他的刀还真是不敢砍下去。
场面出现了诡异的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