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苏怆勉强挣扎着起来,他看着司马弯月两兄弟搭成的人墙缓慢倒下,心中剧痛不已。
“怆儿,你也很久没见。”
司徒恸眼皮都没有翻一下。
“为什么?”
苏怆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为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要背叛巫神?为什么要帮着这些外人来帮助你师父。”
“因为你错了。”
项冰月大声呵斥,“从来都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师父,你只不过是利用苏怆而已,他为什么还要听你的。”
“利用?”
司徒恸淡然,“这个世界谁不是在利用,我利用怆儿,怆儿不也利用嬉美图获得了力量,巫神利用我,我也利用巫神恢复了往日的神功,能够利用的事情,为什么不利用。”
“那么……”
苏怆紧闭双眼,一脸痛苦,“你有没有把几十个孩子的家族灭门?”
站在巨鸟头顶的司徒恸浑身一震,他仿佛没想到这件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苏怆知道,所以也不加以隐瞒:“为了巫者的事业,杀一些人算什么?”
“我的家人呢?也被你杀了么?”
苏怆愤恨大喊。
“如果他们不死,你会有今天的成就么?”
司徒恸说话的语气像是个救世主,“你可以炼成巫术最高境界么?你可以成为巫皇么?”
苏怆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烧成了火,在身体的最深chu沸腾,这么多年来,埋藏在苏怆身体内的所有仇恨都翻腾起来了。
当年,苏怆成为孤儿时,才几岁而已,司徒恸就是以报仇的信念,才让苏怆学习巫术,并且熬尽上千刀的痛苦,修炼成那个终极的巫术。
但是现在,真正的仇人就在眼前,苏怆却不知道该如何出手了。
更何况,他现在也没有力气出手,司马弯月俩兄弟牺牲所创造出的时间,不过是让苏怆稍稍恢复体力而已,但要和司徒恸交手,却相差太远。
司徒恸也发觉了这一点,所以他叹气,幽幽叹气。
“几十个孩子,只有你最终活了下来。”
司徒恸很痛惜,“你是我最好的作品,我真不希望你死。”
苏怆还是闭着眼睛,他仿佛听到了什么声音,宛若是剑刺破风,那种悠扬的乐调。
“但你必须得死。”
司徒恸继续在说,“你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我是这个世界未来的统治者,当然不可以有这么多负面消息,也不可以有你这个忤逆的弟子,所以……”
必须死。
苏怆连一动都不动。现在,整个局面都是在司徒恸的控制之下,他的巨鸟军团,已经把奇门高手杀的毫无招架之力,只要再有几拨攻击,这一批中国最后的抵抗力量,大概就会全军覆没。
而司徒恸杀了司马弯月之后,只要再把苏怆也杀了,那么整个人类世界,就会完全失去抵抗的领袖。
苏怆是死定了,他这个新一代的巫皇,面对着上一辈巫皇,毫无抗衡的力气,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仿佛是要坐以待毙。
司徒恸嘴角一弯,目光复杂:“最后说句遗言吧,你毕竟是我的好徒弟,我们亲若父子。”
“你的秘密,怎么会被我知道?”
苏怆突然发问。
也让司徒恸一愣:“为什么?”
“你很快就会知道。”
苏怆居然笑了。
一阵冷风袭到,就像是尖刀刺进蓝天,让人不寒而栗。天空忽然之间就明亮了起来,刚才还是黑天黑地,一片厮杀一片血红,可是,现在却有一种清亮的味道,忽然笼罩了下来。
司徒恸也感觉到了什么,他驾驭着怪鸟,急速往后飞高,当他站立在天空的高chu后,终于看到了一幕让他瞋目裂眦的景象。
一道道白色的光芒,从天外飞来,准确无比的刺进了一只只怪鸟的身体,将这些硕大的巨鸟,都从中间剖开,鲜血扬满了天空,宛如是下了一场血雨。
这些白色的光芒,仿佛是有灵性的,在空中仍然可以腾挪闪跃,反复的追杀怪鸟。
这突然出现的改变,让地上的奇门术士们精神大震,原本已经被屠戮的奇门高手大发一声喊,再度振作起来,朝着巫怪发出最后的攻击。
局面瞬息万变,司徒恸看着明明掌控的好局,却变成了这样一副模样,当然难以忍受,他高高呼啸一声,这声音犹如虎豹笑傲山林,让大地山川都隐隐震动。
大地真的震动了起来,长城外的荒漠一层层的裂开,从地底下,慢慢钻出来超级巨大的怪兽,这些怪兽个个都有数十米高大,有象巨龟,也有象巨蟒,数量虽然不多,但是战斗力惊人,冲出来后,几乎就是在践踏人类的尸体。
天空中的白光效率很高,几乎转眼间就把怪鸟军团给清光了,现在也把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刚刚召唤出来的新的巫怪上。
而有两个人出现在苏怆的身旁。
萧雯,萧剑。
那些白光,正是他们两个,带着萧家的弟子赶来增援,飞剑萧家,天下第一的飞剑,当然不是容易对付的,所以他们一出手,就扳回了局面。
“怎么会是你们?”
苏怆微笑。
“为什么不是我们?”
萧雯扬眉,弹了一颗丹药到苏怆的嘴里,然后再化身飞剑,钻入战场。
苏怆感觉到身体上顿时淌过了一阵暖流,他那些早已经耗尽的力量,从天地之间猛然汇聚到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海纳百川,江河汇聚。苏怆又闪烁起了巫术的光芒。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司徒恸不断的闪躲,才勉强避开自己也遭到其他怪鸟一样的被开膛的下场,他几乎是发狂似的狂啸。
“师父。”
苏怆虽然恢复了力量,但还是感到很疲惫,“这是你的末日了。”
“我是战无不胜的!巫怪是战无不胜的!这些是什么人?是什么东西?”
“你听过修真么?你知道那些修仙的人么?”
苏怆说,“他们又回来了,这个世界,是不会被妖怪所占据的,因为还有更加强大的,人的力量。”
“是你!是你!”
司徒恸终于明白,苏怆这段时间失踪是去干了什么,“你想把我毁了么?我就要你死,我要你死!”
“师父,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苏怆还想最后努力一下,“你们已经失败了,就算巫神也救不了你,人类的力量已经凝聚在一起,这些都是你没办法抗拒的。你别忘了,你虽然是巫者,可还是一个人啊。”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害死我么?”
司徒恸恶狠狠的,“我到底还是你师父,我要杀了你,简直就易如反掌。”
萧剑一直站在苏怆的身边,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他看到司徒恸身上所散发的强大力量,几乎是喜不自禁:“高手?让我来大战三百回合。”
他踢掉脚上的鞋子,无比锐利的宝剑光芒闪烁着,让周遭的一切都黯淡下去,仿佛这个世界,只有他这把剑是最为明亮的。
这下子,就连司徒恸的脸色也改变了,他绝没有想到,苏怆竟然会找来这么强悍的帮手,如果对敌,自己恐怕是必输无疑。
但苏怆却伸手拉住了萧剑:“我走的时候,你们明明还在争吵,怎么会这么快就能出来?”
“因为有人说了一句话。”
“有人?”
“雷声!”
苏怆微笑了,当然是雷声,这个年纪最小,却在那个修真世界里面最为睿智的小孩:“他说什么了?”
“他说了修仙的意义。”
“意义?”
萧剑其实并不太懂,他只是复述:“小雷子说,每个生命都有自己成为生命的意义,那我们修仙自然也有我们修仙的意义。如果连这种时候,都不值得我们入世的话,那我们都不配修仙,只是行尸走肉而已。”
“说的好!”
苏怆拍手赞扬,他的眼眸里面光芒闪烁,仿佛是有了更新的领悟。苏怆砸了萧剑一拳,“所以,这一战,就让给我吧。”
“你?”
萧剑吃惊。但苏怆已经出手了。
他手上,鬼蛇戒闪烁,一条巨大的骷髅蛇在地上出现,将苏怆高高托起,几乎是和司徒恸chu于同一高度上。
司徒恸看到苏怆竟然拒绝了萧剑的帮助,不禁喜形于色。虽然苏怆现在身体里的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司徒恸,但是,毕竟苏怆是自己的徒弟,所以司徒恸十分清楚他的招数,对付起苏怆,当然要比对付一个不知来路的剑仙要好很多。
更何况,司徒恸早就未雨绸缪的准备了一张神牛的胎盘,这是对付苏怆夺命灰雾的最好利器。司徒恸绝对相信,苏怆最厉害的巫术就是那一招,所以肯定会使用出来。到时候只要将灰雾团团包裹,就等于是控制了苏怆。而看今天的情况,修真是要将他和巫怪一网打尽,所以司徒恸只有以苏怆的性命做为要挟,这才有可能逃走。
苏怆深深凝视着司徒恸,并不了解他在想什么。
“师父。”
苏怆过了许久才开口,“那一年,你交给我嬉美图,我还记得呢。”
“那一年,你还只是毛头小子,从来都没有历练过。”
“我第一次出师门,就遇到了我的第一个女人董玲玲。”
苏怆陷入怅惘的回忆,“她后来死了,自己进了嬉美图,为我而死了。”
“我的女人也死了。”
司徒恸昂头,看着蓝天,“我们都一样。”
“我的第二个女人,竟然是颜文文的女儿。”
苏怆终于还是流下了眼泪,“她怀了我的孩子,可她也死了,就死在我的面前,我眼睁睁看着她用死心咒逼疯了颜文文。”
“我替你砍下了颜文文的头。”
司徒恸说。
“我的第三个女人,现在成了一个领袖,如果我不在,她会带领剩下的人,抵抗巫神的。”
“她也会死。”
司徒恸冰冷如铁,“死的更惨。”
“我最爰的女人,却已经成了我的敌人,她变作了巫神。”
苏怆脸上泪水横流,却开始微笑,“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的颠沛流离。”
“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司徒恸摇头,“你只要认输一次,服从一次,结果就不会是这样。”
“师父。你错了。”
苏怆的眸子里面,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烧,“我的命运,就是不断的抵抗命运。”
“什么?”
“有一些人就是这样,虽然他的人生是不断的在原地打转,但是人生还是有意义的。”
苏怆的眼前,仿佛看到了许多人,一直与他为敌的颜文文,浑身爆炸而死的张龙,还有象一棵大树般倒下的司马弯月。
“有什么意义?”
司徒恸冷哼,“全都是白费力气。”
“去做了,就是意义。”
苏怆真的懂了,困扰了他许多时间的那个巨大问题,终于在这一刻被他自己给解开了,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人生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了,“有些事情是难以改变的,就好像蚍蜉捍树一般,但是只要有人不断的去做,总有机会,被我们改变的。”
“值得么?”
司徒恸问。
“为了自己,不值得。”
苏怆身上拥有了很大的勇气,这已经不是以前他的骄傲,而是一种来自于大地的力量,“但为了别人,却值得。”
“别人?”
司徒恸不懂。
“将要被你们屠杀的人们。”
苏怆笑的很开心,“所以,师父啊,就让我们大战一场吧。”
司徒恸怔怔的看着徒弟,苏怆是他从小带大的,从小时候的性格执拗,到后来,司徒恸故意造成了他孤傲的怪异性情。把苏怆放到外面来,只是要他一心的为巫神复活做准备,司徒恸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苏怆就然会有这样的领悟。
现在的苏怆,再也不是那个凡事都傲慢的小徒弟了,他的身上,闪耀着特别的光芒,这种光芒几乎让司徒恸都难以直视了。
司徒恸忽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为了掩盖这种情绪,司徒恸愤恨的大喊:“你还是给我等死吧。”
苏怆鼓动起巫术的能量,在空中,几乎如同飓风一般的凌厉。将司徒恸所乘坐的怪鸟吹的东倒西歪。
“这就算是你的本事了么?”
司徒恸大喊,蓦然间,他和怪鸟的身影一分为三,从三个角度同时冲向了苏怆。
可苏怆却消失了,他从那鬼蛇的头顶上消失不见。
司徒恸消除幻影,抬头一看,果然,苏怆已经震开了黑色的双翅,漂浮在蓝天之上。
司徒恸长叹,那是连他当年都没有获得过的力量呵,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苏怆却能够得到。司徒恸当然不会明白,苏怆在黑巫师结界之中,为了担负起自己的职责,承受了多大的痛苦。这一对黑色的翅膀看起来平常,可实际上,却几乎是苏怆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一群碧绿色的虫子忽然飞出了司徒恸的身体,朝着苏怆的头顶旋去,这些用剧毒毒汁凝练过的虫子,苏怆是无比熟悉的,很明白被它们碰到之后,会有什么凄惨的下场。
在苏怆的手中,炸开了两团蓝色的火焰。
冥火。
这精粹的火焰,比往常都要明艳,就仿佛是诡异的蓝色幽灵,和碧绿色的虫子对撞在一起,双方一起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绿色和蓝色的光芒,在一起化为焦烟。
光芒同时照亮了司徒恸和苏怆两个人的脸,他们神情都出奇的平静。两次出手都不分胜负,就好像是他们在应付垫场的时间一般。
因为无论是司徒恸还是苏怆都知道,这师徒俩人生第一次的交手,绝杀永远都是在最后的,是在最后那一击,前面不管使用了多少巫术,那也都是白白浪费功夫而已。
司徒恸比谁都要清楚,如果只是比拼巫术的力量,他现在肯定不是苏怆的对手。但是司徒恸还有一个机会,对于他来说,是最后的机会也是肯定能够成功的机会。
那就是要逼迫苏怆使用出最厉害的巫术——夺命灰雾。
只要苏怆的身体化成灰雾,司徒恸就赢定了,那张神牛胎盘,还是颜文文当初想出来对付苏怆的,而现在,却是司徒恸来对付自己的爰徒了。
但是,司徒恸的问题却是,要怎么才可以让苏怆使出那一招来。两个人要是你一招我一招的来回施术,恐怕打上几天都不会有结果。
司徒恸眼中寒光凌厉,他驱动怪鸟,迅速窜上了数百米的高空,苏怆当然也跟随上来。
司徒恸身体动,仿佛准备施展开一个超大型的巫术,可是他脚下一滑,却猛地失足,掉下了怪鸟的背。
下面,就是百米的高空,从这里坠落下去,司徒恸纵然有万千巫术也是死定了,毕竟他没有苏怆那黑色的翅膀。
远chu的苏怆看到,心中大惊,双翅一拍,如箭一般飞了过来。
虽然已经是战场上的敌人,可司徒恸毕竟是苏怆的师父,苏怆根本就不用过多考虑,就飞过去救他。
虽然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但是苏怆还是很轻便的将司徒恸提起。
在空中,两个人手臂交错在一起,苏怆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己师父脸上的皱纹,以及眼中依稀还存在的温情。
苏怆几乎是心软了,几乎……
等到他看到司徒恸的双手,突然无影无踪……
天蚕指,天蚕指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双手隐形。
苏怆的心猛然向下一沉。哪怕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愿意相信,这是师父在设计陷害自己,他也不愿意相信,那个傲绝天下,英豪一世的师父,居然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这是战场……”
司徒恸仿佛是看到了苏怆心里的痛苦,他冷冷的说。现在,苏怆的双手紧拉住司徒恸。
司徒恸太清楚这个徒弟了,苏怆是宁死都不会放手的。
所以,司徒恸慢慢的,将运起天蚕指十成功力的手,朝着苏怆的身体逼近。
苏怆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肯定能够感觉得到,因为他对天蚕指太熟悉了,当那种力量慢慢接近的时候,苏怆绝对明白,将会对自己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苏怆没办法躲闪,也没有办法离开,他唯一能够让自己逃脱天蚕指的,就只有使出那招最终的巫术——夺命灰雾。
没有身体,就不会有伤害。
这是司徒恸给苏怆下的套,司徒恸的手越来越接近,他怀里的神牛胎盘似乎在跳跃在悸动。
只等苏怆的变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