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话未说完,就被岑闲堵住了。
“再有,你是江湖客,我是朝中鹰,”岑闲淡声道,“我早已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不是你心中那个陪你下棋的哥哥。”
“你我二人早已形同陌路。”岑闲说。
“我不在乎!”朔望有些着急。
他跪下来,神色惶恐,语气急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
“可我在乎,”岑闲又一次打断了朔望的话,“如果当年我没有救你,我或许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朔望的动作一下子停了。
他仿佛知晓了岑闲的意思,又仿佛完全没听懂,漂亮的桃花眼倒映着岑闲冷淡却又昳丽的面容。
这样好看的一张脸,说出来的话一句却也不留情。
“所以……”
朔望垂下手,语气艰涩:“你后悔了……对吗?”
如此想来也的确如此,若是当年岑闲自己出逃,以岑闲的机敏,才智,他远可以生活得更好。
即便只是在江南某个村落当个教书先生,平平淡淡过日子,也比扛着满身伤病,在朝堂上如履薄冰来得好。
岑闲的声音像落下的虎头刀,斩断了朔望最后一点侥幸:“是,我后悔了。”
“那你先前为什么还对我那么好,你还救我,护我!”朔望又急了。
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由头,想要扒出一些蛛丝马迹,狠狠反驳岑闲的话,可是岑闲向来不给人挣扎的机会。
“到底是故人,”岑闲给了个模棱两可的解释,“我手下留情罢了。”
“不然你第一次刺杀,我就会要你的命!”
“回你的江南去,”岑闲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若是你还死缠烂打让我不痛快,我不介意去索命门给你找点人命麻烦。”
“滚吧。”
房内一片寂静,猩红的炭盆火光噼啪,朔望靠得近,手却不停在抖。
岑闲不要他了。
他少年时期最依赖最喜欢的人,要他滚。
朔望闭了闭眼,压下眼眶中的水光,声音沙哑:“我听你的话,你别生气。”
他怕岑闲气出病来,像上次一样。
“我能过来看你吗?”朔望小声说,“不会打扰你的,只是远远看一眼,一年一次,可以吗?”
岑闲的身形晃了一下,拒绝了:“不行。”
朔望没有再说话,他双手交叠,平放在地面上,正正给岑闲磕了三个响头。
每磕一次,便说一句话。
“一拜谢指挥使救命之恩。”
“二拜愿指挥使官运亨通,平步青云。”
“三拜愿指挥使身体康健,事事顺心。”
他说完起身,抹了一把脸,出门去了。
簌簌飞雪掩盖了脚步声,穿着黑衣的青年越过墙头,在厚重的飞雪中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蹲墙头的江浸月:我靠比我哥还狠心啊【指指点点jpg】;
岑闲,口是心非的代表,阿朔啊你要反着理解知道吗;
痛心疾首的亲妈如是说道。
第29章离心(三)
朔望骑着绝影一路跌跌撞撞回了江南。
到江南时还有两天就是除夕,他风尘仆仆回来,悄无声息摸进索命门进了领事阁。
领事阁是事主来索命门留下单子同赏金令的地方,单子是事主指定杀手,赏金令则是等着杀手来揭的。
临近除夕,杀手们也要回去过年,房中四面墙上贴着一张张赏金令,铺满了墙面。
领事阁里面守着的蔡老头坐在柜子后面烤着炭火,听见有人进来探出了半个脑袋。
只见一个裹着粗布麻衣,拿着灰色发带竖起一头杂乱头发的青年背对着他,修长的手臂抬起来,揭下了三四张赏金令。
蔡老头一眼就认出了这青年人是谁,见他不怕累死似的拿下那么多赏金令,眼睛都看直了:“朔望!你揭那么多赏金令干什么?!这都要过年了你怎么又跑出去!”
朔望声音有些哑:“蔡叔,我想找些事情做一做。”
自从他的名字挂在索命门杀手榜上之后,他就再也没和索命门众人过过年。
人间熙熙攘攘,团团圆圆阖家欢乐的除夕,对他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刚来索命门时聂海照顾他,过年时新衣、红纸一样不落。
索命门所有人也很照顾他。
他对此无比感激,可是坐在年夜饭的饭桌上时,还是感到一阵格格不入。
坐于席间,总是能想起很久以前昭王府的除夕,王府内张灯结彩,他与三五好友疯完了回到府内,坐在饭桌上,昭王妃给他盛饺子,故意把做了标记,包着铜钱的饺子捞给他和岑闲。
岑闲坐在他身边,墨黑的眸子潜藏着笑意。
而今故人不在,徒增伤怀。
所以等到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之后,他再也不过除夕夜了。
总是悄悄揭了许多赏金令,跑得连影子都不见。
他揭赏金令也有讲究,除夕时从来只接亡命徒的,向来不去打扰有家有室之人守夜。
蔡老头的声音又响起来:“哎……那你不和你聂叔叔打声招呼?”
“不了,”朔望将赏金令用一根铁丝串起来,“我怕他生气了念叨我。”
青年露出个疏朗的笑来:“叫他以为我在上京过除夕便好,蔡爷爷,你可别把我给卖了。”
蔡老头哼了一声:“我何时卖过你!不过你记得回来时,给我这老不死带坛竹叶青来就是!”
朔望笑了笑,应下了。
除夕那日,家家户户张灯结彩,从江南至上京,一派喜气洋洋的红。街道上人影交叠,小孩子拿着红红的纸灯笼穿过大街小巷。除夕是朔日,这天没有月亮,但天际却并非暗淡无光有钱的人家放着炮仗,天空中是绚烂的火树银花,缀满整个天际。
索命门众人聚在一块吃饭,南燕给子弗夹了个大鸡腿,又夹了一个想给朔望,却见桌边并没有他的身影。
旁边聂海的女儿拉着她的袖子:“阿朔哥哥今年还是不回来,南燕姐姐坐下吃饭吧!”
安宁侯府内,江与安正逼着江浸月喝鸡汤,侯府众人看着他们笑个不停,江浸月苦哈哈咽下汤,一边喝一边瞪着江与安,被江与安掰开了脑袋。
宫中办着家宴,太后和长公主魏长乐坐在一块交谈着什么,小皇帝忙着吃点心,糊了满嘴黄澄澄的糕点屑,一个站在长公主身边,身穿黑衣的青年走到小皇帝身边,蹲下身,给他擦掉了糕点屑。
……
锦衣卫一众人、小六和府中的下人拿了岑闲亲手用红纸包的赏钱,被岑闲打发出去玩了。
偌大的府邸内,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他跪坐在案前,桌上摆放着一盒小点心。那是宫里面的赏赐。除夕夜是家宴,明日初一国宴才用进宫,为显圣恩,就给众大臣赏了一堆物什,糕点便是其中之一。
岑闲不爰吃,糕点放在案几上门边冒出一个毛绒绒的黑色脑袋,对着他喵喵叫了几声。
外人传言中心狠手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