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前,女仆捏起梳子轻轻划过沈芳璃银色的长发,镜子中她那自信而又不失可爱的笑容呈现在自己眼前,今天是她的六岁生日,庆生宴上,父亲究竟会说怎样的祝福词呢?又会送怎样的礼物给自己呢?小小的期待填满了她的心扉,希望父亲能放下繁忙的政务不让自己的期待落空。
从大人们口中,沈芳璃粗略地了解到了父亲的职责,她的父亲沈允照,身为秞岛围族族长,平日除了管理内政之外,还要处理好与其余三岛围族同胞之间的矛盾,特别是近几年来,彖岛人在尝试咒力魔兽的研究,这是一项用咒力器与魔兽相结合,以获得强大战力的新技术。彖岛的做法很快遭到了其余三岛的一致反对,侗岛和染岛的族长还下令撤走了大使以断绝和彖岛的关系,虽然父亲也采取了和他们相同的做法,但是由于彖岛濒临秞岛,实力又在秞岛之上,近期父亲打算缓和与彖岛之间的关系,以获得经济援助。
要了解秞岛的政策并不难,只要花上十贝仑就能从街边的报亭处购得一份《秞岛通讯》,该报会详细报道每日发生的事件,例如,沈芳璃最近得知的发生在西街哈尔贝路129号的一件惨案,202公寓的一家四口全部遇害,他们的死因仍在调查之中,警方怀疑这是一起凶杀案。
秞岛最近越来越不太平,沈芳璃不希望看到一个动荡不安的秞岛,动荡就意味着父亲要花大量的精力去解决百姓的问题,陪她的时间就会越来越少,她害怕孤独,这种滋味在失去母亲后体现得尤为强烈,她不想再失去重要的人了。
晚宴到来前,沈芳璃让女仆精心地为自己打扮,她选了一件粉红色的晚礼服,带上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发夹,然后站起身来转了一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公主。当然她特别喜欢自己头发的颜色,银色——尊贵的象征。银发、黄皮肤、蓝眼睛是沃肯群岛围族人最基本的体貌特征,她一直认为这种美是中土人无法比拟的。
从闺房中走出来后,沈芳璃就看到了父亲站在走廊上,他望着花坛间的花草陷入了沉思,沈芳璃叫了一声爹,才让他转过身,发现是女儿来了,忍不住夸赞了几句。
“我的小公主,你这是要去选美啊,不过就是过个生日,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的吗?”
沈芳璃嘟起了小嘴,得意地笑道:“你管得着?我就是喜欢。”
“行……行……都依你,我们走吧。”
沈允照说着便牵起沈芳璃的小手,但此时一名身着淡黄领白色祭司袍的男人走到了他们面前,那人行了个礼道:“族长大人,请随我到落星楼一趟,我有要事与您商量,是关于西街的……”
听到“西街”这一词,沈芳璃感觉到父亲浑身一颤,似乎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想留住父亲,但莫染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身为秞岛大祭司,他有权对族长的个人行为进行监督。
沈芳璃想尝试一下,便对他说:“莫叔叔,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好不容易才能陪我,你看能不能……”
“我跟你去吧。”沈芳璃话未说完,沈允照便插话道,“事情真的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了吗?”
莫染点了点头,于是沈允照头也不回地跟随他离去,气得沈芳璃直跺脚。
落星楼距离沈允照的宅邸不远,马车十分钟之内就可以赶到,作为秞岛最高的建筑,站在楼顶就能将秞岛的夜空一览无余,平时此处是占星师研读星象的地方,落星楼顶设有观星台,占星师们根据苍穹上不同的星变作出各自的判断,优秀的占星师能够晋升至政府部门工作,在成为大祭司之前,莫染同样是一名普通的占星师。
沈允照跟着莫染登上了落星楼,莫染则独自站在观星台前望向星空,目光停留在两颗星体上,稍大的一颗呈暗红色,另一颗稍小的则发出了剧烈的白光。
见莫染沉默不语,沈允照忙问是不是西街又出了什么事情。
莫染转过身,他的面色沉重地说:“西街又发生了几起感染黑斑病的死亡事件,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三十人,恐怕黑斑病再度爆发的消息就要曝光了。”
沈允照一听不禁火冒三丈:“蠢货!为何首宗因黑斑病死亡的事件不报道,甚至歪曲事实隐瞒百姓,通讯社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
“族长大人息怒,他们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
“借口!在做这些事之前他们有没有为百姓的利益考虑过,为免恐慌?笑话,在疾病爆发初期不制止的话,等到全面爆发后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沈允照捶了捶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说吧,现在闹到如此局面该怎么收拾?”
“族长大人,请随我来。”说着莫染让沈允照站在他身边,指着天空中的一红一白两颗星星,“大人请看,那颗稍大的星为我们围族的守护星芳星,而在芳星旁陡现了一颗小亮星,此星之光明亮无比,甚至盖过了芳星的光芒。星象学有云‘芳星暗淡,璃星耀眼,相邻而立,天下大灾’。”
“你的意思是?”
“此璃星是一颗灾星,正是由于此星的影响,秞岛才诞生了诱发黑斑病瘟疫的本源。”
“本源?那依你所见诱发黑斑病的本源究竟是什么呢?”
见沈允照略有所思,莫染便继续道:“天下万事万物都有其本源,它是世间一切的基本规律,曜日东升,璨星照夜有其本源,中土大陆种族纷争有其本源,人道、神道亦有其本源……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定然也是由本源造成的,族长大人万万不能回避本源,回避万物的客官规律。”
沈允照被他一连串的话激得不耐烦,快速说:“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该怎么拯救百姓,或者说你指的那个本源到底是谁?”
“我可以告诉族长大人,不过在我说之前,请恕在下无罪。”莫染见沈允照点头同意后,恢复了庄重的神色,“诱发黑斑病的本源便是沈芳璃,族长的至亲至爱。”
“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你胡说,黑斑病是你们自己无能,找不到治疗的方法,竟然怪到了我女儿的头上,不可饶恕!”
“族长大人请息怒,请听我慢慢道来,此事确实跟令尊的女儿有关。”莫染抬手相劝,待沈允照终于冷静下来后,他咳了一声,“大人还记得你的女儿出生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沈允照点了点头道:“记得,当时一柄金色法杖从天而降,我料定此乃神赐之物,并取名为金灿杖,但是此乃吉兆啊!”
“不,你想错了。”莫染摇了摇手道,“沈芳璃出生的那年,白鄂鸟飞临秞岛,给秞岛的居民造成了巨大的恐慌。”
“传说此鸟乃璨星之神鸟,凡此鸟飞临之地必降灾厄。”沈允照懊恼地捶了捶头,“难道是我制定的政策出了什么问题,触怒了神灵吗?”
“并非是族长大人的错,不必自责。”莫染摇了摇手,“虽然大人并未留意到白鄂鸟飞临秞岛,但是百姓们留意到了,四年后,果然最令他们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灾厄降临秞岛。”
见沈允照没能从沉思中回过神,莫染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沈允照正一步步踏入他所设的圈套之中,为了让沈允照更信任自己,他还得步步紧逼,于是他接着问:“族长大人还记得第一起因黑斑病死亡的案例是在什么时候吗?”
沈允照露出了悲伤的神色道:“两年前,我的妻子就是黑斑病的第一个受害者。”
“这就对了,因为沈芳璃是本源的缘故,最先受影响的肯定是身边的人,然后开始向整个秞岛传染,若不是这样,与你的妻子接触频繁的沈芳璃为何没有感染黑斑病呢?”
沈允照被莫染激得怒不可止了,他冲上前一把抓住莫染的衣服,大吼道:“我警告你,若是再污蔑我的家人,休怪我不客气。”
“但这就是事实!”莫染面无表情地拉开沈允照的手,“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要该怎么做才能平息神的愤怒。”
“不行……办不到。我是不会将女儿交给你的。”
莫染感到可以向沈允照摊牌了,便说:“现在的黑斑病已经变异为能在空气中传播了,若再不设法控制的话,整个秞岛都会面临危险,若你不愿让女儿作为人祭,以平民愤的话,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莫染皱了皱眉头道:“封锁整个西街,杀光西街的所有人。”
“这更是下策,足以激起民愤,绝对不可取。”
“牺牲掉西街至少能救秞岛的大多数人,何况现在黑斑病的蔓延趋势愈发严重了。”莫染话刚说完,落星楼外侧楼壁上突然传来砖瓦掉落的声音,沈允照惊呼一句什么,急忙向发出声响的地点移动。莫染虽然已经意识到了有人在偷听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此刻该先为此人掩护,待处理完此事后再找此人算账,于是对沈允照说:“族长大人多心了,在下并未听到任何动静。”
沈允照相信了莫染的话,叹了口气说:“今天就到这里了,容我另想解决的方案。”
望着沈允照转身走下阶梯,莫染大喊道:“在下提供的方案,族长大人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不见沈允照回答,但莫染的心却异常的平静,确认沈允照彻底离开后,他才走下楼。此时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街道前,看到这辆马车,他的心变得踏实多了,于是苦笑着掀起帘布,坐进车内。
车内还有一人,正是整天穿着白大褂的医院院长佞采易,他刚喝了不少酒,现在依然满脸通红,扯着莫染的衣服疯言疯语。
“你来啦……我正找你呢,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秞岛完了!”
说罢便狂笑不已,莫染拍着他的肩膀假意安慰道:“不,秞岛还没有完,只要你肯帮我的话。”
“帮你杀人吗?呵呵……”佞采易用手指着莫染,“我研究不出治愈黑斑病的药物,秞岛的人得全部死光,我们全完了,我的院长之位没了。”
“放心,沈允照的族长之位当不长了,我要让秞岛完全处于我的掌控之下。”
说着莫染便让车夫驱车前进,伴随着一声马鸣,车轮给路面留下一道深黑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