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么?”范炳荣听到儿子这么说,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朝他头上打了一巴掌,“当初如果你能拦住世子爷,不要让他去矩州,哪里会惹出这么多事儿来!你还问我是不是开玩笑,老子什么时候拿世子爷的事开过玩笑!”
范昱如整个人傻在当场,连躲都不知道躲,被范炳荣劈头盖脸打了好几巴掌。
戚梓昊听到这话,脸也咻地一下白了。
当初若不是他用性命相逼,厉子安也不至于亲自带队去矩州救人。
厉子安不去矩州,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就连面上看似镇定的沈天舒,此时脑子里也已经乱作一团。
验尸根本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结果,如今厉子安又中招了,
这究竟该如何是好!
见范炳荣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目光看着自己,沈天舒的心里压力更大。
“我先进去看看世子爷的情况。”她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将验尸的结果说出来,而是转身进了东屋。
厉子安被安置在东屋的床上,此时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绵长,跟睡着了一般。
沈天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厉子安,容貌虽然依旧惊艳,但是看不到眼神,没有平日里带有攻击性的犀利,就显得他整个人平和温柔了许多。
在厉子安腕下放好脉枕,沈天舒开始给他诊脉。
厉子安的脉象与石涛的如出一辙。
若是在开棺验尸之前,沈天舒定然会觉得,这脉象刚好印证了自己的判断。
但是在看完死因几乎都不尽相同的六具尸体之后,她如今已经不敢随便下结论了。
沈天舒收回脉枕,转身问:“石涛那边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昨晚跟着出去跳傩戏去了。”范炳荣急得嗓子都哑了,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让厉子安跟着进山,说不定还能躲开一劫。
“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劳烦范大人一会儿将杨里正请过来,我有事情要问他。”
沈天舒回到二楼房间之后,坐在窗边,借着熹微的晨光,将昨晚验尸的六具尸体情况一一记录下来。
明卉打了热水进来,就看到沈天舒对着桌上记得密密麻麻的一张纸发呆。
“姑娘,您忙了一夜,还是先梳洗休息一下再说吧。”
“现在世子爷这样,我哪里还有心思休息。”沈天舒皱眉看着纸上的字,妄图从中找出什么规律。
吊脚楼这边刚吃过早饭,严老三就把杨福明带过来了。
不用说,杨福明昨晚也是去跳了一夜的傩戏,此时被带过来,整个人都充满了疲惫。
“杨大哥,这位是潼娘子,她有些话要问你,你可千万如实回答。”
杨福明对沈天舒印象颇深,毕竟这一行人只有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还始终戴着面具。
他以为沈天舒也许是巫医一类的身份,加上又是范大人的手下,自然不敢不尊重。
“潼娘子只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沈天舒让明卉跟范大人要个人过来做记录,很快,范昱如自告奋勇地拿着纸笔过来。
“那咱们开始吧。”沈天舒见范昱如已经做好准备,就对杨福明点点头道,“杨里正能跟我讲讲村中过世的这几个人死前的情况,还有他们平时的身体情况么?”
“当然可以。”杨福明想了一下道,“那就从我弟弟杨福辉先说起吧。
“他死前那段时间似乎肠胃有些不好,胃口也不好,吃点东西就恶心反胃,而且越到后面脸就越黄,黄得都有些吓人。
“我头一天刚跟爹娘说想出去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谁知还不等我出门,他第二天早晨就不行了。
“傩戏跳完刚被扶回家,突然间开始剧烈地呕吐,喷得老远,到后来肚子里都没东西了,就开始吐胆汁,最后吐血,然后人就不行了。”
沈天舒心下暗自点头,这样就跟杨福辉尸体内脏的情况相对应上了。
“那他出问题之前身体怎么样?”
“之前的身体,说不上好,却也说不上差,主要还是太爱喝酒了,三天两头喝得不省人事,之后要连着吐好几天,人也萎靡不振的,为此我说过他好多次了,但是他也听不进去。”
沈天舒点点头,见范昱如把对话内容都记下来了,便继续往后问:“那第二名死者呢?”
“第二个死的人,那可是我们村里的老病号了,打从娘胎生出来身体就不好,动不动就上不来气,心口窝疼。
“平时地里的活儿啥的都做不了,一直病病歪歪,眼瞅快三十岁了,连媳妇都没娶上。
“他临死前就是脸色青紫,抬手捂着胸口,就那么缓缓倒下,再也没醒过来了。”
听到这里,沈天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抓过自己的验尸记录,对照着上面的记录询问:“那死者中,是不是有两个人平时就有肺病?”
杨福明闻言一惊,但还是连连点头道:“的确如此,死者中最年长的那位,肺病也有十几年了,天一冷就喘得不行。
“年轻那个是小时候高烧不退,最后人没死,但是肺却落下了病根儿,平时一变天也总是喘啊喘的,但是好像也不耽误什么。”
“那剩下两个人呢?”沈天舒急切地追问,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找到那个能把所有碎片都串联起来的线了。
杨福明仔细回忆了半晌,这才道:“剩下两个人,年长些的那个,年轻的时候身体还行,后来过了五十就每况愈下,也算是村里的老病秧子了,常年脸色蜡黄,总说自个儿右边这里疼得慌,我说带他出去看病吧,他又说没钱,怎么也不肯去。”
沈天舒看杨福明朝着右上腹比划,刚好就是肝胆的位置。
如此说来,这人其实是早就有肝病的。
“那最后那个年轻人呢?我感觉他身体还是挺健康的,为何反倒比别人出事的更早呢?”
“那孩子也是怪得很,从十几岁开始就总说头疼,刚开始还只是哭闹,后来疼得厉害了自己咣咣撞墙,撞得血肉模糊的也不肯停下来。
“村里人都说他是不是中邪了,那会儿还专门请村里年长的人帮他掐算过。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一只眼睛就看不见东西了……”
沈天舒这才明白,为何自己没有发现最后一具尸体的脏器有什么问题,原来毛病在脑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