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老宅虽然占地面积很广,在当地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但到底是老房子,远不如永州府衙刚翻修没几年的后宅高大宽敞。
虽然沈老太太早就叫人把跨院打扫过了,但由于沈云瑶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有些久,加上沈老太太生气,没有再叫人收拾,所以门一打开,就有股许久没通风的霉灰味扑面而来。
再看看有些低矮的房顶和并不算大的窗户,窗户纸也灰扑扑的。
外面阳光正好,屋里却依旧昏暗,透着一股子暮霭沉沉的死气,
看到屋里这样的情形,沈云瑶简直连门都不想踏进去。
月桃见状赶紧快步抢先进了屋,手脚麻利地将几扇窗户支起来。
屋里登时就亮堂了,空气流通起来,气味也消散了许多。
月桃笑着道:“自打接到二老爷的信,老太太就叫人把屋子都拾掇了一遍,平时都是天天通风的,就是前两天刮风下雨,怕潲了雨水进来,这才前后都关起来了。”
不管月桃这话说得是真是假,但好歹态度不错,让沈云瑶的面色好转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忍不住道:“祖母为何将我安置在正房的跨院,我自家的院子不能住么?”
“二姑娘有所不知,二房那边院子都几年没人住了,在二老爷和二夫人离家的时候,全都关门落了锁的。而且房子年头多没人住,终究太没人气儿了,老太太心疼姑娘,这才把姑娘搁在身边儿照看呢!”
月桃十分和善,似乎丝毫不介意沈云瑶的态度。
和玉却莫名地冒了一后背的冷汗,亦步亦趋地跟在月桃身后。
但是每当她伸手帮忙的时候,都会被月桃看似无意地给挡住,总是插不上手。
和玉心里有些焦躁,但是沈云瑶却还在挑剔着屋里的环境,她只能冲着月桃赔笑脸。
“我们姑娘这些天舟车劳顿,难免有些心情不好,还望月桃姐姐多多包涵。”
月桃笑得一脸温柔,道:“妹妹这话说得可太见外了,我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姑娘的,咱们今后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姑娘有什么喜好避讳,还望妹妹多提点我才是。”
听了这话,和玉脸上的笑容更加尴尬,也不好说自己才刚到沈云瑶身边不久,只能含混地说:“姐姐太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月桃很快将外间软榻重新打扫了一遍,请沈云瑶过去坐下,叫人上了茶点,这才开始指挥其他人收拾屋子。
沈仲磊虽然生气,但沈云瑶到底是亲生女儿,所以虽然时间紧迫,行李却收拾得十分细致。
大到她用惯了的梳妆匣、茶具,小到床帐、帐钩,衣服鞋帽更是带了好几大箱笼。
刘嬷嬷带着人把箱笼一个个抬进屋里,很快就把屋里地方占得满满当当。
月桃微微蹙了一下眉,但是还不等被人发现,立刻又恢复了原本笑眯眯的模样,上前道:“嬷嬷,我初来乍到,不知道二姑娘的习惯,有什么要做的您只管使唤我便是。”
刘嬷嬷对沈老太太给的人还是很客气的,笑着说:“她们几个都是做惯了的,也知道东西该怎么收拾,让她们去做便是了,月桃姑娘帮忙看着点儿就行。”
这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说话声:“二姐姐在房里么?”
和玉上前几步挑起门帘,只见外面站着三个姑娘,两个跟沈云瑶年纪相仿,一个年纪较小,看着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正是刚才在沈老太太面前见过的。
最开始说话的姑娘名叫沈云萱,是沈老太爷侄儿家的女儿。
她穿着一身葱绿色的衣裙,衬得她格外白皙。
跟在她身后的黄衣姑娘名叫沈云彤,与沈云萱是堂姐妹。
而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便是沈三老爷唯一的女儿沈云芮。
进得屋来,沈云萱就抢先开口道:“刚才在祖母房里人多,我们也没顾上跟二姐姐说话,所以特意专门儿过来一趟。”
月桃怕沈云瑶之前没记住人,开口在她耳边低声提点道:“云萱姑娘是二老太爷家二老爷的女儿,云彤姑娘是那边三老爷的女儿,云芮姑娘是咱家三老爷的女儿。”
沈云瑶没心情接待客人,但是自己刚从外面回来,虽然说是回家,但其实颇有几分初来乍到的感觉。
尤其父母不在身边,她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一上来就把跟周围人的关系搞坏。
沈云瑶起身跟三人见礼后,笑着说:“我这儿屋里乱七八糟的,真是怠慢三位妹妹了。”
三个人随着她的话,扫过面前的大敞四开的箱笼,再看看沈云瑶的穿着打扮,脸上原本的笑容,就变得或多或少有些僵硬。
“让她们在这儿收拾,咱们去一边坐着说话。”沈云瑶邀请三人进到东隔间,吩咐和玉道,“泡壶茶来,用我带回来的云雾茶。”
她说完回头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喝过云雾茶,这茶因生再南岳的高山云雾之中而得名,从前朝以来就一直被列为贡茶,泡开后色绿香浓,味醇形秀。
“我带回来这云雾茶虽比不上送入宫中的特等茶,却是民间能喝到最顶级的了,三位妹妹等会儿尝尝就知道了。”
来的三人隐蔽地交换了一下眼色,面上神色莫辨。
沈云萱笑着说:“这么好的茶叶,我们平时可见不着,今天可就要沾二姐姐的光了。”
“不碍事,这茶本就是湖广产的,我在家的时候经常喝。你们若是喜欢,回头我叫人给你们拿一些。”
沈云芮闻言,忍不住嘴角微抽,掩饰地垂下头没有吭声。
三个人在沈云瑶房中喝着茶,说些不痛不痒的闲话,见屋里丫鬟们走来走去地收拾东西,着实忙乱,便起身准备告辞。
临出门前,和玉拿着三份包好的茶叶,交给三人的贴身丫鬟。
三人推脱不过,便只能接了。
出了跨院门,沈云芮就忍不住冷哼一声,道:“这位二姐姐,哪里像是犯了错回来学规矩的,简直像是得了功勋,回家摆排场来的。”