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子安听到沈天舒的要求,忍不住皱眉。
看尸体这一条,怕是不太容易做到吧?
且不说死者的家属会不会同意,如今天气也不算凉快,就算挖出来估计也已经腐败得没法儿看了。
严老三却道:“启禀世子爷,芦家村与别处习俗不同,他们这里的人过世之后,会用一种特殊的方法给尸体防腐之后入棺,放在村外的山里,要等到同年同辈人全部过世之后,才一同下葬。
如果咱们找杨福明商量一下,说不定可以偷偷去开馆看一下的。”
“这恐怕不容易吧。”范昱如摇摇头道,“且不说杨福明有没有胆量做这个主,这件事若是被村里人发现,咱们的情况可就危险了。”
“实在不行,我就亮明身份!”厉子安道,“他们都是湖广治下,不听命难不成想造反?”
“不行!”
“不妥!”
范炳荣跟沈天舒同时开口。
“世子爷三思!”范炳荣抢先开口道,“为了世子爷的安危,出门在外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为好。”
厉子安却看向沈天舒问:“潼娘子可是有了别的主意?”
沈天舒道:“世子爷的确不适合暴露身份。一来正如范大人所说,世子爷亮明身份太不安全。
“二来这件事太过离奇,结果尚且未知,以世子爷的身份,着实不适合参与到这件事情中来。
“即便芦家村闭塞,也不可能不与外界联系,万一今后传出去,难免会对王府、对世子爷不利。”
“对对,潼娘子说得有理。”范炳荣连连赞同。
只听沈天舒继续道:“不如由严三爷先去找杨福明探一探口风,如果他能同意最好,不同意的话,就将范大人的身份私下透露给他。”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范炳荣点点头,如果非要亮出身份,亮他的身份总比亮厉子安的好。
严老三领命而去,找到杨福明,将事情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杨福明闻言果然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严老弟,你这不是害我么!若是被村里人知道了,我这个族长还怎么做?”
“杨大哥,咱们就偷偷去看,不会被人知道的。”严老三劝道,“再说了,这不也是为了救你们村里的人么!”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杨福明反倒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严老弟,你们原本就是过路,根本没必要管我们村里的事。”杨福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你们的人不是都有一个也出问题了么,换做一般人,怕是天一亮就赶紧跑了,你非但不害怕,居然还要留下来查清缘故!”
严老三没想到杨福明在这样焦头烂额的情况下还这么敏锐,无奈道:“杨大哥,咱们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了,你还信不过我么!”
“不瞒你说,若非有跟你的这份交情在,我这会儿都已经要叫人把你拿下了。”杨福明一脸严肃地说。
严老三无奈,只得道:“罢了,杨大哥,最近矩州那边乱作一团,湖广这边也不太安稳,你可知道?”
“这个自然知道。”虽然杨福明被村里事情搞得自顾不暇,但是上头一层层的邸报传下来,还是没有落下芦家村的,“但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我前几年一直是去矩州和大理做生意的,这次却不是自己做买卖,而是给一个大人物当向导。”
“什么大人物?”杨福明一愣。
“你还没看出来么?如果是商队,会有这么多护卫么!”严老三凑近他低声道,“矩州那边出事,瑞亲王府的范炳荣范大人亲去处理,我是被他们雇来做向导的。
“如今我们刚从矩州那边回来,打算绕路去辰州府查看流民的安置情况,因为走错路耽搁了时间,所以我才提议来你这儿借住的。
“芦家村虽然闭塞,却也在湖广境内,属瑞亲王府管辖,是大齐的子民,范大人得知你们这里的情况,自然是非常关心,怎么可能不顾你们死活就一走了之。”
杨福明听得瞠目结舌:“严、严老弟,你、你说啥?瑞亲王府的大官现在在我们村里?”
“我还能骗你么!”严老三道,“杨大哥,你们村里的事儿这么奇怪,这一个来月你肯定也想过不少法子吧?”
“这还用你说么!”杨福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能想的法子我都过了,但是都没有用啊!”
“所以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你怎么还推三阻四地不同意呢!”严老三继续游说道,“范大人手下能人多,说不定就能查出什么端倪,总比你在这儿一筹莫展来得好!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村里人一个个儿地犯病,最后不明不白地死了么!”
最后这话,算是戳中了杨福明的命门。
芦家村与其他村子不同,这里的人几乎都是侗族,村里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随便两个人之间几乎都能扯出亲戚或是姻亲关系,几乎可以说全村就像是一个大家庭,每个人都是家人。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身为族长的杨福明最近急得直上火,牙疼得吃不下饭,心烦得一夜一夜睡不好觉。
但是再怎么说,开棺验尸还是有些太超出杨福明的承受底线。
即便人都尚未下葬,但既然已经封棺,就不能再去搅扰死者。
“严老弟,这件事非同小可,你让我再想想,我、我想想再给你答复。”
杨福明心里纠结到不行,跟严老三分开之后,脑子里也一直想着这件事。
他到家后也没心思吃饭,回屋躺下继续琢磨,后来也不知怎么竟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杨福明是被家人的哭声惊醒的,睁眼一看,爹、娘、媳妇、儿子、闺女,全都聚在他的床前哭个不停。
“我还没死呢!你们这是干什么!”杨福明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火气。
他媳妇抹了把眼泪道:“他爹,你、你昨晚跟着他们跳傩戏去了!”
此言一出,屋里其他人登时哭得更大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