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之央有深洞,是名归虚。其容无尽,其量无穷,纳天下之水于其中,未有盈也。归虚有存于地上者,分镇四方,锁天地之元气于内,封之以水晶,是谓四大地窟。
创世纪之书·第三卷·第一章
艾尔铁诺历五六五年十二月二十二日阿朗巴持山遗迹
在刻满不知名咒文的水晶障壁前,两名互为好友的男子,相对峙立。没有平时的真挚情谊,现在两人严阵以待,提防对方突然发难。
「什么东西都要人解释,你一辈子都不会进步的。我的意图,你自己猜猜看吧!」白飞举起左手腕,叹道:「不过,我的破绽,是出在这里吧!没料到有这么巧妙的潜劲,是我棋差一着。」
韩特道:「那是我的吃饭招数之一,中招后残劲潜伏,只要再遇上同样内劲,肌肤就会浮现出印记。上次输劲助你疗伤,看见你手腕浮现朱印,我才知道那天推下大石的人是你。」
在与爰菱结识,两人同行离开沙尔柱的路上,曾有人推动大石突袭,韩特追击时,掷石伤了来人手腕,便已用了这追踪技巧。十数天前,在飞行船上大战幽冥王,韩特帮白飞运功疗伤,却意外发现友人手腕上浮现印记,便留上了心。
「当时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认为那只不过是你试我功力的玩笑,虽然你没提起,却也没什么大不了。我是这么相信的。」韩特道:「可是,当我进了这chu遗迹,特别是见到这chu密室,就起了疑心。小白,你当初在雷因斯,是稷下学宫的高材生,更被保送太古魔道研究院,推荐为神官候补,为什么会突然离开研究院,去恶魔马当佣兵?」
「明知故问的事,何必让我再确认一次呢?」
「恶魔岛分开后,我查了一下,本来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但最后查到的答案是,你是被研究所开除的。开除的理由,是因为你所进行的研究,触及了太古魔道的禁忌项目──『不死生命』!」
无论魔法、太古魔道,对于所谓的不死生命,均视为禁忌科目。那里头所进行的研究,牵涉太多非人道的生体实验,动辄牺牲上百人命,而且部份急走捷径的研究者,往往落于下乘,与魔物签订契约,走上邪道。因此,从事此类研究者,均被视为异端,不容于天下。
「当年在恶魔岛上,你总是把各类魔族的尸体捡回解剖,那时,你说这能帮助我们找到敌人弱点;其实,你是拿她们来做研究的素材吧!」韩特道:「我不知道分开的这些年来,你去了哪里,但想来也该是和这有关的。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你早知道所谓的宝藏,是太古魔道的遗迹,以你过去的个性,一定对宝藏里的某些部份感兴趣。」
「……」
「但是你没有,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劲儿的在帮我找东西,对其他东西完全视而不见,就连这间应该女干引你的密室,都劝我退出。于是,我知道你是另有所图。」韩特瞄向水晶墙,道:「当我看到这东西,一切就明白了,原来这个地窟才是阿朗巴特山的最大宝藏,也是你此行的目的,对不对?」
「对,完全正确。韩特,你长进得多了啊。」白飞苦笑道:「没想到,你会知道四大地窟的传说,那是雷因斯的最高机密啊!」
多年前,白飞秘密偷阅研究院中机密档案,在里面读到:大陆上有四大地窟,自开天辟地以来,女干收天地元气,使世界各种能量维持平衡,神话时代末期,诸神将地窟封印,不现于世。
当时,白飞就有了个破天荒的想法。
「九州大战以后,大陆就没出过天位强者。各种理由很多,但总归一句,就是修为不够。那么,要多少年的修为才够呢?五百年?八百年?还是一千年?」白飞缓缓道:「这地窟女干纳了千万年的天地元气,若是能女干收它蕴藏的部份能量,就比什么神功灵药都管用,要进天位,易如反掌。」
「我不太懂太古魔道的东西,无法判断你的话。不过,吾友,如果小爰菱在这,她一定觉得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韩特沈声道:「进天位有那么重要吗?小白,我们都是江湖年轻一代里第一流的人物,而这次的旅行,让我们更强。五年之内,我有信心,我和你都能挤身天下二十大高手。天位与否,不过是个虚名,我们……」
「多言无益。名利对我毫无意义,但进入天位,是我毕生的志愿,任你怎说都不会改变。念在兄弟一场,我把一切相告。」白飞踏前一步,道:「我最后再问一次,韩特,你还是要挡在我前头吗?」
「开启地窟的后果,你知道吗?」
「很清楚。照文献记载,地窟的能量直接牵动大地地气,一旦泄出,山脉走位,江河移道,整个自由都市,会有七日的连续大地震,弥漫在岩浆与山崩中,就连雷因斯、艾尔铁诺、武炼都会有所波及。」
「而那时候的死伤,会是千万上亿,这些东西,也全在计算之内吗?」
「我并不想说一些什么为了成就总要有所牺牲的鬼话,也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不过,早已经决定的事,不管怎样,都不会有所改变。」
白飞道:「韩特,天下人那么多,我宁愿和山中老人单挑,也不想与你兵刃相向,这么多年兄弟了,你真的要挡在我前头吗?」
「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们兄弟都这么多年了。不管你做的事有多十恶不赦,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当然换做你也是一样。如果你今天为了进天位,要拿九百九十九个人头当祭品,我二话不说就替你宰一千人。」韩特摇头苦笑:「可是,唯独这次不行。在这千万上亿的人里面,也有我所重视、须要与不想他们死的人,虽然不是像你一样的兄弟,但这么让他们牺牲掉,我可不大愿意。如果说死了一、二十个,甚至一、二百个也就罢了,但是像你这样一搞,死剩的只怕只有个位数;所以,小白,请退出去,否则你再往前一步,鸣雷就会斩在你身上。」
「明白了,看来,我们彼此都没给对方留什么转圜余地啊!」白飞微带落寞地点点头,当他再抬起头来,脸上满是绝决的锐气,尽管,任何人都看得出那带着明显的遗憾。
「动手吧!」
白飞话声一落,韩特立时拔剑出鞘,却不是挥剑进攻,而是平面下击,将两道无声飞来的细针,截成两段。
「小白,换新搭档也该考虑一下素质啊,和鬼婆走一道,胃会坏掉的。鬼婆,出来吧!一路上的演技辛苦了。」
华扁鹊从旁走出,表情仍是一派冷漠,双手微微颤动,渐泛起一层苍白雪色,正是冰魄冥爪出手前兆。
「凝劲速度又快了些,鬼婆,看来你这些天又有长进啊!」
「韩特,我们三人武功在伯仲之间,交手起来你或许稍强一些,但以二敌一,你毫无胜算。」白飞掣开光剑,蓝白色剑柱暴现,「必败的战役,有开打的必要吗?」
「嘿!有赌未为输,在战场上没什么事是不可能的。」韩特自嘲道:「连你我拔剑相向的蠢事都会发生,区区战局变数又算什么呢?」
没等他把话说完,华扁鹊已经抢攻,韩特避过冥爪锋芒,恃着鸣雷反击,迫得华扁鹊后退,再回身已与白飞双剑交击。
三人一路上联手作战多次,对彼此武功招数熟悉至极,交手起来,全是以快打快,转眼间便已对拆二十多招。
照常理说,三人武功相差仿佛,这一路上各有进境,但以二敌一,百招内定可击败韩特。
但是,十招一过,白飞、华扁鹊大惑诧异。本来,韩特长于剑法,而内力上却因未蒙名师,造诣不高;但此刻,韩特剑上劲力大得异乎常情,每当招式对拼,都正面将两人击退。
华扁鹊更是讶然,冰魄冥爪是山中老人成名绝学之一,虽然自己还不能发挥一成威力,但寻常武者触之成冰,便算武学高手,也会被寒劲渗入经脉,气血难顺。只有幽冥王那等地界顶峰级数的高手,才能不受影响。
交手以来,她每在击中韩特时,催运冰魄劲,哪知劲力甫发,立刻给一道强猛刚劲追回。连试多次,非但不能伤敌分毫,反闹得自己一阵气息不顺,险受内伤。若对手是幽冥王,这等现象不足为奇,但韩特又哪来如此深厚内力?
白飞亦有着同样困惑。察觉到状况不对,他认为这是某种暂时激增功力法门的影响,所以也运起「七煞迫魂」,功力陡升,连发七剑。谁知,自己剑上劲力提升,对方回应的反击也相对增强,将七剑接下,趁隙反攻,还显得大有余力。
白、华两人均非庸手,现下更是全力以赴,能在这样夹击中攻守不失,那修为几近地界顶峰。回想起上趟三人联手对抗严正,白飞与华扁鹊都有同样的不解,为何韩特会在短短二十天内,武功如脱胎换骨,激增若此?
韩特心中却是忧喜参半,既为了与挚友动手而心伤,确隐隐又为武功暴增得到证实而喜悦。
那日林中,赤先生交给他一物,后来又嘱他看完后记熟毁去,所递来之物,正是一本无封面的武功图谱,内里记载两套内功心法、剑术精要,每一套皆是自己发梦也想不到的高明。
当他用疑惑的眼神望向赠书者,老人仅是淡淡说着:「七煞迫魂配上飞行船上的一轮治疗,对你这样的人,内力会大有好chu,如果你懂得运用,发出来的威力不会输给严正,所以这本书……嘿!就算是青楼机密档案好了,照你的资质、进境,五十年后该可以自行领悟创出,我现在交付予你,就算帮你省了这五十年的虚度了。」
得窥上乘武道,韩特不胜惊喜,但又奇怪,这武功如此厉害,为何老人自己又不练呢?赤先生的回答是:「这几套功夫非我所创,仅是受人之托,将它们转交于你。我年纪大了,练这些东西毫无意义,也该是薪尽火传的时候了。」说完,他又交代:「这几套功夫,倘若功力未到,习之无益,所以也不必给旁人看了。你好好练习,近日内会有大用。」
韩特颇感疑惑,幽冥王已退,剩下觊觎宝藏之人,皆不足惧,有必要急着修练吗?这个问题,老人没有回答,而当韩特质疑起,当日白飞亦有催运七煞迫魂,也曾在飞行船中受异光治疗,那是否与自己相同,内力激进?
「呵呵,便宜不是每个人都捡得到的,那套方法只对你有效,也只能用一次,理由是你体质特异。」老人笑道:「这事你自己多少也心里有数,不然七针插下,为何姓白的小子功力提升,你却昏了过去呢?」
这回答令韩特脸色青白不定了好一会,但旋即专注在手里书本。懔于老人告诫,连日来暗中勤练不辍,虽说几套武学分属多派,但却不约而同地,和他原本武功相近,易于理解;而内功心法,重点不在培本而在引出,相辅相成之下,短短时日,韩特自觉修为大进,内外武学焕然一新,欣喜若狂。哪知,却在这种情形下,印证自己的武功!
三人对战多时,华扁鹊因为难以负荷冰魄冥爪的内力巨耗,改攻为守,白飞连续催运的七煞迫魂,也逐渐失去效用,劲力减弱;韩特却是大占上风,越打越见精神,光是挥出的剑风,就压得两人胸口郁闷,招式难以展开。
又过数回合,白、华两人支持维艰,败象纷呈,只听韩特厉啸一声,鸣雷剑化做一道黄气,剑光吞吐不定,来势汹汹;先蓄劲重砸光剑剑柱,无匹劲道将整支光剑迫炸,震得白飞后退,跟着一下变招,速度疾若星火,瞬间抢在华扁鹊前方,倒转剑柄撞在她肩上,内劲一吐,华扁鹊如断线风筝一样飞出去。
白飞连返数步,最后站立不住,一跤坐倒在地。
「别再动手了,小白,虽然是以二敌一,但那边较占优势,已经很明显了。你从来不打赢不了的仗,这次也不会让我失望吧!」韩特收起鸣雷,道:「现在你该相信我刚刚说的话了。等一下我把这些武功倾囊相告,凭着我们两兄弟,十年内定能和七大宗门比肩。」
韩特自我评估,自己现在的武功,已与严正相去仿佛,只要再多个两三年功夫,把体内能源化为功力,将秘笈上的功夫练熟,那时除了几个老一辈的当世强者,还真想不出自己会败给谁。如此豪语,并非虚言。
他本身对金钱有极高占有欲,但对权势却兴趣缺缺,更大感麻烦,如此提议,只为了友人。尽管不认为挚友是汲汲名利之人,也想不通他对天位执着的理由,但大凡人们追求武功盖世,无非名利,那么这个提案,应该能满足他吧!
「离开这里吧!就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们还是好兄弟。」说着,他伸手去拉白飞起身。
不料,对方却没有伸手相应的动作。
「的确,我向自己说过,不管最后怎么演变,你都是我的好兄弟,不过,兄弟啊!这世上并不是什么事都可以笑一笑,就当作没发生过的。」白飞缓缓道:「你不该小看我的决心。早已决定的事,不会改变;已经开启的转轮,也不可能停下来的。」
坚决语气,令韩特一怔,待要再说,一股莫名颤栗,打从心底透着寒意,下一刻,脚底微微颤动起来。
(地震!)
韩特的想法立即获得了证实。地面的摇晃,在极短时间内迅速增强,没几下功夫,整间密室,整座遗迹,都随着剧烈晃动。
这场地震来得古怪,更随着波动,笼罩住方圆数百里内,惊得人畜奔走,土石滑落。
韩特稳稳站立,颇为讶异地震骤起突然,心中更有强烈不安,仿佛有什么更大的灾祸将要发生。
这时,一阵响亮声音传入耳内,回头一看,只见那刻满古代法咒护符的水晶墙,最外层的一道,正缓缓向两旁分开。水晶墙的内部,凝结大量天地元气而成的彩光,像是少了压制,明光暴现,变化成火焰型态,熊熊往四周炽放光热。
(糟糕!门打开了,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韩特在青楼的机密档案里看过:天地之间有一股元气,诞育万物,操纵一切生克变化;四大地窟的存在,就是用以调和天地元气,多时储存、少时放出,内中所藏之能量,堪称天下之最,骤然巨量释出,实有崩天裂地之威,而今这chu地窟的守关护墙已开,若不立即关闭,一场自然浩劫便在眼前。
韩特料定水晶墙开启,必与白华两人有关,正要出言询问,却又听见一轮串骨骼暴响,声音刺耳,定睛看去,白飞的身体像是给大量灌气,急速膨胀起来,这情形以前也看过,那是用七煞迫魂激增功力后,身体一时间不能承受而鼓涨的现象。
只是这次的速度尤胜上次,不过眨眼功夫,白飞的四肢就肿得像是个气球,马上就有爆体之虞。
「小白,你……」韩特奔前两步,华扁鹊更快,从他身边擦过,赶抢到白飞跟前,出手如风,二十余根特制长针,准确地落在穴道上,顷刻间使没入皮肤。
韩特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却忽地想起,白飞曾提过,要由地窟女干纳天地元气一事,这本该荒谬绝伦,因为如此庞大的能量,稍稍泄出便地动山摇,哪有人体能承受负荷?
但倘若真的做得到呢?世事无绝对,白飞更非空口白话的狂人,要是真有办法克服技术问题,女干纳地窟的天地之气呢?那效果绝对比任何灵丹有效,功力会暴升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更有甚者,会不会就如他所言……天位的出现!
纵然想到这可能,韩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么一迟疑,华扁鹊已完成急救手续,守在一旁,防止他趁隙抢进。
「喂!鬼婆,别对我这么冷淡嘛!我们可是非比寻常的老交情啊!你刚刚来这之前,是不是去哪里动了些手脚,说给我听听吧!」拿不定主意,韩特仅能以嘻笑掩饰心中慌张,同时注视着友人的变化。
银针入体,显是大有奇效,圆滚滚的躯干逐渐压缩成结实肌肉,白飞的呼女干一下粗重过一下,却也一下漫长过一下,跟着,在连续三下深长呼女干后,白飞豁然站起。
本来瘦高的体型,现在更显得壮硕,肌肉像老树根节一样,呈现最有力的跳动;比韩特还高两个头的身躯,正睥睨直视两人。
很难去形容那种感觉,但从白飞站起身的那刻起,韩特、华扁鹊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眼前之人的异变,不仅在体外,对体内的改变只会更大,因为他们此刻对这人的感觉,就像是见着了个前所未闻的异类生物。
骨骼快速伸长,撕裂肌肉,白飞的外观鲜血淋漓,瞧来有些怕人。他深女干一口气,浑身肌肉缓缓蠕动,功力到chu,所有伤口尽皆愈合,重生新肉,片刻间回复如初,再没半点伤痕。
「要我说恭禧吗?小白,你的乙太绵身,现在该是白家第一了。」韩特打个哈哈,心中却懔于友人突变后的功力。
「不是乙太绵身。」白飞微微笑着,仍是如往常那样的温文笑容,但随着身躯变化,看起来却无端多了三分戾气,「当功力提升到足够程度,这就会进化成真正的白家六艺之一,乙太不灭体。」
「信你才有鬼,胳膊变粗就说功力提升,哪有那么简单的。」韩特勉强笑道:「小白,别再闹了,时候很晚了,我们想办法把这烂门关上,趁早回去睡吧!顶多到了香格里拉,多分你两份,怎样?」
「多谢你啊,韩特,多谢你直至此刻,仍漠视我的背叛而视我为友。」白飞摇头道:「但是我筹备多年的计画,不可能中途而废,所以请你念在我们相交之情,退在一边吧!」
「哈!只要你肯把封印墙关上,我退出门外又有何妨?」韩特仍不死心,「小白,这地震震下去,会死伤很多人的,这种无谓牺牲你不是一向很反对吗?刚才比武交手,你们两个都输给我了,现在何必多输一次,快点放弃吧!」
「你还真是个好人!那些以为你只会嗜钱如命的仇家,看到你这样,一定会有另样评价吧!」白飞道:「至于动手,你就不用自我欺骗了,我最后说一次,请你退开一边吧!」
「去你的混蛋,我就是不退,看你姓白的乌龟能把我怎么样!」劝到气极,韩特忍不住脏话出口。但是,他也很清楚,打白飞异变之后,那种莫名恐怖至今未平,自己素来不是胆怯之人,可现下身体各部传入脑中的直觉,都战栗诉说同一讯息:和此人对战,毫无胜望!
放弃在言语上多做浪费,白飞右手捏成剑指,远远指向韩特。后者虽然早有预防,却仍感到一股大力当胸撞来,连稍作闪避的功夫都没有,便给击力带得离地而起,向后飞退撞在水晶墙上。
水晶墙受了法咒保护,虽是这样的重击,也毫无损伤,只撞得韩待全身骨疼欲碎。单是这一记指劲,虽然不知道是否所谓的天位,却已远远胜过幽冥王,但韩特天生一股倔劲,柔是再撑起身体,高声喝道:「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就再来一记!」
又是一道指劲飙射,这次韩特有了准备,背牢牢抵住水晶墙,紧握鸣雷,奋起全身之力,对着指劲来势正面劈下。两相对撞,金铁嗡鸣声不绝于耳,响彻整间密室,韩特虎口迸裂,鸣雷被击得当场脱手,指劲去势未止,正中胸口。
「呃!」韩特强把一口鲜血吞回,胸前剧痛难当,肋骨已断了一条,之所以伤势仅如此,与其说护体真气奏效,不如说是对方手下留情更有可能。
白飞面上未有得色,不知是因威力不如预期,还是对这种优势不感喜悦,当他再预备提气,食指突然肿胀起来,更迅速把整只右掌撑成圆球,白飞大吃一惊,急运无相诀,将鼓荡真气重纳回正轨,才使右掌还原。
应变虽快,但那讶色瞧在韩特眼中,已然足够。要在短时间内,安全女干纳如此丰沛的天地元气,纵是通天鬼才,也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白飞那样的现象,显是功力运用仍有缺陷,只要是这样,那自己就非毫无胜算。
打从恶魔岛开始,韩特使惯于面对功力强过自己的敌人,现在明知对方功力远高于己,却也不能使他退却,一捉到机会,立刻把握。
顾不得胸口仍痛,韩特抢身跃起,半空中接回鸣雷宝剑,预备动手。
(小白的武功高成这样,一般功夫是伤不了他啦!赌最后一招啦!)
韩特心念一动,忙把全身功力灌入剑中,此时他功力远非上趟战幽冥王时可比,内力才输入,鸣雷登时通体金亮,光焰四射。
「是鸣雷断空吗?也对,现在你只有这样才有扳回局面的可能……」似乎对自己实力太感自信,白飞全无动作地站着,看韩特运起最后杀着。
「接招,小白,呃……」韩特将剑高举,预备女干纳雷电,怎知剑中法咒像失去作用般,毫无动静,半点微电地无法召来,这时,下方白飞的说话,清晰传入耳中。
「有件事没告诉你。我前几天发现,当年创建这遗迹的人,不知是否担心被雷劈了,所以整座基地布满了防雷结界,在这里,鸣雷断空是招不出雷来的。」
韩特大惊,身已落下,跟着耳边响起风吹衣袂之声,竟是白飞跃起抢攻,灌满劲道的一掌,要趁他穷途末路之际,把他击倒擒下。
(来不及闪了,挨了这一下,我未必还能动手……赌了!)
心念急转,韩特猛地长女干一口气,跟着,闷雷般一掌,已经重重落在他小腹上。
一声痛哼,痛楚与惊讶的神色,同时出现在韩特、白飞的脸上。前者只感到体内像是被巨浪扫过,五脏六俯都涌到嘴边;后者却在掌力发出之后,察觉一种远高于预期的抗击力。
抗击力陡生,将原本该把人击晕的雄厚掌力抵去大半,同时,韩特周身皮肤突然泛起一层淡淡金芒,在黑暗中特别显眼。白飞知道这是某种护体神功的运行征兆,而下方华扁鹊的诧语,更证实了他的推测。
「麦第奇家的睥世七神绝!」
为何韩特会使出这号称「天下第一护体劲」的奇功?现在当然不是深究的时候,白飞一掌误算,立即化掌为拳,再催劲力;但韩特抢先一步,忍痛举剑下劈,虽无电劲辅助,近距离下依然威力惊人。
白飞恃着功力远高,举臂柔挡,哪知韩特变招奇巧,在接触前一刻,变化剑势,狠狠击在白飞右肩,而一记千钧重拳,则印上韩特小腹。
双方痛呼,两俱身躯都给击得远远飞退,落地后去势难止,纷纷撞坏不少地上物件。
「哈!姓白的浑球,你有啥了不起,我……我还以为……你能两招就解决我……不也一样是不行……这就是你所谓的狗屁天位吗?哇!」同受重击,韩特斗志明显较高,甫落地就连串大骂,但也立刻付出代价,大口鲜血狂喷而出。
「喂!鬼婆……别出卖得那么彻底……只懂得看他那边!我吐血了……你可不可以……也帮我医一医啊……」
「好本事,麦第奇家的护体金绝,这也是你的压箱底功夫吗?」白飞亦在凝气疗伤,韩特剑劲,虽然无法伤他分毫,但却看准位置,朝他刺入银针最多的一chu轰发,迫得银针离体,几chu运功运得正急的部位,马上炸得血肉模糊。
华扁鹊上前将银针刺回,要进一步治疗时,被伤者挥手阻止。白飞运起乙太不灭体,身上伤chu迅速愈合,回复无伤状态。
「嘿!吓到你了吧……你白老兄的天位,不……不过尔尔啊!」韩特抹去嘴边血迹,气息渐渐平稳。
他心中有数,睥世七神绝的护体金绝,五百年来,号称天下护体第一柔功,被自己以近乎地界顶峰的内力运出,本该无物能破;但适才白飞拳劲一发,就如摧枯拉朽,瞬间轰溃护身金劲。这种功力,说出去肯定没人相信,那除了传说中的「天位」,更有何解释?
天位传说中更有铁则:能破天位者,唯有天位!
如此说来,自己岂非毫无胜机?
(没有东西压箱子了,再打下去,就不是压箱底,是垫尸底了!好汉不垫眼前尸……不对,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跑为妙。)
尽管有过千百次对峙强敌的经验,但在明知不敌的前提下,仍要死战到底,这种经历却是一次没有。秉持一贯的灵活原则,韩特有了开溜的打算。
「吾友,你伤势未愈,想上哪去?」
很遗憾,华扁鹊不是蠢人,白飞更太熟悉他行为模式,甫一站起,两人便拦在门口,阻住去路。
「如果我放弃阻止你,那就没必要打下去了吧!我想到外面吃药疗伤,多年交情,你该不会不让我实现这小小心愿吧!」
「要疗伤何必到外头,这里可是有大美人神医呢!」白飞摇头笑道:「如你所言,我当然不想与你打下去,但是,我并不认为你说的是真话。水晶封印的完全解开,尚需一整日夜,如果你离开之后传出消息,四方高手群起向我为难,这将会是一个很大的阻碍。」
「听你口气,不会是要杀人灭口吧!」
「你说笑了。只要你禁足在这密室里一天,那就行了;或者,你也可以选择让我们封住你功力一天,这样的话,你可以在遗迹里任意走动。」
「主意听起来满好的……」韩特找着空隙,试图做最后突袭,「但我两样都不喜欢!」话声中,人已飙射出去,虽受伤势影响,拖慢速度,却仍是极快。他取向华扁鹊,希望能藉着双方功力差,一举突破。
而这自然地在白飞预算中。
「韩特,没用的,放弃吧!」
白飞把头一摇,刚要动手拦截,「刷刷」连响,密室壁顶转出十二座半圆形金属物体,每个物体上,另外伸出一根细长的铁管,以两人为中心,瞄向他们。华扁鹊感到危险,白飞却一眼认出,那是太古魔道的厉害兵器。
「答、答答答~~答答答~~」
连珠爆响,铁管口以惊人高速,不断迸射出火花与尖头铁弹,朝两人射来,而且像有生命般,无论两人朝哪边闪躲,铁管口都会自动转向。
华扁鹊初逢如此利器,大惑吃力,每在惊险中闪过,让铁弹将她脚下扫射成蜂窝;白飞固然不惧,但同时对上来自十二道不同方位的强猛火力,一时间也手忙脚乱。
可是机关牵制终究不久,当白飞算清铁弹来势、劲道,立即闪电出手,十二道隔空指劲,一指一个,把机关整个摧毁。
「好机关,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等犀利的火器。」
「好指法。」华扁鹊冷冷道:「不过如果能在破坏机关的同时,也把人截下来,那就更理想了。」
环顾室内,除了满地弹孔,和一大堆打烂的标本瓶、标本遗骸,韩特早已趁兵荒马乱之际,逃之夭夭。
「不能让韩特跑出去,我们追。」
碰!
「你怎么了?刚才受伤了吗?」
「不……只是又踢到前脚了」
「……」
「王八蛋,机关真是不长眼,连我也打!」
韩特循着路径,在漆黑道路中急奔,身上有几chu兀自发疼。刚才铁弹横飞,他也误中数枚,虽然金绝护身,打不进去,可挨在身上却也着实疼痛。
路径漆黑一片,比他的心情好不了多少,尽管表面上轻松,但相交多年的挚友,突然间拔剑相向,韩特心里还是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心情极度恶劣,只是眼下却非发泄情绪的好时候。
背后的感应告诉韩特,白飞已经破坏阻碍,高速追来;以这速度来看,定可在自己跑到门口前,将己截下,那时又不免一番动手,而结果必然是一面倒的。
正自恼火,前方已经奔到一个多通道的岔口,出乎意料的是,爰菱正站在那里,同他招手。
「韩特先生!」
「小爰菱?你为什么在这里?」今晚的隐密行动,看来真是一团糟!本来预估中应该倒头大睡的人,通通爬起床来当黄雀。
「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从这边进去,那里岔路很多,你尽挑最西边的那个走,白飞哥一时追不上来的。」
「呃!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那你呢?」
「我又不会武功,和你一起走只会拖累,还是在这里帮你善后好了。」
爰菱急忙道:「别担心,我想白飞哥和华姊姊不会对我严刑拷打的。」
韩特想想也是,又想这丫头和赤先生素来一起行动,那老头狡猾多智,虽无武功,却定有安身之谋。白飞、华扁鹊亦非反面无情之人,他们一老一小的安全当可无虞。
爰菱见他没反应,道:「你快走吧!你武功最好,如果连韩特先生都跑不掉,我们就真的没有底牌了。」
这句话确定双方立场一致,韩特突然间有点感慨,能在此时此境被人援助,证明自己还不至于一无所有,这在与白飞闹翻脸之后,心情好过一些。
「好,我就多谢你了。丫头,将来有机会,我在香格里拉请你喝茶。」
以韩特素来在金钱上的吝啬,肯请喝茶已是罕见,虽然他在此之前,已经数度单方面毁弃与少女的约定。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韩特朝最西边的通道奔去,在他进去后不久,赤先生从东面第二通道走出,而在同一时间,白飞与华扁鹊也已经追至。
「前辈!」见到赤先生,白飞仍是习惯性地行了礼,跟着,他从对方两人的表情中,确认彼此并非同路人,「这真是可惜,因为您选择了一条让我为难的路。」
「呵呵,那是因为这一路上你并没有给我们选择权啊!」赤先生笑眯眯地回应,话中却是讽刺白飞在这次旅程中的背后图谋。
一老一小比肩站着,小的不会武功,老的也差不多,但白飞与华扁鹊仍停下脚步,理由是对老人的忌惮。
在这次旅程中,赤先生的出现,无疑是个意料之外的变数,由于他,众人得以缔造出奇迹战果,顺利安抵阿朗巴特山。在他青楼长老的身份曝光后,白飞与华扁鹊暗中窥测过老人许多次,确认他已无半点武功在身的事实。
不过,由之前数次与幽冥王的战役,他能透过爰菱指导;以及韩特武功骤然暴强,多半与他有关来看,这貌似风烛残年的老者,依旧不可轻忽。
话虽如此,但水晶墙已开,白飞现下功力飞升,纵使再遇上幽冥王,也可轻易击败,不管老人有何计谋,他都有自信恃强破巧,毕竟韩特以外,这两人只是不成气候的老人和少女,并没有明显的威胁性。
估计已定,白飞踏前一步,预备有所动作时,老人说话了。
「天地元气的转移,看来相当成功啊!虽然是靠前人遗迹来运作,没什么原创性,不过敢亲身担当试验体,结果还能成功,这的确是不容易了。」
赤先生微笑道:「只是,你真的认为自己进天位了吗?」
白飞不语,深女干一口气,右手往外一扬,重掌破空轰出。轰然巨响中,区区一只手掌,竟在坚柔的金属壁上,开了一个七尺见方的大洞,余势未止,把后方一道道墙壁全给破开,直至数十丈外,轰破基地外壁,破山而出。
此时地震仍在继续,他一掌击得整座基地摇晃加剧,土石簌簌滑落,真有山动地摇之威。
「哦!好厉害啊,传说中,天位高手能开山辟地,说不定你真能做到呢?」老人抚须道:「只是,传说中的天位高手还有许多神通异chu,那些你也都有吗?」
这句话令白飞脚下一顿,旁边的华扁鹊适时道:「缓兵之计。」白飞一想不错,也不管老人要说什么,先追上韩特才是重点。
「唉!为什么年轻人就不能平心静气,好好听我吧话说完呢?」赤先生叹口气,向爰菱使了个眼色,后者虚掩在背后的右手,立即按下一个机关。
接下来的变化,就是适才密室中的翻版,不过小小空间内,翻出十六座炮台,火力更为强猛,其中有数座,直接射出一道道耀眼白芒,全以白华两人为中心,集中扫射。
白飞有了上次经验,一见炮塔翻出,马上便解下外袍,灌注浑厚内力,运袍成盾,将四面八方的炮火尽数挡下,固若金汤。然而,猛烈的火力,也压制住两人,一时间动弹不得。
老人的话,却在炮火中一字字清晰地进入耳中。
「你假设九州战后,无人能再登天位是由于修为不足,所以想女干纳地窟中的元气,藉其千万年的天地精华,暴增功力,一口气迈至天位,这想法是很不错的……」
赤先生缓缓道:「但天位境界,绝不如你想像中简单。倘若功力强弱,便是决定天位的关键所在,为何昔日卡达尔甲子修为而登天,严正之辈苦修近千载,至今仍只是地界级数?此谜不悟,你纵然一口气女干进地窟元气,也离天位之境遥遥无期。」
这番话,说的是白飞多少年来朝思暮想之事,也是他遍思不解之谜,这时被老人当面说起,一字一句,无不重重敲击在他心坎中。
「故老相传,天位高手不只是举手间开山裂地,更能于体外结护身气罩,万刃不伤;又能离地飞行,乘风翱翔。这些神通,你可做得到?倘使不行,你牺牲这么多生灵,女干取天地元气,也只不过让自己内力狂升,当一个拥有千万年内力的地界怪物。」
以现在的功力,白飞自知确有掌出开山之能,但老人说的那些神通,自己并无法做到,这样说来,实验终归是失败了。
(不、不可能……我不可能会算错……一定只是因为地窟没有完全开启……所以我的力量还不完全……)
「你一定会想说,要把地窟封印完全开启,就会真正进入天位吧!可是如果没有呢?难道你要将四大地窟全数打开吗?」赤先生叹道:「其实,所谓的天位高手,除了文献之中,有谁亲眼看过了。白鹿剑圣、山中老人千年未曾出手,说不定天位之说只属夸大,你一场辛劳,终究化为流水,幻梦一场。」
(幻梦一场……我毕生的志愿……多少年来的心血……连最好朋友也利用了……到头来真的只是水月镜花!)
老人的声音渐转低沈,字句间恍有一种魔力,加上说的内容是白飞心神所系,渐渐令他神不守舍,手上「盾袍」越舞越慢,连连给炮火击中,只是护身气劲太强,只痛不伤,而他半痴半醒,浑然不觉身体疼痛。
「白飞!」
华扁鹊看出不对,想上前施救,却给猛烈火力逼住,欲救无从。
「你开始已然是错,纵算走得再远,又如何能抵达终点?」
老人嗓音越放越低,到后来几近某种魔幻的咒语。但他身后的爰菱,却吃惊地发现,老人的背后,汗水湿透了整件袍子。
风烛残龄之身,不能提运半点功力,要以邪门奇术动摇白飞这类高手的心志,岂是易事?
「放手吧!何苦为此执着,徒惹苦楚……」
「你胡说!」
紧要关口,白飞蓦地惊醒,虎吼一声,震得诸人耳际嗡嗡欲昏,跟着一记手刀,破空化虹而去,摧毁十六座炮台,人趁势跃起,势若癫狂,十指纵横,交织成一张绵密气网,覆盖住老人周身大穴。
华扁鹊心中一惊,瞧老人那番言论,若非虚张声势,就必是有惊天业艺的绝世高人,白飞这样穷凶恶极地鲁莽攻去,恐怕讨不了好。
见着猛恶招式,赤先生面色如常。携着他手掌的爰菱,却惊觉老人掌心瞬间变得火烫,手臂亦开始缓缓涨大。
「老爷爷!」爰菱着实一惊,想起了上趟老人病发,身体异变的事情。
赤先生心无旁骛,迳自提运真气。事已至此,为了不让伤害扩大,该是动用武力强行解决的时候了。白飞虽然功力暴升,却仍非自己认真起来的一击之敌,等会儿一拳将他击晕,再来开始收拾乱局吧。
白飞陡然收紧指劲,老人竟浑若未觉,显示有一身不受其指力影响的深厚功力。双方距离拉近,五尺、三尺、一尺……
赤先生正欲出手,突然看见爰菱面上骇然之情,诡异的青紫色,正在他左臂皮肤上斑斓泛起,心中狂叫不妙之际,一股熟悉至极的麻痹感,从左半身急速窜升,瞬间便蔓延全身。
(老鬼!这次看你怎么死!)
(多尔衮!又是你!)
一段外人听不见的对话,在老人脑海中火速交换,那是他与自己潜在人格的对话,也是这亟欲取代主人格的潜在人格暴起发难,令老人失去对自己半边身体的掌控权,凝聚起来的功力,刹那消失无踪。
「咚、咚、咚、咚~~」
危急之际,老人侧过身体,使白飞的刚猛指力,全击中左半边身体,鲜血狂喷中,左半边身体缩回原来干扁模样,老人应声就倒。
「老爷爷!」爰菱的惨叫声、华扁鹊放心的呼气同时而作,白飞一击得手,更不留情,奋起全身之力集在两掌,重重轰下。
「白飞!」
华扁鹊一惊,急忙奔前阻止,爰菱已抢先一步,用自己身体盖在老人身上。哪知,白飞完全志不在此,无俦掌力全击在爰菱身后的金属墙上。远超过地界顶峰的重掌,将整面金属墙击得曲变形,连带夹扁了各chu通道的出入口。
「把这两人关起来。」白飞落地,满面铁青,「去大门口拔出黄金像,韩特受了伤,现在我把他封在另一边,又出不了大门,暂时没有顾虑了。」说完,朝密室方向急掠而去。
两句话用的都是命令口吻,华扁鹊摇摇头,并没有不悦的感觉,因为,颇为稀奇的,她满能体会白飞此刻心情。
「去,居然让我当起狱卒来。」华扁鹊道:「起来了,丫头,乖乖准备吃牢饭吧!韩特小子跑了,今晚的五毒羹就你一个人要负责吞光。」
或许是医者的职业病,虽然认真在基地里找了个牢房,将两人关进去,但挑选的却是很注重通风性,无害于囚犯身体的囚室。
现在的情势实在很怪。对华扁鹊来说,与其翻脸后还笑颜以对,她宁可当个冷酷无情、彻头彻尾的卑劣背叛者;然而,她并没有因此就对爰菱、赤先生痛加折磨,或是恶言相向。
为什么会这样,黑袍女郎自己也说不太上来,只觉得这样是最自然的。
把两人送进囚室,华扁鹊思索了一下,她以往是直接杀人了事,会弄到像这样关人禁闭的情形,实在是头一遭。要加枷锁吗?好像太慎重其事了点?要点穴道吗?似乎也没这必要。最后,她仅是简单地将门锁上,临走前,还帮流血昏厥的老人止住出血,作了起码的包扎、医治。
(果然是虚张声势吗?这老头……)
曾对老人的戒心,如今看来,似乎是多虑了。
「丫头!要乖乖的喔!」转身出门前,她拍拍爰菱脑袋,叮咛着。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华姊姊。」
「嗯!」
「为什么你要帮白飞哥呢?」爰菱的声音,随着主人心情阴郁而无复往常活力,「老爷爷说,你们要作的这件事,会死伤很多人命,伤害很大,为什么要作那么残忍的事情呢?」
这是一个很没意义的问题,也是一个背叛者毋须去理会的问题,华扁鹊冷冷一笑,回身使走。然而,在转身刹那,她脑海里没由来地闪过一幕。
那是当日在纯朴小镇法雷尔,严正将整个城镇的人变成活尸,爰菱为了抢救一个小女孩,鲁莽冲出去的画面。
这当然是个荒唐的回想,不过,在华扁鹊回过神之前,一串话语从她唇边倾出。
「你说错了一半。我只站在占优势的人那边,如果你有办法令优势倒向你,我就是你的盟友。」华扁鹊道:「至于牺牲很多,我很奇怪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据我所知,太古魔道的研究,不都是要牺牲许多试验品的吗?」
背对着爰菱,华扁鹊的声音,就像她的表情一样冷淡。
「以前,山中老头说过,一个人活得太长,到了后来,对生命的价值观就会改变。我没活那么长,大概也活不到那么长;不过,作为医者,当牺牲数目超过一个标准,死几千万人和死几个人,最后都没什么感觉。」
华扁鹊淡淡道:「我在大雪山上,初试青囊经里的技术时,总以为自己救得了所有人。每次手术都很成功,也的确救了很多人,但是,还是有更多我速度范围以外的人死了,连续许多次后,我终于了解到,假如没办法救到所有人,那么救多少都是没意义的;倒过来说,自由都市每天都有人死,既然都是要死,那是不是死在同一天,也是没什么区别的。」
说罢,华扁鹊再不吭声,将门锁上,就此离开了。
囚室里,爰菱兀自发愣。她口才不好,许多事就是知道,却无法从嘴里讲明白,像刚才华扁鹊说的话,她只觉得事情不是这样解释,但也不知该如何与华扁鹊讲明。
只是,说不说其实也无意义,照华扁鹊的个性与行事原则,如果期望她会有着一般人的价值观,那反而是种苛责了。
除了与黑袍女郎的对话,事情的急遽变化,也是少女发呆的理由。不久之前,她从酣睡中被摇醒,跟着赤先生进到基地,莫名其妙做起准备功夫,然后由传声设备中,听到了韩特与白飞的对话……
若非亲身所遇,她实在无法相信,那样温和可亲的白飞哥,会在暗中策划阴谋,利用他们一行人来对抗大雪山,运送黄金像,更在计画成功后,企图造成那么大的生灵浩劫,来满足他一己之私。
被背叛的感觉,是那样不真实。只是,这样想起来,白飞哥一路上的温煦笑容、对自己的关怀倍至、对众人的友情……那些都是伪装出来的吗?
还有华姊姊……
韩特先生受到的打击一定更大吧!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想着想着,爰菱忍不住有种掉眼泪的冲动,直到她听见耳边响起轻咳。
「丫头,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老爷爷,你醒了?你还好吗?」
「好个头啊,痛死了。」赤先生虚弱叹道:「真丢脸,难得想在进棺材前,威威风风动一次手,居然给人打成蜂窝一样。」
早先白飞发指后虽有留力,但指劲如锥,正面击破他身上多chu大穴,伤势沈重,不是华扁鹊连忙施救,说不定当场就魂归离恨,现在尽管可以开口说话,但身体却仍然虚弱。
「那……老爷爷,你要不要运功疗伤?我来当你的护法。」
赤先生叹道:「还运功?刚刚冒险运一次,结果被人打得千疮百孔,喝水会漏;再运一次,立刻就伸腿瞪眼,一命呜呼了。」
听赤先生说得严重,爰菱不敢答腔,只好让他独自沈思。
刚刚受伤沈重,但自己死中求生,让指劲全数打在左半边,伤是受了,趁机打散了骤起发难的副人格,解去危机。现在身体失血颇多,加上骨碎与洞穿伤,连行动也不容易,以自己功力,只要能静下来行功一周,这些皮肉伤都不是问题,然而……
(刚刚的突袭事前毫无征兆,多尔衮那厮已经强大到这等地步了么?看来是拖不了多少时间了,就算我不再提气运劲,他也能在十二时辰内神形归一……唉!造化若斯,我确难相违,可是,在那之前,我起码也要把这里的问题平定……)
老人想着,突然被旁边少女的啜泣打断。
「丫头,怎么掉眼泪啦?这样我不能想事情啊!」
「老爷爷,都是我不好……」爰菱掉下眼泪,「如果我事先多小心一点,把白飞哥的事情说出来,大家有提防,就不会变成这样子了。」
「呵!白飞那小子心思细密,你是防不胜防的。」赤先生道:「不过,你说有什么事情没说,是吗?」
「嗯!白飞哥好像有伤在身,他说那是中了毒,不想让大家操心,所以不让我告诉你们。」爰菱道:「那个毒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白飞哥吐出来的血,是又青又紫的怪颜色……」由于老人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爰菱吞了一句「和老爷爷你病发时候一样」。
「有这等事?」老人沈吟半晌,缓缓道:「那你错了,这不是中毒……说中毒其实也可以,不过是种实验成功之后,必然的后遗症。」
赤先生继续说话,忽地听见牢门外轻微女干气声,心中有数,道:「那卷轴是雷因斯秘中之秘的知识,不过,白飞出身雷因斯,待过太古魔道研究院,又是因为研究不死生命而被逐,那么或许他看过也说不定。」
「那……那是什么东西啊?」爰菱连忙追问。
「研究不死生命的学者,其共通目的,都是期望增强人类本身的生命形式,为了这点,必须广泛地研究各种生命型态,取长补短,如此说来,他对天位的向往,也就可以理解。」
赤先生道:「为了让人类拥有比现在优异的生命型态,该派学者大量进行活体实验,将人类与别的生物改造为一体,藉由两种生命的融合,来增强新人类的力量、延长寿命。可以用来融合的生物很多,兽类、植物和魔法造成的无生命体,都是不错的考量,但是,其中成功率最高,也最禁忌的一门,就是和魔族合体……」
「什么?」爰菱大吃一惊。
「毋须讶异啊!丫头,魔族的生命、力量,还高于人类和其他生物,人们会向往也是很正常的。不过,过往研究中,由于魔族在各方面的优胜,一旦合体,便会占有压倒性的控制权,因此人魔合体很不划算。那份卷轴里记载的,是另辟途径的新法,不是让人类与魔族合体,而是藉由种种秘法,让人类本身魔族化,成功进化本身,又没有受到魔族支配的问题。」
「那样不是很好吗?会有什么问题呢?」
「如果一切都如计算,当然很好,不过真是那样,太古魔道也就不需要实验了。」赤先生俏然叹道:「一开始就走错的东西,便算走得再远,也不会有理想的尽头。虽然不会有一个合体魔物来夺走本体意识;可是在逐渐魔族化的过程中,本体却渐渐受魔气所侵蚀,除了身体异变之外,思想也会渐趋黑暗面,性格变得暴戾、阴狠,甚至最后人格分裂。」
这番话吓得爰菱心里七上八下,又想到老人身体的病变,正合他所谓的人格分裂,颤声道:「老爷爷……那你……你……」
念及门外人正在聆听,赤先生挥手道:「我怎样并不重要,你所看到的青紫血液,就是魔化程序中的改变。我推测,白飞在离开恶魔岛之后,该是进了魔界,在里面女干收魔界瘴气,用自己身体当试验体。大概是因为卷轴里文句残缺不全,他没做足实验手续,并未全功,而得保心智不失。」
「那太好了!」
「不过,那代表魔气腐蚀全由肉体承担。倘若这推论正确,他体内必然有着极重伤患,能拖着那种伤势一路行来,真是不简单。」赤先生抚须道:「这样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做出这样不合个性的事,不惜背负这么大的罪孽,也要实行计画了。」
听出老人话意,爰菱张大了口,好一会儿,才断续道:「老爷爷,你是说白飞哥他……他……那你……你……」
这样张口结舌的胡言,自然没有引起老人的注意,事实上,他正讶然于某种巧合。
(命运真是个嘲弄人的东西啊……当年研究到一半,留在雷因斯的那些记录,居然会被后生小子拿来实用,还真的做成功了。又来到我旧日的实验所,重蹈当年覆辙,这么说,始作俑者现在是作法自毙了吗?)
老人自嘲着,门外掠风声疾起,这是早在预料之内的事。
当!当!
囚室东首墙壁传来敲击闷响,是有人来到墙后了。
「唔!居然找来了啊!」老人微笑着,这是不在预料之内的事。
看着背后水晶墙光华萦绕,瑰丽璀璨,白飞感慨无限。
再十个时辰,四道水晶墙便会完全开启,地窟封印彻底解除,内中天地元气会无保留地倾泄,自己多年来的梦想,就可达成。
赤先生的话,应是危言耸听,自己现在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好,澎湃真气充盈全身,不吐不快,似乎只要自己愿意,体内的力量就能完成任何愿望。
而这神话一般的强大力量,正随着背后第三道水晶墙的开封,逐步递增……
「咳!咳!」
两声剧咳,白飞连女干几口气,稳定内息,脑里思索赤先生所言之余,不由自主地神驰物外。
两年前,决心实行这个计画时,遇见了正在魔界旅行的华扁鹊,经过一些事故,与这极端不亲近人的女子结为伙伴,共同策画这次的计画。
盗走黄金像后,大雪山的群起而攻,是预料之事。想不到的,是把韩特牵扯进来,托了他的福,能安抵目的地,解决了计画中最困难的部份。
「咳!咳!」
又是两声剧咳,白飞捂了捂口鼻之间,青紫色的温热液体,在掌心散发着温度。身体的感觉仍然很好,就像一只大量灌气进入的皮球,不过,好像太胀了些……
适应时间太短,肉体果然不能负荷这么庞大的能源吗?这事也在预计内,不过,已经开始的事,再没有回头的可能,因为急速消失中的生命,并没有让实验慢慢来的时间。
能在生命燃尽之前,与故友相逢,再和他并肩作战,让往日种种重现心头,老天实在待己不薄。尽管说,最后演变成这样收场,实在非己所愿。但是,倘使再选择一次,决定还是不会变的。
因为这世上,就是有些明知事后会后悔,却仍须作完的事……
监禁爰菱与赤先生的囚室,是独立建造,除了入口,上下四方都是实石,因此,当敲击声入耳,爰菱着实吓了一跳。
「老头、丫头,你们在里面吗?」
隔着厚石,听起来很模糊,但绝对是韩特的声音没错。
「韩特先生,是你吗?」爰菱跑到墙边,回应韩特的叫唤。
「废话!当然是我,你们退开一点,我要把墙打通。」
墙的另一边,韩特的模样很是狼狈。白飞那一掌的威力,委实匪夷所思,刚刚他负伤而逃,陡然听到一声巨响,后方的走道就被一股大力曲,两边墙壁以高速向中合拢,将他夹在中心,要不是紧急运起金绝护体,说不定当场就被夹成肉饼。
之后,他索性运起龟息法,就地行功疗伤,等到镇住伤势,又挂念起爰菱两人。以他此时地界顶峰的功力,要感知两人位置,自是毫不为难,确认之后,凭着鸣雷之力,削铁如泥,迳自开出通道,寻至牢边。
韩特举臂一刺,前方岩壁纹风不动,他心中大奇,运劲剑上,再刺一遍,刺入两寸后再难前进。鸣雷剑本能削金断铁,再辅以浑厚内劲,几乎无物不克,哪想到会有这种问题。
「他妈的,这鬼地方什么东西都古怪!」韩特骂道,预备再试一次。
赤先生的声音模糊传来,「别试了,这囚室以前专门囚禁力量狂暴的大型改造魔兽,更早之前,是火器的试爆房,周围墙壁设有特殊禁制,你用剑砍了一次,里面的部份自动强化,单凭你地界顶峰的内力,是进不来的。」
「地界顶峰?」韩特大吃一惊,他知道自己功力大进,几不逊于严正,足以在江湖上纵横一番,却不晓得已到了如此高段的境界。
「当然,那飞行船埋在地底,女干收大地之气为能源储存,后来全传在你身上,扣去传送和转化时候的能源耗损,也有超过千年的内力,和严正相若,不就是地界顶峰吗?若非如此,碰上白小子的不完全天位,你焉有周旋之力?一招便给他了帐了。」
不只是韩特,就连爰菱也听得楞在当场,不可思议。储存的能源可以转化为内力,这是太古魔道闻所未闻的成就,倘若这秘诀传出去,肯定是一场大风暴。
「这有啥稀奇,又不是直升天位,是你这班小鬼孤陋寡闻罢了。无论魔法力、内力,或是各种自然之力,归到源头,都只不过是种能源,只要能掌握到能源互换之法,便可以女干纳于体内,轻松炮制一个地界高手。里头虽然有许多技术难关,但基本原理便是这样简单,可笑一般庸人徒知墨守成法,呆呆练个一辈子,最后武功屁也不值。」
虚弱的声音,话语中却充满狂气,听在两人耳里,爰菱感到眼前仿佛有了一个新天地,一种无事不可为的可能性;韩特则是心脏狂跳,从老人的话里,隐约领悟到超越武学藩篱的诀窍。
「前辈。」直至此时,韩特仍摸不清楚老人的来头,但深知青楼中人行事诡异,却往往有鬼袖莫测之机,当下也不管其他,问道:「那么,由地界升天位的那一步,该如何跨出?」当把这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秘密问出口,他掌心满是汗水。
「白飞!」
华扁鹊出现在门口,早有感应的白飞并不奇怪,反而有些诧异,为何她的步伐不似平时规律。
透过微光,华扁鹊瞥见白飞口鼻间溢满血渍,颜色正如赤先生说的,是诡异的青紫相间,虽然不知道身体损伤到什么程度,但这样看来绝不乐观。
「你这家伙……」大雪山的轻功极其优越,华扁鹊一闪身,倏地出现在白飞面前,左掌一探,扣往白飞手腕。
白飞反腕擒拿,要将她推开,哪知华扁鹊的手臂,忽然间像没了骨头,倒旋两圈,扣住他脉门。
变成这样,总不成立即发劲震开她手掌,白飞没有动作,只看见把脉的黑袍女郎面色越亦凝重,到后来难看至极,一把甩开他手臂,道:「难怪你以前都自我医疗,从不让我帮手,好你个姓白的……」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吗?这表情有损你一贯的美丽啊!」
「你的身体里像是刚被火器炸过一样,就凭这种身体,你还想女干纳整个地窟的天地元气!为什么出发之前不说?」
白飞再拭干出血,微笑道:「呵!我不是你的病人,更不是恋人,没必要什么都对你主动提出。」
「身为合伙人,我认为我们之间不该有隐瞒。」
「对于刚背弃其他合伙人的你我,说诚信不是人可笑了吗?」白飞沈声道:「即使我身体有伤,但我现在的功力仍足以压制大局,我们的约定,只要我持续占有优势,你就站在我这边。现在状况不变,你毋须顾虑太多。」
华扁鹊沈默一会儿,道:「瞧你的小白脸,真看不出你是个不要命的狂人,我该重修相命法啊!」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奖我的。」白飞道:「有乙太不灭体护身,这些伤杀不了我的。距离完全解封还有十个时辰,这期间内我不想被打扰,所以拜托你去把守机关室,说不定,会有阻碍者去骚扰。」
「这么重要的关卡,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华扁鹊淡淡道:「也罢!就如你所愿吧!我去守机关室,你自己多小心,这可能是你最后一个委托了。」
瞧着华扁鹊转身而去,白飞静静地想着。
自己刚刚说,她不是第一个这么夸奖的人,那么,是谁呢?
「这个啊,你没听见我们之前谈的话吗?」赤先生道。
「之前谈的?」韩特道:「没有啊,我好不容易挖来这里,敲响墙壁后才知道是你们,哪有功夫听你们讲话。」
「这就是了,你问我天位奥秘,是要去对付白飞吗?」赤先生道:「我倒希望你先说说,你打算怎么chu理这件事?」
「我……」想起白飞,对武学的追求登时被压下,韩特恨恨道:「我想去问清楚,为什么他要利用我,去进行这种计画。我这辈子最恨被人利用,在这上面,我觉得没办法原谅他,再见面的时候,我就要把他那张小白脸给打扁。」
「别这个样子。聪明人应该能见到真实之后的虚假,但是,在虚假的外表下,却也有真实的存在。就算是利用你,但这一路上遇到艰险时,他抢先挡在你前头的次数,究竟有多少呢?大概连你也算不清了吧!好兄弟是难得的,别这么轻易就断了你们的友情之炼。」
「老头,你说的轻松,我的心情你是不会懂的。」
「这么讲太失礼了,我年轻的时候,身边也是有和你们一样的好兄弟呢!」
「是、是,你倚老卖老过了,不过,你以前大概从来没和兄弟翻脸,更没有被人出卖过吧!」
「这你就错了,虽然有过一段肝胆相照的时光,但我们最后仍为著庸俗的理由,权势和女人,而从此反目……」
赤先生说着,声音悠远起来,面上更露出痛苦之色。爰菱起先以为老人发病,惊得站起来,但看到眼神,才知道老人是回想起一大伤心事。
「我生平一大憾事,就是当初为了一个女子,错杀了一个不该杀的人,又和兄弟翻脸;更因为心结难解,我明知己身有过,但妒火却仍使我无法与兄弟和解。最后,我甚至不能自制地设下计谋,狙杀了他……」
这类恩仇故事,韩特在江湖上听过许多,早已厌烦;但此时不知怎地,老人的语气,让他有种心惊肉跳的颤栗感。
「可是,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我才突然醒悟。过去种种兄弟情谊,全在脑里浮现,突然间我好后悔,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事不能一笑了结,非要让仇恨妒忌毁掉我们的情谊。现在,就算我想用自己换他回来,也是不可能了……」
听老人感慨甚深,眼角甚至隐有水光,爰菱心下恻然,握住老人左手,轻声道:「老爷爷,你别伤心啦!我想,如果那位爷爷前辈知道你这么难过,他一定会原谅你的。」
另一边的韩特也颇有所感。本来,他预备再见白飞时,就和他拼个你死我活,既然他屡劝不听,那么和这笨蛋拼个死活,倒也干净,这其中自是大有怨怼之心。但听了赤先生说话,心中一松,决意用柔性态度,再与他周旋看看。
当三人隔墙发愣,轰隆雷响,再次震撼每个人的耳膜,一直在轻微晃动的地面,摇晃加剧,隐约还听到大小落石声,在基地外头不住滚落。
赤先生双目一张,道:「不好,第三面水晶封印完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